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王爷说,“我给五百两”,这是气话。刘墉呢,顺坡儿就下,好,那就卖给您啦!
九王爷一听,合着我成收破烂儿的啦?这个气呀:
“噢,真卖给我啦?别,别胡说啦!快点给我换一把好椅子吧。”
刘墉赶紧给换了一把椅子:
“爷,您请坐吧。”
九王爷刚要坐,啊……又站起来了:
“罗锅儿,这不是三条腿儿吧?”
哎,都吓出毛病来啦!
坐那儿了。
“快点儿吧,赶紧……收银子。”
“得得得,别,别沏茶了,越让快收银子,你越麻烦。”
“爷,您别忙啊,怎么着也得沏点儿茶喝呀,对不对?既来之,则安之嘛。再说了,大热的天,啊,这么半天啦,您能不渴吗?”
这么一说呀,嘿!九王爷舔上上嘴唇啦。怎么?胖人爱出汗,他叫渴呀!
刘墉一瞧王爷这劲头儿:
“张成、刘安!愣着什么?还不快沏茶去。”
“!”
俩人答应一声,转身刚要走:
“回,回来!不问清楚了就走?这是给王爷沏茶,啊,亲王,皇上的兄弟,来到咱们这儿啦,别忘了,使那个好茶壶!好茶碗!拿那个顶好的茶叶!啊?明白吗?”
张成、刘安心说,明白!刚才嘱咐过了,顶好就是顶坏呀!
哪儿找顶坏的呀?找去吧。俩人来到厨房,一瞧厨师傅刘顺儿喝茶用的瓦壶,那么大个儿(比状),行,就它吧!又找了四个黄砂碗:
“哎,刘顺儿!这个借我们使使,再给来点茶叶。”
“啊,越不好,越好!”
“那……你自己拿吧。”
这土末儿啊,搁一点儿好喝,多了,不行,搁多了是又苦又涩。
张成一瞅:这土末儿太少啊,它……沏出来……好喝呀!得多搁呀。多搁,没啦,不够啊,那怎么办呢?这……一抬头,看见山墙上挂着一个破草帽,这草帽,雨淋,日洒,烟薰,火烤,那色儿?都成古铜的啦。一琢磨,上哪儿找坏茶叶去?得啦,就是它吧!伸手摘下来。又焦又脆,线也全糟了,劈了一圈,一搓,都成末儿啦,打开壶盖儿,搁里头啦!
沏来啦。张成提拉着壶,刘安捧着碗,进来,往桌上一搁。王爷坐那儿一瞧(学反复打量状)直眉瞪眼地看着。心说,这家里头愣说没钱,,谁信哪?啊?我遇见那么些个壶,都没见过这么好的茶壶!什么的,这是?一弹“得儿!得儿!”,瓦的。嗯,汉瓦!汉瓦做砚台呀,怎么做壶啦?一瞅这碗,黄的。嘶,不知道什么宝贝!
张成、刘安,把壶、碗搁完了,往后一撤,站边儿上啦。
和一瞧,嗯?罗锅儿的底下人,也这么大派头儿?茶沏来啦,不管倒?!王爷喝茶,能自己倒吗?真是,我来!
他过来了,拿茶碗,刚要端茶壶……。
刘墉说:
“搁下、搁下、搁下……”
和不知怎么回事儿啊。
“嘿嘿嘿,和中堂,别生气。啊,不错,王爷,皇上的兄弟,您可听明白喽,这儿是我的家,您巴结差事也没有这么巴结的呀?比如,王爷到您家啦,您给倒茶是应当的,巴结差事嘛,别说倒茶了,那么您给王爷洗脚,我都不管!”
“哎,这是怎么说话哪?这是……”
“本来嘛,王爷到我这儿来了,我得伺候哇。噢,你看张成、刘安,没管倒茶是不是?”
“是呀。他们不管,我管……”
“废话!你怎么知道他们不管呢?这是我吩咐的,不让他们管。知道吗?这家分来什么人。象您来啦,哎,他们倒茶可以。这是王爷,皇上的兄弟,让底下人倒茶,他们配吗?王爷喝茶,得我倒。别看我这中堂废了,官没了,我倒作过中堂啊,王爷喝茶,就得中堂倒,懂吗?因为王爷到我家了嘛,我不倒茶谁倒茶呀?我倒的,不论茶叶好坏,王爷他得多喝两碗!”
