快好知 kuaihz

逝指

  像水仙一样纤细的绿色的手指,它们在琴键上跳舞。你轻轻闭上眼睛,听,这世界竟如此美好。他一直是个奇怪的家伙,这是我认为的。看,他睡着了,他还笑……——题记

  (1)

  “下午的时候,可以陪我逃次课吗?”在楼道里,他对我说。声音很轻,但我听得很清楚,他一字一顿的,把那串声音截成一段一段的,每一段都像颗调皮的珍珠,在这空旷的楼道里满跳着,发出的声音不住得敲打着我的耳膜。

  “逃——课?”我轻轻重复了他说出的这个词,感到很不可思议,甚至看来可笑。但我知道,他是很认真的,因为他一脸严肃,因为他不开玩笑,我甚至连他的笑也不曾见过。

  我不敢抬头看他,我怕我会跌倒在他眼里,那里满是火,会烧伤我的。我的头低得更厉害了,下巴都塞到了我毛衣的圆领里了,还触到了我的锁骨。作为一个外人看来成绩好得不得了女孩子,而且是文文静静的那种,逃课!我向来不屑,更不会细细地去想一下。但我迟疑了,心里不停地翻搅着,逃课?去哪儿?做什么?

  他的声音再次袭来,“可以吗?就这一次!”他的语气里竟含着哀求。

  我仍未答复,目光锁着手里抱着的作业本,我感到眼睛胀了些。

  “可以吗?”他又说。

  他总是这样奇怪,在我看来,但我知道的,他无论做什么,都是有目的的。

  我鼓起勇气抬起头,发现他眼睛里似乎有数不尽的丝状物,它们还喷发出来,把我浑身缠得死死的。

  哦,我爱他。

  我妥协了,点了点头,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唐突,竟做出了这个令所有人感到震惊的事。哦,也不对,他似乎预料到了,他笑了,大大的眼睛弯了一弯,嘴角也向上扬了扬。他竟笑了,笑得多好看啊,就像是刚刚开放的水仙花一样好看。

  (2)

  他似乎对窗台上的那盆水仙很感兴趣。那盆水仙是我前一周在花市买的,上学的时候恰巧路过那里,那株水仙很可怜,它被花农标上了极低的价格,并且被丢在一三轮车的一角。也正是因为这样,我买下了它,还买了个白色的花盆,是塑料的。在盆里加了些水,放上几块我精心挑选的鹅卵石,这也便是那水仙的家了。水刚刚好,浅浅的没过了水仙下面那肥胖的根块。我把这盆称得上真正似的水仙安置在教室的一个窗台上,每天都很用心的照顾它。当这盆水仙迸发着生命力,并成功的开出第一朵花的时候,他从外校转到了我们这,安排到了我们班,并且就做在那个窗台边,距离水仙很近。很多同学搞不明白,为什么都到了学期末还转学,有人去试着问他,他不说话,对人似乎不太友好。同学们也感到干干的。

  他对着那盆水仙端详,或发呆,有时候还向着它哈气。

  他很喜欢那盆水仙吧,我猜想。

  他很沉默,而且是要了命的那种,一天下来,我没见他跟任何人说过什么,老师也没喊他回答问题。沉默呵,似乎周围的一切隔离了他,或者是他隔离了周围的一切。班里的同学也只为这个新来的同学新奇了一小会,便又各忙各的了,因为期末考马上就来临了。他似乎不想有人打扰他,死一样的周围对他似乎很是良好。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他坐到窗边的时候,我总忍不住向他的那个方向望去。因为调位的缘故,我离那窗台已有些远了。我发现,他只要一发呆就会看着那盆水仙,嘴里好象还叨念着什么。不发呆的时候,他会细细地看着一本厚厚地书。几次,他抬起头,一副放松的样子环顾四周,又好象在寻找什么。那时,我和他的目光便会碰到一起,他看着我,我看着他,互相观望着。当我意识到什么的时候,连忙低下头。心里安慰自己,只是怕那神经质的小子伤了那株水仙罢了。

  但不管怎么样。我竟像着了魔一样,总忍不住去看他,他还会发呆,对着水仙发呆,还会很认真的看那本厚厚地书,很是忘我的看着。也会抬头放松,环顾四周。我们的目光也会碰到一起,我仍是赶紧低下头,告诉自己怕他伤了水仙。我似乎在骗,不停的骗,可我知道我骗不了自己,即使谁我都骗得过去。

