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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金刚押宝(二)(八大棍儿)

金刚押宝(二)

(八大棍儿)

  宋金刚是保镖出身,是个练武的,他没进过妓院的门儿,今天在庙会上生了半天的气又有点儿干渴,我活了这么大也没进过妓院的门儿,今天我进去喝壶茶开开心。想到这儿宋金刚就进了胡同,直奔大门儿迈步往里就走,拐进影壁一瞧,原来不是妓院,是一座明场宝局,天棚底下是宝案子,围着好多人在那儿押宝,宋金刚没有进过赌博场,他也不会赌博,一看是赌博场转身就走,宋金刚刚要走,被宝局的管帐先生给拦住啦,“您怎么才来就走啊?”宋金刚没的说啦,怎么?他不好说呀,走错门儿啦得分干什么,找人走错门儿没什么,逛妓院走错门儿人家不揍你吗?宋金刚走南闯北的,话也来得快,先生一问,宋金刚说:“我看没地方。”先生说:“有地方,您随我来。”就把宋金刚带到“大拐”犄角那儿,叫宋金刚坐下。“大拐”是哪儿?押宝一共是四门,分么、二、三、四。么、二当中是“小拐”,二、三当中是“红拐”,三、四当中是“大拐”,四、么当中是“黑拐”。宋金刚坐的是三、四当中,所以叫“大拐”犄角。伙计沏过一壶茶来,宋金刚喝了两碗水,伙计就问:“您押宝吧?”宋金刚说:“啊!押宝。”“那您就先交捎吧。”宝局管钱叫捎,这是宝局的行话。宋金刚不懂,一听:“怎么押宝我还得挑水捎(筲)来?”伙计一听乐啦:“我们管钱叫捎,交捎就是拿钱来。”宋金刚说:“钱,有!”说着话伸手从腰里掏出一打钱票送给伙计,伙计接过钱来一点是二百吊,说:“您这是二百吊。”宋金刚点了点头说:“伙计我没押过宝,我问问你押什么赢得多?”伙计说:“什么赢得多,‘孤丁’赢得多,押‘孤丁’一个赢仨。”宋金刚一指宝案子:“这上边有多少‘孤丁’?”“多少?这上边就是四块‘孤丁’。”宋金刚用手一指:“这儿是什么‘孤丁’?”伙计一看,宋金刚指的是三,“这是三‘孤丁’。”宋金刚说:“我就押它吧!”伙计说:“您押多少?”宋金刚说:“都押喽。”“啊!都押喽!”伙计心说:也就是我们这个宝局,要换个别的宝局就开不开啦!伙计说:“您押这么大的注,得报个字儿。”宋金刚不懂:“怎么还得写张字儿?”伙计说:“不是写张字据的字,是您随便说个字就行,您看,这不是有什么得字采字的。”“我不懂,我是头一回来。”伙计说,“您就算来字儿吧,来字儿二百吊三‘孤丁’!”把钱交到帐桌先生落帐,伙计用小铜钱在宝案子上打好码子,宋金刚想:赌博就是扔钱。他喝着水跟没事儿是的。可是有一群宝魔看出便宜来啦,什么叫宝魔呀!就是一帮游手好闲的人,每天在宝局里磨,有时也赌,没有大注,也就是三五百钱,遇见大赌家给人家买买东西,帮助人家猜猜宝,人家赢了吃人家个喜钱儿。每天都在宝局里找个吊数八百的。其中一个人姓贾,名叫高眼,搭在一块儿叫“假高眼”,他看出便宜来啦,一捅旁边站着的那个人,“嗨!你看大拐犄角那个来字儿,是个秧子,押什么不行,单押‘孤丁’,再说这宝也没有三哪,上宝是三,你再看宝官的脸和颜悦色,真要是三他早就沉不住气啦,二百吊押‘孤丁’,小宝局都赔不起呀,叫我看这宝在对门儿幺上哪,押幺准赢。”旁边那个人说。“就算是幺,咱们也没法押,都没钱啦。”贾高眼说:“没钱咱们不会把裤子押上吗!”裤子怎么押呀?当时的宝局里头有小押,就和当铺似的,别看是小押,往大里说房产地亩,买卖铺户它敢要;往小里说哪怕是一把扇子,一双鞋也能换三五百钱,不过限期不一样,有的三五天或十天半月,最多的不过半年,你不拿利息买回去,他就变卖了。要不后来宋金刚把三间门面的德隆昌绸缎庄都输到宝局了哪。贾高眼一说押裤子,这六七个宝魔都把裤子押到小拐,全都光着屁股穿大褂,拿着钱叫伙计,有押幺堂的有押小拐的,也有押黑拐的,大伙儿提着心,心说:千万可别开三,要是开了三那我们就凉快啦。伙计看了看没有押的啦,就问:“还有押的吗?没有押的要叫宝啦。”问了两句没有押的啦,“叫宝!”一个叫宝的伙计往宝案子旁边一站,用手一扶宝盒一看案子,叫宝有个规矩,哪门儿押的钱多不要哪门儿,哪门儿押的钱少要哪门儿,一看三上一注就是二百吊,就躲着三拉着长音叫:“叫宝!揭盖!免三!去二!不要四,叫宝幺来!”把宝盖一揭,喊了一声:“三啦!”宋金刚不理会,那几个宝魔差一点没死过去,都抱怨贾高眼:“都是你!你说没三,看,裤子没了吧!”贾高眼说:“你裤子没啦我也没穿着。”这时伙计过来啦,冲着宋金刚一笑:“来字儿您这么不懂,那么不懂,您可赢啦。”宋金刚说:“赢啦是怎么回事儿?”伙计说:“您连赢啦都不懂啊!我们这钱输得可窝心。”宋金刚说:“我问你赢多少?”伙计说:“您押二百吊应当赢六百吊,加一拿头儿,净赢五百四十吊钱。”宋金刚说,“拿钱来。”伙计到帐桌把钱拿来:“给您!这是您那二百吊,这是您赢的五百四十吊。”宋金刚接过钱来数了数,先把自己的二百吊装起来又数了数五百四十吊,抽出二吊钱往那儿一放,“这是茶钱。”把钱往腰里一掖:“回见。”伙计一瞧,心说:押一下就走啦。那群宝魔又看出便宜来啦,“嗨!你看那个来字儿够大方的,茶钱就给二吊,咱们追他去,跟他要钱赎裤子去,他要是不给钱,咱们抢他的。”“这个人我认识他,他是鲜鱼口里德隆昌绸缎庄的掌柜的,听说是外场人,走,追他去。”

