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登基之事,始终笼罩在历史的迷雾之中,其间蹊跷之极,难以琢磨。
早年有一部书,叫做《清朝野史大观》,书中说:康熙十四年,清圣祖立第二子胤礽为太子。四十七年,以不类己而废之,幽禁咸安宫。次年复立之。五十一年,仍废黜禁锢。他子亦不立。及六十一年冬,将赴南苑行猎,适疾作,回驻畅春园,弥留时,手书遗诏曰:“朕十四皇子即缵承大统。”所谓十四皇子者胤也。贤明英毅,尝统帅西征,甚得西北人心,故圣祖欲立之。而卒为其兄世祖所攫。世宗盖侦得遗诏所在,欲私改“十”字为“第”字。遂以一人入畅春园侍疾,而尽屏诸昆季,不许入内。时圣祖已昏迷矣。有顷忽清醒,见世宗一人在侧,询之,知被卖,乃大怒,投枕击之,不中,世宗即跪而谢罪。未几,遂宣言圣祖上宾矣。世宗即位,改元雍正。这里说的是,康熙死前并没有故意摆乌龙,不留遗诏,而是留下了传位十四阿哥的诏书,但这封诏书落到了四阿哥胤禛的手中,四阿哥拿过来一看:哎哟……老头怎么写错了一个字啊,把“于”字错写成“十”了,我得帮老头改过来……于是,“传位十四阿哥”这句话就变成了“传位于四阿哥……”
这个说法,在中国民间一度成为了“定论”。但是显然,只这么一个定论是远远不够的,所以书中还有新的猛料爆出:或曰:窃诏改窜之策,年羹尧实主持之。盖世宗之母,先私于羹尧。入宫八月,而生世宗。至是,乃窃诏改篡,令为天下主。故当雍正时代,羹尧权倾朝右,而卒以罪诛。是又一说矣。这里说的就更离奇了,说是雍正的生母乌雅氏在入宫之前,人家是有男朋友的,这个男朋友名叫年羹尧。此人乃中国历史上比较有名的传奇人物,有着许多神异的传说……这里说年羹尧不辞辛苦地将乌雅氏搞大了肚皮,然后乌雅氏就拖着大肚皮进了宫,生下了小雍正……#p#分页标题#e#
照这个说法,雍正实际上是年羹尧的亲儿子,与爱新觉罗一家没有丝毫关系。
实际上,《清朝野史大观》这本书,虽然说的是“野史”,却也不是捕风捉影,凭空杜撰。这本书,是汇集了自雍正时代以来民间舆论的反映,说白了就是雍正年间的小道消息和坊间百姓言论的集成,正是因为当年这些小道消息在江湖之中传得沸沸扬扬,所以书生曾静才以此为据,撰文批评了雍正。
话说曾静关起门来,对雍正诸多错误行为进行了批评之后,就琢磨拿出点实际行动来,以免让雍正在错误的路线上越走越远……拿出什么行动呢?
要不就造反吧。曾静想。
可曾静只是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这反又是如何一个造法呢?忽然之间他发现了当朝统兵的大将叫岳钟琪,这个老岳端的了得,是南宋时代抗金英雄岳飞的直系后裔。再推究起来,早年间岳飞抗金,打的就是金兀术、哈迷蚩这些女真人,可是现在金兀术、哈迷蚩的后人坐了江山,岳飞的后代反倒替他们打工,这事不对头啊,大大的不对头。于是曾静就派了自己的学生张熙去找岳钟琪,理论理论这件事。
张熙见到了岳钟琪,先讴歌了岳飞的先进事迹,然后质问岳钟琪:“你的祖先,抗击女真人,成为了民族英雄,你再怎么着也不能给你的祖宗丢脸吧?可你怎么屈身于异族甘为奴才呢……那什么,你要是深明大义的话,赶紧站出来,跟朝廷划清界限,反戈一击,回头是岸,未为晚也。”
岳钟琪道:“是极是极,先生说得真是太好了……来人,给我将这个书呆子抓起来。”
于是张熙被岳钟琪扭到朝廷,朝廷再往下追究,就把曾静给追究出来了。发现了嫌疑犯曾静,雍正才知道,这些不利于自己的市井传言,已经成为广为人知的“公论”了。当时他非常窝火,就命人将曾静押入宫中,他要和曾静面对面地展开公开大辩论。#p#分页标题#e#
雍正:“老曾啊,我们做学问的,讲究一个以史实为据,以资料为准,不可以乱来的。你说我弑父、逼母、弑兄、屠弟、贪财、好杀、酗酒、淫色、好谀、任佞……这些生活作风错误,是不是捕风捉影?有没有确凿证据?”
曾静:“有啊,大家都这么说……”
雍正:“大家都这么说有什么用?确凿的证据你有没有?比如说宫中的档案?”
曾静:“档案……那是你自己写的吧?”
雍正:“当然是我写的,不是我写的,还是你写的不成?”
曾静:“你自己写的,那当然……所以我说皇帝理应我们读书人来做,我们读书人写史,才不会像你一样隐恶扬善,不尊重历史……”
雍正:“可不管怎么说,这些事宫中档案上没有,这你总得承认吧?”
曾静:“我承认……”
雍正:“好,你承认错误就好……现在我宣布,本次大讨论胜利闭幕!”
雍正皇帝就这样赢了。只是他一个人赢了还不算,关键是他的观点获得了后世史学家们的一致赞同,以后再说起这事,史学家们就会追问:嗯,你说雍正弑父逼母?嗯,这事雍正的个人档案上记载了没有?没有?没有你瞎说什么?咱们史家要的是证据,除非你能找来雍正的日记,发现上面写着:“今天,是我最开心的一天,因为今天我终于逼死了我妈……”没有雍正的日记为凭,你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那么后世史学家所依据的这些证据,到底能不能靠得住呢?答案是不能,因为清宫档案中,缺失了一大块。#p#分页标题#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