  他来的第二天,水仙花又开出了一朵,我很高兴,想跑过去好好看看,但不敢,也只能远远的看着那白色的小花朵了。

 

  但,水仙要换水了,我认为。虽然水没必要换得这么勤。我心一横,去给它换水。

  我轻轻走到窗边,这是我第一次距离他如此近,看着他,我感到心在狂跳个不停,但我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轻轻端起了那盆水仙。他应该一直看的是一本小说,书很厚,他不得不用右手轻压着,左手很自然的放在耳后以托着他歪着的脑袋。他看得很认真,但还是发现了我这个不速之客。

  “是你的吗?”他抬起头问我。

  我点了点头。

  “很漂亮了!”他说,但两只手还是如初那样放着。

  “哦!”我捧着花盆,立住脚跟,傻乎乎地应了一声。我感到自己的嗓子似乎打了结,或被一跟粗大的骨针插着。

  “真的很漂亮!”他又说,但脸上没有我预想的微笑,他没有任何表情,也许没有任何表情便是最丰富的表情了罢。

  我仍捧着水仙傻站着,感到自己和水仙像是艺术品一样,被他欣赏着。

  “哦!”我又应了一声,然后捧着水仙跑开了。我想他的目光应该落在我的背上吧。当我跨出教室的那一瞬间,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的目光还是落在了那本小说上,那本他应该很喜欢的小说上。

  “很漂亮!”他在我耳边吹气。

  我喜欢去学校的鱼池旁,用里面的水给水仙换上。我认为这里的水是充满生命力的,虽然是冬天,很冷。但池底还有一层绿色的水草,很多鲤鱼在穿梭。我想养水仙的水一定要充满生命力,自来水是不可以的,因为小时侯我曾用自来水养过小金鱼,可没几天金鱼便死光了,爸爸说是水的问题,我为此哭了好一阵子。但我知道,这池子里的水也都是自来水,因为在池子的西南角有一水龙头。但池子里的鱼为什么没死去呢?我不得而知。但我铁了心的认定,这池里的水便的活的,从水管里出来的水便是死的,我总喜欢骗自己玩。

  我把花盆放到铺满青石板的地面上,花盆落地时放出的声音很清脆。我小心翼翼地把水仙拿出来,轻轻放到池台上。

  “真的很漂亮!”他又在我耳边吹气。

  我心里颤抖着竟有些发愣地着躺下的水仙。它确实很漂亮,叶子很长,很纤细,从底部那有些难看的根里喷出来,就像是夜空中绿色的焰火一样,只是被定格住了,要不它们一定会爆发的。很难想象,那个曾经几乎被遗落的水仙儿,现在会是这样亭亭玉立,它的花还了好几朵了,清一色的全是六瓣的白花,它们都捧着一朵小黄花,一副很珍惜的样子在捧,我猛得感到自己也似乎在捧着什么。

  我开始回想他跟我说话时的样子,可很模糊,或者压根我就没敢看他而遗忘他的样子,再或许我脑海里根本没他的样子,他很默默,我却发现自己已经触到了他,他的脸是那么光滑,我的指尖在他脸上慢慢划过,他在笑……

  “很漂亮!”

  花盆被我高高的端起,里面的水和鹅卵石一并被我倒向下水道。下水道被一层铁网所罩住,所以我不用担心鹅卵石会跑光,它们在网上滚动着,很快便各自找了个地方停留了下来,它们好如棋子一般,黑白配地分布在网格上,整个棋局绷得很死,但似乎又可以在一瞬间发生巨大变化,白棋,黑棋都可能胜利。

  在花盆里重新装了些水后,我把铁网上的鹅卵石一颗一颗的拣往盆里,它们亲吻水的声音很是悦耳。我想他是不是可以蹲下来,和我一起拣石头,把石头放在盆里,听水声从我们耳边划过。突然,我感到右手的食指有些痛,拿到眼前,才发现它被铁网上凸出的一根铁丝划破了。伤口不大,但很疼,血很少,但在流。