嘿!刘墉损透啦!
说着话,倒了碗茶,双手递过去:
“爷,您喝茶。”
就这破草帽儿圈儿,还真着色儿,闷了这么会儿,倒出来跟酱油汤一模样儿!
“我倒,懂吗?好、坏,王爷得多喝两碗!爷,您尝尝这茶……”
九王爷接过来,心里还挺高兴:
“对,罗锅儿这话对。他们底下人都不配,啊,就得中堂给我倒。嗯,好……”
也真渴了,接过来就喝,这口茶刚一进嘴,舌头就木啦。嗬!又苦又涩,一股油泥味儿冲脑浆子。咽不下去呀,可也不好意思吐出来。吐出来多失身份哪。怎么样呢?他含在嘴里打扁儿(学嘴动苦相儿)。嗬!这份儿罪孽!
刘墉一瞧王爷这模样儿,心里就明白了,他可真能犯嘎咕:
“哎!和中堂,瞧见没有,王爷喝茶就得我倒,好坏他得多喝两碗。想必是这茶叶好,又是我倒的,你看,王爷都舍不得咽,含在嘴里咂滋味儿哪!”
!
九王爷,“噗!”地一声,茶就喷啦!
“哎,我,我还咂滋味哪?舌头全木啦!这,这是什么茶呀?”
张成答碴儿啦:
“跟爷回,这是真正的圈儿茶!”
“圈儿,圈儿茶?!”
哎,草帽儿圈儿泡的茶,可不圈茶嘛!
这时候,七王爷说了:
“得啦,提啦。别麻烦啦,罗锅儿,你赶紧收银子吧。主子还等着回朝交旨哪。”
刘墉带着张成、刘安出来了,一直来到后院儿。
张成说:“中堂,骡垛子在前院哪……”
“我,我知道,上那儿干嘛?”
“不是收银子吗?!”
“收什么银子?路费银?噢,我把皇上参美啦,还给我送银子?他怎么那么‘戴见’我呀?这里边儿不定是怎么回事儿哪。这银子先不能收,明白吗?我呀,得找皇上问问去。你们俩呢,别让三位王爷跟和走了,给我看着点儿。”
“看着点儿?中堂!他们待会儿非要走,我们也拦不住啊!”
“噢,怕他们走啊,那好办,找挂锁链子,弄把锁,把他们锁起来!”
“锁,锁起来?!往哪儿锁呀?”
“他们不在书房哪吗,啊,就锁书房里吧。”
“锁书房里?就九王爷那脾气,急了他踹门哪!”
“哎呀……真是你到厨房,拿根儿擀面杖,王爷不踹门便罢,踹门――敲他踝子骨,拧锁――梆他手脖子!张成一听:
“那,那您把我剐了得啦!您别看刚才我们拿话气他,那行。真打王爷?那金枝玉叶,动不得呀,我还活得了啊?”
“不要紧,这有什么呀?啊,你们就照我说的去办,有什么漏子我顶着,行了吧。”
“只要有中堂您这句话,您顶着就行。”
“啊,这回不害怕了吧?”
“怕倒是不怕了,嗯,就是有点儿哆嗦。”
“哎,还一样啊!别害怕嘛。把胆子放大点儿,就为别让他们走喽,明白吗?”
“那,王爷要找您,我们怎么说呀?”
“啊,那们就说,大热天,几位来送银子,我们中堂不过意,得招待你们吃完饭再走啊。让厨房预备几个菜。啊,就说我打酒去了。要问我让哪儿打酒去了?你们就告诉他:我上良乡啦。”
“哎,好嘞!就这么办啦!”
刘墉骑着“穿朝马”,进宫了。
刘安弄挂锁链子,来把大锁,张成拿了根儿擀面杖。俩人嘀咕:
“这门怎么锁呀?没法儿跟王爷说呀!‘王爷,我们中堂怕您走喽,让我们看着点儿,把你们都锁屋里头’,哎,这不象话呀!”
刘安说:“这么办,咱们进去,还拿话气他。只要王爷往外一轰咱们,哎,借这劲儿,把门倒着一带,就锁上啦,怎么样?”
“对,行!”
商量好了。刘安把锁跟链子藏在身后头,张成,擀面杖往袖筒儿里一顺,哎,俩人进了书房啦,跟九王爷说闲话儿:
“王爷,啊,您……喝茶吧?”
