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过去了1500年,我们无法令时光倒流,去探究沮渠牧犍当时的内心世界,也无从考证他是否将亡国的最终结局归结到那次偷情,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确实为此付出了最为沉重的代价。沮渠牧犍和嫂子私通,咱们暂且不以道德标准论之,单从政治上考虑,也是犯了大忌的,因为这无疑是对北魏皇帝的一种大不敬。拓跋焘是何等的英雄了得?怎会甘心受此奇耻大辱!那么既是这样,那么沮渠牧犍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呢?
偷情是有前提的
偷情,无疑是一个永远新鲜而又时髦的话题。因为它的隐晦,因为它的纠缠,也因为它的香艳,历来为坊间所津津乐道。偷情当然是有悖常理人伦,为广大善男信女所不齿的。然而,饮食男女,食、色,性也。自然也就有人把它看做情的至高境界,而乐在其中不能自拔了。
偷情带来的新鲜与刺激,无论对男人还是女人,都充满着巨大的诱惑。犹如面粉的发酵,酵母在无氧的条件下,会滋生出新的能量,让食品变得浓郁芬芳。所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当然,偷情不是无情。人们所谴责的,是“偷”的行为,而非“情”的本身,是道德上的批判而不是对内容的怀疑。但偷情带来的负面作用无疑也是明显的,似乎除了当事人双方战战兢兢的愉悦之外,其他种种都不遂人愿:婚姻的背叛,爱情的背离,家庭的破裂,亲情的淡漠……大抵如此,鲜少有喝得满堂彩的。
而说到五胡十六国时期北凉国的末代君王沮渠牧犍,因为偷情,失去的则远远不止这些,他不但为此丧失了一个为王者的尊严,还毁掉了那座凝结着沮渠氏两代人心血的帝国大厦。#p#分页标题#e#
可以肯定,如果不是因为和嫂子偷情,沮渠牧犍最后绝不会落到“面缚请降”(《通鉴》)的尴尬的境地,而北凉国的灭亡也不至于来的那么快。历史就是这样残酷:一个看似不经意的偶然事件,却会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产生一系列连锁效应,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而沮渠牧犍和嫂子的偷情,无疑充当了这个偶然事件的导火索。
偷情是一种结果,而不是原因。这个结果的产生,需有两个前提条件:一则色由心生,又受到情色诱惑,于是一拍即合、一叶障目、一不做二不休;二则婚姻不牢,爱情不稳,缺乏激情,胡而另觅新欢。二者必居其一,或者兼而有之。沮渠牧犍应该说这两点占全了。
偷情那点事儿
沮渠牧犍的婚姻是不牢固的。牧犍即位之初,北凉业已走向没落,而当时的北魏已是北方强国,如日中天,风头正健,先灭掉后燕,又攻灭大夏,基本统一了北方。北凉虽占据要塞,又据山险,但终究不能和北魏抗衡,于是沮渠牧犍不得不采取和亲政策,以作缓和,将妹妹兴平公主嫁给了拓跋焘,并接受北魏的封号——河西王,甘愿做附属国。而拓跋焘为了以示奖励,也将妹妹武威公主嫁给了牧犍。二人于是亲上加亲,互为妹夫。表面和谐如斯,实则都是政治的衍生物,沮渠牧犍与武威公主感情基础之脆弱可想而知。