  “别想什么了,会流血的!”我告戒自己。

  又将水仙安置在了那个窗台,甚至连位置都不曾改变,我十分用心的用花盆盖住了先前的它在窗台上留下的那个湿湿的印记。

  他仍像先前那样看着那本是不知名的书,他认真的样子使我对那本书怀有极大的好奇心。

  “为什么不将水仙放到讲台上呢?大家都可以看得到嘛!”当我切切地要离开的时候,他对我说。

  我看到他抬起了头,又把目光抛向了水仙。他的眉毛蹙得有些厉害,似乎在用力的思考着什么。

  “哦,习惯啦!”我笑着说。

  他又把脸面向了我,还是那副样子,严肃。他说:“你说,水仙的叶子像不像纤细的手指啊?它们多漂亮啊!”

  手指?我有些吃惊。

  我还是笑,说:“有点吧,但我更觉得像焰火,绿色的焰火,被定格住的那种。”

  “你喜欢马蹄莲吗?”他又问。

  “啊!”我吃了一惊,有些不解,“听说过,但没见过!”

  他没再说什么了,低下头继续看书了,我也切切的跑开了。

  他为什么会对我说这些话呢?还有些奇怪,他一直没跟谁讲过话,除了我之外。我心里翻搅着,像涨潮的大海,我甚至还可以听到有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又隐约感到右手食指在疼,我清醒了一下,拍拍自己的脑袋,“别乱想了。”

  水仙像手指?有些可笑吧!谁的手指这么长,而且还会开出花来。

  马蹄莲?我听说过,但从未见过,又怎么可能喜欢呢?

  

  一天上午,他似乎有些奇怪。他做了一件极不可思议的事。我瞪大眼睛,很是惊讶地看着他。他挥舞着他手中的那本书,就像挥舞一把宝剑一样,活生生的将那盆水仙推出窗外。我们的教室在三楼,我似乎可以听到那盆可怜的水仙落地的声音,还有那些我亲手挑选的鹅卵石所发出的劈啪声。

  他像是中了魔一样,愣愣地对着空空的窗台,浑身还有些发抖,他又坐回了椅子上,上身一弯,便趴在了桌子上。

  我的心猛的一沉,就跟那盆被推出的水仙似的,它一定碎了,我的心也碎了。但我没说什么,起身,向外跑,去救,去救那盆水仙,那盆他说成像手指的水仙

  楼后,花坛里,还有一堆未消融的污雪,我看到那可怜地水仙倒在污雪里,花盆也摔到了一边,鹅卵石散成一片,星星点点地险在雪里。我冲到她们身边,感到心也乱的如它们之状。我捧起那株受伤的水仙,它受伤了,叶子断了好些根,花也落光了。我颤抖着拿过盆,把水仙放回了盆里。

  “石头,石头,我的石头!”我跪倒在污雪里,小声地呼叫着,从雪里扒出那些还有余温的鹅卵石,它们比我还要可怜。

  “石头,石头啊,你们跳出来啊!”我的眼泪却忍不住跳了出来。我的手在雪里徘徊着,它们给我带来的是钻心的疼。我的心抽搐着,它似乎要疯了。

  他还在在我的预想中下了楼,走进了这个花坛,我看到他的脚出现在我的余光中,我没有抬起头看她,只是一故拣我的石头,我怕因读不懂他眼里写的东西而显得笨弱。

  “对不起,可以原谅我一次吗?”他竟哭,操着一副哭腔对我说。

  “没……没什么!”我颤抖着说,因为我听到他哭感到心很是疼,而不是为自己而感到悲哀。

  “对不起啊!原谅我一次吧!我错了,原谅我一次吧!”他还是哭,并蹲下了身子和我一道拣石头。我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他像个哭泣的小孩子一般,两腮有些发红,上面还有两倒泪痕。

  

  鱼池旁,他坐是池台上,说里捧着那株断了很多叶的水仙。我则蹲在地上,在花盆里细细的洗着拣回的鹅卵石,它们有些脏了。

  “对不起,原谅我吧!”他又说。

  我一阵好笑道:“好啦,好啦!都说原谅了你啊!”但我发现他不是在对我说,而是在对那株水仙说。

  “水仙它也会原谅你的啊!不要总像个小孩子一样啊!”我仍是笑。

  接着他便不说话了,默默的坐着,我也不说什么了,只能洗着那些石头,我的手因为浸在水里,凉的要命,可我感到心里更是凉,心脏似乎不再跳了,它被冰给活生生的封住了,它在挣扎,却毫无力气以突破重围。“他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这么怪怪的啊!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我侧视着他,心里翻搅着不停。

  “她也喜欢养水仙,而且养了好多,都很漂亮!”他说话了。

  我一愣,“哦,谁啊?你女朋友吗?”