“嘟……不喝!”
“那,您抽烟吧?我拿烟袋去?”
九王爷,还真有点儿想烟抽啦:
“嗯,好,你拿去吧。”
“哎呦,我,我那烟袋……你没法儿使。”
“为什么呢?”
“啊,没嘴儿!”
“这,这不是废话嘛?!”
刘安搭碴儿啦:
“王爷,您使我的吧,我那烟袋比他那个好,紫铜锅儿,乌木杆儿,翡翠嘴儿!一般人我都不借,这也就是王爷您,咱爷俩不错……。”
“行,快拿来吧。”
“啊,不过,我那烟袋……杆儿裂啦!”
“!噢,你们这俩小子,倒着班儿,气我呀?出去!”
“!”
哎,就等这句哪!
俩人儿转身往外就走,回手一带,锁链子一穿,“哗啦、咔嚓”!把门给锁上啦。
九王爷正生气哪,没理会。和一听,嗯?不对!
“王爷,坏啦。‘哗啦、咔嚓’!”
“哎,什么叫‘哗啦、咔嚓’!”
“不是……我听着……好象……这俩小子把门锁上啦。”
“什么,锁门?敢!就算本爵犯了王法,圈入高墙,也轮不到这俩小子锁门哪。除非他们反喽!”
和说:“嗯,这可保不齐,罗锅儿都能参皇上,他底下人还不敢锁王爷呀?!”
“本爵我就不信,敢锁门!”
“王爷,这么办,您叫他俩,要进来了,就是没锁,不进来,就是锁上啦。”
“好!你听着――张成!刘安!”
张成在门外搭碴儿了:
“什么事儿您哪?王爷!”
“啊……什么事啊?你们给我进来!”
“这……有话,咱隔着窗户说吧。”
“干嘛隔着窗户啊?进来!”
“跟爷回,那个……进不去啦。”
“怎么啦?”
“啊,门锁上啦!”
“哎,得!怎么样?王爷,锁上了吧!”
九王爷这个气呀:
“张成!刘安!把门开开!”
“王爷,开不开啦,没钥匙!”
“啊?钥,钥匙哪?”
“在我们中堂那儿呢!”
“赶紧把罗锅儿找来,他上去啦?”
“我们中堂为给你们几位预备饭,他打酒去啦。”
“嗬!要不说你们这俩小子,偷闲耍懒哪,啊?你们怎么不去呀?”
“跟爷回。不是不去,是我们中堂不让去,怕我们打酒赚他钱!”
“嘿!罗锅儿上哪儿打酒去啦?”
“不远,良乡。”
“啊?!”
和一听:“哎,王爷,咱搭铺睡觉吧!罗锅儿今儿回不来啦!”
九王爷急啦:“别管什么,先开开门,放本爵出去。你们这俩小子敢锁王爷?”
“跟爷回,不是敢锁您,我们中堂说了,大热天,啊,来送银子,他心里不过意哪。要请请你们几位,又怕您走了。怎么样呢?才想了这么个好主意――把门锁上啦!您呢,也别辜负了我们中堂这番美意,先屋里忍举儿吧!”
“忍会儿吧!象话吗?开门!”
“啊,这门不能开。”
“什么?不开!你敢连说三声不开?!”
“王爷,干嘛三声啊,这门我不开,现在就不开,谁说也不开,反正是不开!”
嘿!
和说:“王爷,您听见没有,他愣来了四个不开。”
本来九王爷就性如烈火,脾气爆躁啊,和再这么一煽火,嗬!王爷嚷上啦:
“张成!刘安!你们这俩小子再不开门,我可踹了啊!”
张成把擀面杖从窗户捅进去,一攉弄:
“王爷!早给您预备好了,瞧见没有?踹门――敲踝子骨,拧锁――梆手脖子!”
“哎,啊?什么?你敢!借你点儿胆子。这就拧锁,你动我一下儿试试……”
九王爷刚把手往外一伸……,张成也真愣,照手背,梆!就一擀面杖!
王爷一拌落手:“噢,真打呀?!”
和在旁边儿一看,这可是个机会,“扑通”他跪下啦:
“王爷,他们这是要造反呢。您乃金枝玉叶,龙子龙孙,伤您一根儿汗毛,都归动了龙鳞啦……”
九王爷说:“什么?动龙鳞?哎,我连龙爪全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