   宋金刚刚刚走出宝局的门儿,就听后边有人喊:“大爷!宋大爷!”宋金刚回头一瞧,来了五六个人,都不认识,只好一抱拳说:“诸位有事吗?”几个人笑嘻嘻地说:“您押宝赢啦。”宋金刚说:“我没事闹着玩儿。”“您这么一闹着玩儿不要紧我们都凉快啦。”“怎么?”几个人把大褂往起一撩,“您看!”宋金刚一瞧说:“你们几位怎么都光着屁股穿大褂啊?”“是这么回事,您押的三,我们看着没有三,我们想押宝又没钱,所以我们把裤子全押了,您押三赢了,我们的裤子全没啦,晚上都没法回家啦,没别的说把您赢的钱给我们每人两吊好把裤子赎回来。”宋金刚一听:“噢!这么回事儿,没关系,还甭说我赢了钱,就是没赢钱三吊两吊的也没什么。”说着话把钱掏出来,“每位两吊够了吧?”众人千恩万谢拿钱走了。宋金刚往回走,一边走着一边想,都说耍钱没有好处,我看不然,我坐那儿没有一顿饭的时间,二百吊就赢了五百四十吊,这是什么本儿什么利儿啊?我开着三间门面的绸缎庄,到三节一算帐有时候还赔钱哪,我要是来它个仨月五个月的我就发财啦,明天我还来。要不怎么说耍钱一开头就赢钱不是好事儿哪。第二天,吃完饭,宋金刚溜溜达达地奔永安桥宝局来啦,刚一进门儿,伙计一看说:“来字儿您来啦!”宋金刚直奔大拐犄角,往那儿一坐伸手掏钱:“伙计,二百吊三孤丁!”伙计一瞧,心说:认准三儿啦。也没有那么巧的,早不开三,晚不开三,宋金刚一来这宝开的正是三,伙计过来说:“来字儿您又赢啦。”宋金刚说:“啊!不赢我干什么来的!”伙计心说:这位上这拿钱来啦,伙计把钱拿过来,宋金刚点了钱拿出两吊往那儿一放:“这是水钱,回见!”又走啦。伙计一瞧:这倒不错,进门就赢,赢了就走,照这样他来半个月我们宝局非关门不可。从这儿起,宋金刚每天到宝局来赌博,他来了三五天就知道了耍钱的方法了,不是光押孤丁三,什么堂、拐、穿儿都懂啦。宋金刚是保镖出身,不糊涂不傻,尤其是赌博,越是聪明的人才越是上当哪。宋金刚来了半个月也知道猜猜宝啦,可是多少还是赢钱。