  他微微点了点头,把水仙轻轻放在了池台上,并用手拨着那些断掉的叶子,似乎想让它们愈合。

  “她走了,走得很远,她不要我了!”

  “啊!”我吃惊,“哦,你很想她吗?”

  “嗯!”他想小孩子一样点了点头,然后站了起来,转身,走开。

  我把水仙又重新放会盆里,追上了他,我笑,依然是笑,我也只可以笑了,“没有过不去的坎,人嘛,总要走下去啊!”

  他看了我一眼,“我总是不太在乎她,总让她一个人寂寞,她曾对我说,寂寞时想你,因此更寂寞。我笑她,说她小孩子气。唉,现在晚了,都晚了,我什么都没了,我是一穷光蛋啊!”他懊恼,用双手抱这头,眼泪又从他的眼角滑了下来。

  “你现在要过得更好啊,这样她才会开心啊,没有谁离开谁活不了的!”我小声的说。

  他没再说什么了,一直沉默……

  又把水仙安置到了它原来那个位置。他说,“放到别处吧!我心里一憋屈的话,可能还会伤到她!”

  我说:“随便你吧。”

  其实我一直想告诉他,我并不是很喜欢水仙的,买它,养它,只因是觉得它比较可怜,一直就这样了,也不太可能会那样了。

  (3)

  今天上午,他看小说的事还是被老师发现了,那是班主任的一节课。他低头看,没注意老师已经走了过来,我想他是太认真了。几秒后,他的那本住离开了他的手,被班主任拿去了。他没说什么,沉默,然后是对着水仙发呆。看着他失魂落魄的那副样子,我感到心疼得要命。

  下课的时候,我去办公室抱作业本,见到了他,他站在班主任的旁边,不说话,很是沉默。

  班主任也没说什么,她把书似乎很紧的拿在手里,“现在不是你看这书的时候,没时间了,你知道吗!马上就考试了!而且你还是一新生,我希望你自重!”

  我终于看到了那本书合起时的样子,“张悦然”三个大大的字赫然印在封皮上。

  原来他一直看的是张悦然的书啊。

  张悦然,我不太熟悉她。

  “老师,我求你,把她还给我吧,我只有她了,读完了,一切都会好的!”他哭,“我什么都没了,只有她了!”

  “我看你情绪有点混,稳稳自己的情绪,但这书,考试之前我是不会给你的,希望你明白!”

  他还是哭,“很快就完了,还有最后一点!老师我求你你了!”

  老师仍是摇头。

  空旷的楼道里,他走在我前面,我抱着作业本走在他后面,他走得很慢,我也走的很慢。

  他转过了头,看着我,说,“下午的时候,可以陪我逃次课么?”他的声音很轻。

  ……

  “逃——课?”我轻轻重复了他说的这个词。

  ……

  “可以吗?就这一次!”他声音竟有些哀求

  ……

  “可以吗?”他又说。

  ……

  我妥协了,点了点头。

  我看到他笑了,大大的眼睛弯了起来,嘴角也向上扬了扬。他竟笑了!笑得多好看啊,就像是刚刚开放的水仙花一样那样好看。

  (4)

  广场南面有一座很高的楼,楼顶还有一钟,它告诉我,现在已经在三点中了同学早已上课了,他们还做笔记,还会疑惑为什么班里会少了一男一女。老师也许在跟我家长打电话,他们在寻找,唉,我真的闯了大祸,他们一定气坏了。

  和他坐在这广场的一角已经很长时间了,我感到腿都麻了。而他,总是对着天空发呆,我就像温顺的绵羊一样,陪在他身边。我想,他也许就喜欢这样一直坐着,也好,就这样一直坐着,他和我一起。

  “你后悔和我一起出来吗?”他问了我一句。

  我吐了吐舌头说,“没什么后悔不后悔的,因为我答应了你,就一定要兑现的啊!”我感到脸上的肌肉很僵,也许是沉默太久了。

  “她很喜欢张悦然,该总要我去读她的书,可我很懒,从没读过!”他望着广场上稀疏的人群说,“有一回,她管我叫次次,我知道又是那小说里的人,我生气的唬着她,唉,她是个多么好的女孩子啊,总是让着我。现在也一直读张悦然,可,可已经晚了。她死了,回不来了!”