脆弱归脆弱,就武威公主来说,却并没有过多的选择余地。作为一种政治商品,或许她早已对爱情不抱任何希望了,她所思所想,无非是到得一个新的环境后,如何尽全力的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假如牧犍先生也这么想,在路卫兵看来,这场原本轰轰烈烈的跨国婚姻,最起码还能维持它的表面风光。一如现在那些爱情早已名存实亡的无数家庭一样,在亲情的维护保养之下,依然能够白头偕老,终其一生。#p#分页标题#e#
可事情坏就坏在,沮渠牧犍是个闲不住的主儿,他对武威公主不感冒也就罢了,反而还看上了自己的嫂子李氏。牧犍和武威公主同床共枕,却整日想着李氏的美貌风情,想而不能得,就愈发心痒难搔。痒到一定程度,牧犍就顾不得武威公主了,也顾不得远方的大舅哥兼妹夫是如何了得了。
于是就在武威公主的眼皮子底下,和李氏眉来眼去,互送秋波,终于做到一处。当然,这事在《资治通鉴》中只有一句记载;“通于其嫂李氏”,并无细枝末节的具体描述。然而也是事实清楚,证据确凿,不容置疑,免于上诉。须知天下偷情之事,不过尔尔。
有了比较,有了新鲜的刺激,牧犍在犹如获得重生一般的酣畅之余,表现出的是对武威公主的愈加冷淡。然而婚姻内容在变,婚姻形式却并无改变。尽管武威公主整夜独守空房,她依然还是沮渠牧犍的正牌妻子,李氏虽沐爱河,却并无名分。
这就形成了两方面的矛盾:一是武威公主在婚姻质量上的不满意,如守活寡。对牧犍有意见,对李氏很恼火;二是李氏在形式上不满意,如同做贼。对武威很嫉妒,对牧犍很生气。当然,作为另一个当事人的沮渠牧犍,心里也是不满意的,他既不能彻底甩开武威公主,也终究不能堂而皇之和李氏卿卿我我、你侬我侬。
纠结,缠绕,苦痛,挣扎。矛盾既已形成,爆发是迟早的事。最先憋不住劲儿的是李氏,李氏既得宠幸,便怎么看武威公主都不顺眼了,一个外来的外族公主,却占据了本国女人所妄想占到的最好位置,自己偷偷摸摸不算,还要对她低声下气,凭什么?思想上有疙瘩,化不开,想不通,如鲠在喉。
纠结中的女人可能做出任何意想不到的事情,最后李氏终于下定决心:除之而后快。准备让武威公主彻底玩去,她好和牧犍比翼双飞,舒舒服服的过小日子。#p#分页标题#e#
李氏不是一个人动手的,她找了个帮手,就是牧犍的姐姐。李氏和牧犍的姐姐关系一直不错,而牧犍的姐姐也有排外思想。关系加私愤,二人一拍即合。用的手法很寻常:下毒。不过不是一招毙命的那种,而是一种慢性毒药,准备让武威公主无疾而终,落得不露任何痕迹。
沾沾自得的李氏大概被情欲冲昏了头脑,她没想到事情并不像她想象的那么简单,她大概也忘了,武威公主虽然柔柔弱弱,良善可欺,身后却是凶猛彪悍的北魏铁骑,人家娘家那头太有人了。所以最后李氏不得不面对另外一种结局。
武威公主没有死,看到公主中毒迹象明显,随来的丫鬟赶忙找人快马加鞭去给拓跋焘送信。拓跋焘听闻大惊,急忙“遣解毒医乘传救之”(《通鉴》),派宫内的解毒高手去救。也是快马加鞭马不停蹄,丝毫不敢耽搁。
武威公主由此得以幸免,算是在鬼门关门口转了一圈又回来了(关于李氏用的是否慢性毒药,纯属笔者分析,因为从时间上看,丫鬟报信到御医赶到,这一来二去的,即便马跑如飞,至少也得需要两三天功夫)。
等武威公主脱离危险,拓跋焘的火气也达到了顶点,好你个沮渠牧犍,你不喜欢我妹妹也就算了,还给我整这么一出,我妹妹差点就没了命,这还了得,你这是没把我拓跋焘放在眼里啊。盛怒之下,拓跋焘要亲自处罚李氏,给妹妹讨个公道。他用老大吩咐小弟的口吻通告牧犍:给我把那惹事的李氏押解过来。这下沮渠牧犍遭难了,抛弃李氏他哪舍得啊,况且也不仗义,人家跟了自己半天,亲手送去问斩,不是男人干的事。
意乱情迷容易让男人变得感性而失去理智,也容易激发出男人潜在的血性。沮渠牧犍这次没听拓跋焘的,他悄悄把李氏安置到了酒泉,并派专人保护起来,先前的待遇依然不变,好吃好喝随便招呼。拓跋焘一看牧犍许久没了动静,忍耐也达到了极限,火噌的一下就大了。#p#分页标题#e#
