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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20151106)路过洛阳,本来直接走下午就可以到北京,但想了想,去洛阳转个车吧,顺便看看洛阳。(www.720520.net]只驻足半天,就只去了关林。关林是关羽的陵墓,当年关羽兵败荆州,被孙权杀害,孙权为了移祸于曹操,就把关羽的首级送给了曹操,曹操也不傻,明白什么意思,就以王侯之礼厚葬了关羽,而关羽的身体则由孙权葬在湖北当阳。所以,关羽有两个陵墓,而关林是全国唯一的林庙合一的祭祀关公的地方。
在中国,墓叫林的一般都是圣人,比如武圣关羽之于关林,文圣孔丘之于孔林。但还有一个人的墓也叫林,就是袁世凯,徐世昌说老袁称帝未成,就别叫陵了,用谐音林吧,但林的级别似乎更高,只有文圣武圣的墓这么叫,比肩圣人,老袁在泉下就偷着乐吧。
关羽死后,历代对他都有加封,大殿前有一副楹联:"汉封侯宋封王明封大帝,儒称圣禅称佛道称天尊。"他在儒道释各界都吃得很开,而且还是财神。在华人世界,几乎随处可见关羽的供奉,到处都是关帝庙。我们家那就有个关帝庙,有一年重修,塑了个很大的关羽金身。庙在一个戏院里,每年关羽生日前后的几天,都会唱和他相关的戏,我小时候有时候就会去看一整天戏。
关羽死后为什么这么被推崇,引用相声里的话,就是:丫忠义。但忠义的人多了,被认为是忠义化身的只有他,很显然,关羽有他独到的地方。关羽兵败被曹操擒获(演义里是劝降),曹操对他很好,但他惦记着故主刘备,最终还是离开了,但他说要报效曹操后再走,他也是这么做的。其实就是兵败投降又去找旧主的故事,但被升华成了大丈夫能屈能伸、小不忍则乱大谋、有限度投降而不轻生的故事。义(也包含忠)是中国人价值观的核心,所有的正能量都可以包含在义的范畴里,更早些的人,动不动就会用生命代价来维护义,但到关羽这儿,投降也可以义,这拓宽了义的范畴,重新诠释了义的概念,这对后人很实用,毕竟生命还是很重要的,社会越来越复杂,谁能没个不得已的变节,谁能真的从一而终。
而三国演义则用生动的情节把这些完全升华了,就是魅力无限的关羽和他的头号粉丝曹操之间的故事。小说里,关羽投降的主要条件是降汉不降曹,曹操听了就笑:吾为汉相,汉即吾也。其实关羽也知道,但这么说不是听着好听么,不还是给你曹操干活。作为关羽的头号粉丝,爱才如命的曹操对关羽的迁就成就了关羽,他知道此人留不住,以后是对手,但还是对他很好,不杀他,他多次称赞关羽的为人,称他事主不忘其本,乃天下义士,花痴般的地仰慕他,说自己福薄缘浅,恨不能多留。如果曹操务实些,杀掉关羽,那就没那么多事儿了,但那也就不是曹操了。曹操能当面对刘备说天下只有你我是英雄,其他都是渣,他就不会杀刘备,他能毫不掩饰对关羽的欣赏和喜爱,他也同样不会杀关羽。曹操的气度绝非常人可比,他其实是个浪漫主义派,玩的是境界。
如果用男女关系来形容,我感觉,也许曹操更懂关羽,关羽也明白,但他这辈子已经是皇叔的人了,要从一而终,虽然曹操对他很好,他也很感激,但没办法,孟德,今生你来晚了。所以关羽还是会离开,但他知道曹操对他的好,所以报效后才离开,而曹操也没有阻拦,还给行方便。不是有这么句话吗:有一种爱叫放手。多么伟大的爱情故事!
小说确实很精彩,华容道的狭路相逢再次把两人拉到了一起,老情人相见,心情分外复杂。这次强弱之势换了,当年体面的一方落魄了,生死得看对方脸色了,曹操当时的心情远比形势更复杂。形势最差也就是拼个你死我亡,而心情则不同,当年为了俘获对方芳心,他出手阔绰,没有什么他办不到,三日小宴五日大宴,上马提金下马提银,给你摘星给你取月,虽然除了赤兔马,对方什么也没要也没拿,但曹操是体面的,追求不成,也很大度,他相信他给对方的印象极好,只是相逢恨晚。但现在,他得去求对方放自己一马,对方看到了自己最不体面的一面,不光是仪态,更是心态。假设"华容道关羽不放行,曹操就失败"这个前提成立的话,我相信,如果此时关羽不放,曹操可能宁愿自杀,他绝不屈膝乞求,在老情人面前他绝对会保留有应有的尊严。曹操是个体面的人,大部分情况下,他有让自己体面的能力。但后来西川来的张松讽刺他,提到了他最困窘的几次战斗,分别是面对张绣吕布周瑜关羽马超, 可能让曹操最觉得羞辱的就是华容逢关羽了,内心五味杂陈,比起遇到关羽,他可能更宁愿再让吕布在濮阳打败他几次,或者面对马超多几次割须弃袍。
关羽现在还没发话呢,程昱说丞相这次你得亲自说情了,当然,结果ok,但这并非是曹操口才有多好,而是关羽的义又出来作祟。程昱说了,某素知云长傲上而不忍下,欺强而不凌弱;恩怨分明,信义素著。这几句话就点出了关羽的人格特质,重情重义,恩怨分明,不畏强暴,不欺负弱小。在我看来,这几乎就是中国人"义"的核心,能做到这些,就是真正的义士,关羽就是楷模。曹操一行人落魄至此,又有旧情,他是绝对下不去手的。对待不同人的不同态度,和他相反的是张飞,三国志也有记载:羽善待卒伍而骄于士大夫,飞爱敬君子而不恤小人。关羽不屌士大夫,而对下面的人好,而张飞则相反,经常鞭打士卒,最终给自己招来祸患。
按理关羽以私废公,损害了集团的利益,应该是反面教材,但大家却很喜欢这个故事,不但不觉得他有错,反而更喜欢他,这事儿倒反升华了他的形象。因为中国传统上是人治而不是法制,重人情胜过重规矩,大家喜欢这样有人味的故事,有人味的人,所以这叫义释华容道,义字当头,就不是普通的徇私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