  我托着下巴,看着他,听着他讲的话,他又哭了。

  “他喜欢水仙,还总说要我亲手送她一朵马蹄莲。我认为她多么幼稚呢,拍着她的头,嘿嘿地去笑她,说她天真。但你知道吗?她走了,被一辆卡车带走的,卡车上装了好些水仙,她倒在地上,手里攥着一株断掉的水仙叶子。她身上都是血,我抱着她,我看到她在笑,她嘴唇在动,她要说什么,可没说出来,只把那株断掉的水仙叶给我。她就这样走了,回不来了,我却留了下来。”

  他的泪水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流,从下巴滴落下来。“那你一定要坚强啊,她一定很希望你开心的,你不要让她失望啊!”我说着也哭了起来,为她,为他,也许还为我自己吧。

  他又轻轻闭上眼,嘴唇仍然在动着,“她说过我是骆驼,我不明白为什么这样说我,现在我知道了,骆驼——《誓鸟》里的一个人,他坏,我更坏。”

  “她很喜欢读言情小说吗?”我问道。

  他点了点头,“她喜欢张悦然的每一部小说。她曾经总对我说,寂寞时想到你,因此更寂寞,呵呵,我敲着她的脑袋说,你小丫头是不是看言情小说看得多了啊!发晕了啊?现在,我想她一定很寂寞,没了我,她会寂寞的,想我,她更寂寞!”他睁开眼睛啜泣着,声音不大,但我听着却挠心的疼。

  “你要坚强啊,没有谁离开谁活不了,也许她现在很开心啊,你要是活得更好的话,她会更开心的!”我说,“没了自己的天使,你要更坚强啊!”

  他站起了身,抓起了我的一只手,说:“我弹钢琴给你听吧!”说着我们两个便向路边的一家咖啡厅跑去。我感到自己像风筝一样,被他扯着,跟着他跑,但我不希望自己断了线,好想就这样,被他一直扯着。

  咖啡厅的西北角有一架黑色的钢琴,和这个有些昏暗的大厅里显得很是和谐。他走到钢琴前,坐下,把手指放到琴键上。

  “听!”他在我耳边吹气,“close your eyes!”

  我照做,轻轻闭上眼睛。

  琴声很是美妙,但充满着哀伤,像是一把把利剑一样,穿插着四周的一切。我感到很不可思议,没想到他还会弹钢琴啊,而且弹得还很不错。我偷偷睁开一点点眼睛,他又哭了。

  “这是什么曲子啊?”我忍不住问了他一句。

  “TEARS的眼泪!”他回答,“她最爱这首曲子了,以前总是她弹给我听,我不太喜欢这么柔柔情情的曲子,但现在我真正喜欢上了,我也可以像她一样弹奏了,可是,全晚了,来不及了,真的没时间了!”他的语气平缓了很多,说话的时候也不存在啜泣所带来的特殊发声了。

  我感到心又像是被人攥了一下,狠狠地攥,我感到它似乎想要逃出我的身体。“我要是会弹钢琴该多好啊,也可以像她或他一样!”我心里叨念着,我忽然发现他的手指真的和水仙叶子很像,很纤细,很长,充满生命力,它们还在演奏曲子!

  ……

  书店里静静地,我和他坐在一个角落里,我们互相靠着背,也都是静静地。不远处的音响里传来很是轻的音乐声,他手里捧着一本叫《十爱》的书,他读的很仔细,我似乎还可以听到他微微的呼吸声,也许他生怕大喘气而放走了什么吧。我看了看墙上的钟,已经是四点二十了,再过十五分钟,第三节课就没了,老师,父母也许正满世界的找我呢,我心里还是有些着急的,但倚着他的背,我感到自己什么都有了,和他靠一起的感觉真的很好啊,真想就这样一直靠着,虽然我知道这不可能,他爱她,很爱。我也知道,自己不过是个什么都不太可以算得上的东东吧!也许我是个洋娃娃。

  他是个奇怪的家伙,我一直这么认为,但谁又是很正常的呢?我很正常吗?要是正常的话还会逃课?多么荒唐啊!