拓跋焘厉兵秣马、枕戈待旦,一切准备停当之后,大军随后开拔,奔袭北凉都城姑臧(今甘肃武威),牧犍一看妹夫来真的,这下真慌了,北凉军队也是闻风披靡,很快落败。沮渠牧犍最后不得不“帅其文武五千人面缚请降”(《通鉴》),集体出城投降,还自绑双手,整得那叫一个狼狈,北凉国自此灭亡。
偷情的背后
历史过去了1500年,我们无法令时光倒流,去探究沮渠牧犍当时的内心世界,也无从考证他是否将亡国的最终结局归结到那次偷情,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确实为此付出了最为沉重的代价。沮渠牧犍和嫂子私通,咱们暂且不以道德标准论之,单从政治上考虑,也是犯了大忌的,因为这无疑是对北魏皇帝的一种大不敬。拓跋焘是何等的英雄了得?怎会甘心受此奇耻大辱!那么既是这样,那么沮渠牧犍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呢?在路卫兵看来,有以下几个原因:
首先说,感情基础淡薄还是第一位的。作为皇帝,沮渠牧犍不是娶不上老婆,生命中也不会缺少女人,武威公主长像如何,咱们不得而知,最起码她不符合牧犍的心思。这种政治上的联姻,对牧犍来说不过是权宜之计,婚姻实质是貌合神离的;
另一方面,沮渠牧犍身边多了这么个公主,对于他这个皇帝也好,对于北凉帝国也好,无异于安插了个魏国的耳目。而且这个耳目是明的,规避不了,和这样的老婆睡在一张床上,连梦话都不敢说,牧犍心里的隔阂可想而知,不喜欢也在情理之中;最重要的一点,沮渠牧犍和魏帝拓跋焘虽然互为妹夫,但只是一种形式上的对等,双方地位并不对等。武威公主嫁过来,拓跋焘让牧犍安排她做王后。而牧犍的妹妹嫁给拓跋焘,只给了个右昭仪的名份,双方地位贵贱自分。北凉在北魏眼里,不过是附属国罢了,牧犍在拓跋焘眼里也只是一种君臣关系。地位如此不对等,牧犍心里肯定不是滋味;#p#分页标题#e#
还有一点,就是牧犍低估了北魏的实力。就在下毒事发不久之前,北魏攻打北方的蠕蠕(亦即柔然)失利,这让牧犍觉得北魏也不过如此,不像传说中的那么厉害,即使来犯,也可请与北魏对敌的柔然帮忙。可他没想到的是,北魏大军势不可挡,不但北凉无法招架,就连柔然派出的援军也被北魏杀的大败。
北凉的灭亡是早晚的事,这是大势所趋。只是牧犍的偷情,李氏的下毒,让灭亡来得早了一些,否则沮渠牧犍的河西王还会多当些日子。《通鉴》中记载了这么一个事:有个老头曾给牧犍写过一封信,说“凉王三十年若七年”。意思是说,凉王在位30年,也可能是7年。这或许是后人的演绎,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没上面这一档子事,牧犍稳稳当当的当上30年河西王也未可知。因为:一则当时北魏天下未定,不会过早对臣服自己的附属国下手;二则因为双方的姻亲关系,北魏多少会留些情面。
事实上,北魏还真的很在乎这门亲事。牧犍投降后,拓跋焘并没即刻杀了他,而是“释其缚而礼之”,亲自给妹夫松了绑,正正衣领掸掸土,然后拉了手一起去喝茶。喝完茶,拓跋焘依然封沮渠牧犍为征西大将军、河西王(当然这个河西王的权势就大打折扣了),还拿他当妹夫看。牧犍母亲死了,拓跋焘“葬以太妃礼”(《通鉴》),足见拓跋焘还是很仁义的。直到北凉灭亡38年后,沮渠牧犍才因“谋反伏诛”(《北史》)。否则一定会安享晚年,平度余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