  这一天宋金刚正在押宝,从宝局外边走进一个人来,来到宝案子,一眼看见宋金刚,这个人不走啦,往那儿一站,目不转睛地看宋金刚,宋金刚也一看这个人,嗬!这人长得好样儿,大高个儿,虎背熊腰,紫脸膛,连鬓络腮胡子刚刮完脸,青黢黢的腮帮子,两道扫帚眉,一双大眼,鼻直口阔,脑门子上边横着一道刀伤,穿一身蓝纺绸的裤褂,脚上穿的是抓地虎的快靴,敞着怀露出来的护心毛有一寸多长,手里拿着桑皮纸的扇子,丁字步往那儿一站,看宋金刚,把宋金刚看得直发毛,心说:这个人怎么看我呀?这个人看了一会儿奔后院去啦。宋金刚想:这个人不是耍钱。宋金刚不认识这个人,这个人可认识宋金刚。这个人就是宝局掌柜的,东霸天花斑豹李四李德隆。他来到后头院,有个伺候他的伙计赶紧给掌柜的沏茶,李四说:“先甭忙着沏茶,到前边把先生给我叫来!”小伙计到前边把先生叫来啦,先生过来就问,“掌柜的叫我有事吗?”李四说:“先生我问你一点儿事,在前边大拐犄角坐着一个人,三十来岁,黄白净子,穿的是蓝绸子大褂,二钮上挂着十八子的手串,手里拿的是全棕百将的手扇,这个人你认识吗?”先生说:“你问的是来字儿。”李四说:“不管什么字儿,我问你认不认识?”“不认识。”“咱们柜上的人都不认识吗?”“都不认识。”李四说:“你们输眼啦!他就是我常给你们说的鲜鱼口里头德隆昌绸缎庄的掌柜的宋金刚,外号南霸天。”先生一听乐啦:“掌柜的,您说的那个宋金刚是保镖出身走南闯北的英雄,这个人跟大姑娘似的……”李四说:“大姑娘?这是真人不露相,我问你,他到咱们这儿耍钱是谁同他来的?”先生说:“没人同他来,是他自己来的,一来的时候是二百吊三孤丁赢了就走,来了有半个多月啦。”李四说:“现在怎么样?”先生说:“现在还是赢家儿。”李四说:“他到咱们这儿来耍钱,对咱们可没有好处,宝局就是个毁人炉,常言说久赌无胜家,早晚有一天他得输急了,那时他要跟你们瞪眼,先生,你可记住我的话,不管什么时候跟你们瞪了眼,千万可别用大话拍他,他可不怕。我要是在柜上来告诉我,我要是不在柜上,你们用话把他稳住了,打发人找我去,我自有办法。”李四高哇,这叫水未来先叠坝,又叫先生嘱咐宝局的伙计们都注意点儿。

  从这大起宝局上的人对宋金刚可就留了神啦,宋金刚是每天都来,一连来了一个多月,他对耍钱也都明白啦,可是也不赢啦,今儿带三百输啦,明儿带五百没啦,他是输完了就走。这一天带了两千吊钱,押了没几宝就输光啦,每天都是输完了就走,今天不然,输完了不走,看着宝盒生气。自从李四嘱咐了先生以后,先生对宋金刚特别的留神,今天一看他这个样,就过来用话试探着问:“来字儿您还押吗?”宋金刚说:“押!押,可是没钱啦。”先生没敢说话就躲开啦。宋金刚想:我干吗跟他说我没钱啦!想到这儿朝先生一招手,“先生!你这儿来,我跟你说句话。”把先生叫到没人的地方,宋金刚对先生说:“我姓宋叫宋金刚,鲜鱼口里头德隆昌绸缎庄是我的买卖,我干吗告诉你这个呢?因为我今天带来的钱输完啦,还想再押几宝,回去拿钱去吧,柜上一有事就回不来啦,我想先跟你们拒上借两千吊钱用,赢了当时还上,要是输了呢,你打发个伙计跟我到柜上把钱拿回来,怎么样?先生。”在宝局里当先生的都会说话,一听宋金刚这么一说噗哧一笑:“宋大爷,您不提我也认识您,您要用三百五百吊钱我敢借给您,我是先生,敢说这句大话,可是您一张嘴是二千吊哇,我可担不起,这么办,您在这儿等一下,我去问一问我们掌柜的去,我们掌柜的说成,您也别喜欢,我们掌柜的说不成,您也别恼。您在这儿等一等,我就来。”说完话转身就走,宋金刚把他叫住啦:“先生等等,我问你,你们掌柜的是谁?”先生心说:他不认识我们掌柜的。出事就出在先生的这几句活上啦,听宋金刚这么一问:“噢!您不认识我们掌柜的?”宋金刚心说:认识我还问你吗。“要说我们掌柜的在北京城有个名,敢说站在前门一跺脚,四九城乱颤。”宋金刚想:他们掌柜的脚后跟劲头真不小哇。“要说我们掌柜的名姓,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姓李行四外号花斑豹,人称东霸天。”先生说到这儿是眉飞色舞。宋金刚一听闹了半天这是东霸天的宝局,听说这个人不好惹,我跟他借钱他能借给我吗?他要说不行,我宋金刚能栽到他的手里吗?我正想斗一斗这个东霸天。想到这儿,眉毛立起来啦,眼睛瞪圆了:“噢!你们掌柜上是李四呀,好吧,我不用说借啦,就说我跟他要两千吊给不给,我听你的回话儿!”先生一看,心说:要坏,这就瞪眼啦。他赶紧遘奔后院。李四在后院天棚底下竹床上坐着喝茶哪。先生进来说:“掌柜的,您说的那个来字儿来啦,今天带的钱不少可都输啦,他要跟咱们柜上借二千吊钱,我没说行也没说不行,我全推在您的身上啦,您看是借他还是不借呀?”先生说完了,用眼看着李四,那意思是您可千万别不借呀,他那儿都瞪眼啦。李四听完了先生的话:“先生你去跟他说,我马上就过去。”先生答应,转身来到前边对着宋金刚说:“宋大爷您在这等一等,我们掌柜的就来。”宋金刚想:借不借只是一句话,你干吗亲自来呢?你来了要是说不借,今天你的宝局就甭开啦。宋金刚就憋着打架哪。