  我感到他的微微在动,他离开了我,我们分开了,我不再靠着他的背了,他脱离了我。

  我问他:“看完了么?”

  他笑,说:“看完了,终于全看完了!”

  我也笑。

  “你最想去哪儿?”他问,“旅游?”

  我愣了一下,搞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突然这么问我一句,“哦,那个啊,旅游嘛,只要好玩就可以啊!”

  “去过苍山洱海吗?”他又问。

  我摇头。

  他又拍了我一下,又食指指着旁边的一个精致的木架上,说:“看,水仙,好漂亮啊!”

  果然是一盆水仙,而且比我在教室里养得那盼好看多了,它碧绿碧绿的,就像绿色的精灵。

  我转头看了看他,他又哭了,我的心也在哭泣。

  ……

  红灯就在对面,我和他并肩在等绿灯的到来。我相信,绿灯是一定会亮的。

  “到学校了后,你怎么跟老师交代啊?”

  我乐呵呵的说:“没事儿,就说出去放松了,学习累了嘛!”

  “你爸妈不训你吗?”他又问。

  我摇头,“哎?对了?你为什么会转到我们学校啊?”

  他笑,“爸妈想我重新开始生活,可——”

  “可什么?”我说,“你还是没能走出去吗?”

  他点了点头。

  “没谁离开谁活不下去的,你要好好学习,让她高兴一点!”

  “她在那里很寂寞的,她会想我的!”他的泪水又流了出来,“我曾经给自己约定过,我会去找她的,当我再找到她的时候,我们很了解,我会弹钢琴了,我喜欢读她喜欢的每一本书了,我不再气她了,她会为我笑的,我不要她为我哭!我给自己说好了,也给她说好了,我们谁都不分离了,我会去找她的!”

  我的心仍在哭泣。

  “她是被一辆装满水仙的卡车带走的,呵呵,真巧啊,它又来了,我知道了,它也要带我走!”

  我感到他的话很不对劲,便下意识的侧脸看他,也看到了一辆速度很快的卡车正驶过来,但那卡车没装什么货物,是空的,所以速度很快。

  “你是个好女孩儿,以后一定会很幸福的,真的很感谢你今天陪我,我祝你幸福!”

  他冲出去了,站在路的中央,伸开双手,而且他在笑。

  “不要啊!”我呼喊着,伸手去抓他。

  我的眼前是血红的,哦,那个卡车来了,它满载着水仙。我闻到了水仙那带来的潮湿气味,它们充斥着我的鼻孔,我抓,我乱抓,我抓到了,水仙的叶子,喔!它们好漂亮啊,很纤细,很长。啊?但是,它们断掉了,它们在哭泣!

  他一直是个奇怪的家伙,这是我认为的。看,他睡着了,他还笑……

  (5)

  我是个图书管理员,我喜欢一排排整理书本,拿着毛刷,在充满书香的世界里忙活着。

  我总会见到她,她固定地坐在一个角落,很静。

  她曾经问我,张悦然的书还有吗?她的声音很美,听起来很舒服。我笑着把她领到一个专柜,那里她要的书很多,她笑了,不住的感谢我。我发现她的笑很美,就像是刚刚开放的水仙一样可爱。

  她应该很喜欢水仙吧,不然为什么她总对木架上的水仙发呆呢?我还见她很认真的读着专门养水仙的工具书呢!

  你喜欢马蹄莲吗?她曾经笑着问我。

  我摇了摇头,听说过,但没见过。

  她还问我,有没去过苍山洱海。

  我回答,没去过。

  哦,查点忘记说了,她是个有些残疾的姑娘,也算不上很大的残疾,她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没了,手显得有些光秃,拿书的时候还费些力气。但她似乎无所谓,总是很大方的露出她的右手,用那三根手指托着书,或翻着纸页。

  (6)

  有朋友很小心的问过我,你的手指怎么了?我笑着说,没什么,它们变成了漂亮的水仙叶子了,一株送给他,一株送给她,他们不会寂寞了,再也不会了。

  我笑,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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