   李四把先生打发走了,自己来到屋里从衣裳架上把大褂拿下来穿上,脱下靴子,换上缎子双脸鞋,又把桑皮纸的扇子放下,换了一把十六股湘妃竹的扇子,规规矩矩地遘奔前边来,来到前边不用别人引见,冲着宋金刚一抱拳:“宋大哥!”宋金刚本来等打架哪,没想到人家一见面叫大哥,再和人家瞪眼打架就不像话啦,可是又没准备,怎么回答人家呢,只好也一抱拳说了一声:“大哥。”李四说:“小弟李德隆,咱们弟兄虽然没见过面,可是小弟早有耳闻,听说您早就来到北京,本想去府上拜望,怎奈没有朋友介绍。刚才听先生说,您要在柜上借二千吊钱,干吗借呀!我的钱跟您的钱一样,用多少您随便拿。既然是朋友就不能赌输赢,您来到我的宝局赌钱我可是不知道。您已经输了不少啦,我跟先生说过,不管哪一天只要您赢了钱,我就要拦您不叫您耍啦,您愿意赌上别处去,在我这儿是不能赌啦。今天正好,您不是用二千吊钱吗,您先玩着等会儿,我预备几个菜,咱哥俩喝会儿谈谈心。”李四说到这儿一回头:“先生,从我帐上给宋大爷拨两千吊,赢了叫宋大爷拿走,输了写在我的帐上!”一转身说:“大哥您先玩儿着,我在后边给朋友办点事儿,回头再说话。”说完了一转身奔后院啦,宋金刚僵到这儿啦,先生把钱给拨过来啦,宋金刚耍吧,这两千吊糊里糊涂的就输进去啦。先生奔后院给李四送信儿,李四又来到前边,问:“宋大哥怎么样?”朱金刚说:“又输啦。”李四说:“您还押不押啦?”宋金刚一想:我怎么说?我说我还押,他再给我拨过两千吊来,我这不是抱着不笑的孩儿了吗,用人家的骨头扎人家的肉。说:“我不押啦。”李四说“怎么不押啦!噢!用我的钱您就不押啦,要玩儿就玩儿够了。”宋金刚说:“我柜上还有事,明天再来玩儿。”李四说:“您要真有事,我也不留您,改天咱们哥们好好的谈谈心。”说完话李四一抱拳转身往里走,宋金刚往外走,走了没两步宋金刚又回来啦,朝先生一点手:“先生……”李四也回来啦,没等宋金刚说话,就把话接过来啦,“您叫先生干吗?是不是叫先生打发个人跟您到柜上把钱拿回来?大哥您错啦,我要怕您就不借给您,既然借给您就不怕您,为这二千吊钱我给您拴个帐尾巴,您顺便就给捎来,没空就拉倒,您请吧。”宋金刚只好从宝局出来,一边走着一边想:都说东霸天厉害,没人敢惹,为什么对我他不厉害,他怕我。又一想:不对,他为什么怕我呢,他连国家的王法都不怕,他能怕我吗?这叫人敬人,鸟招林。人家敬我一尺,我得敬人家一丈,明天把钱送来就不够朋友,今天就得把钱给人家送来。想到这儿走路加快,直奔鲜鱼口。来到铺子,一进门就喊先生:“先生!先生!先生哪!!”先生过来说:“掌柜的什么事儿?”“什么事?给我钥匙。”“要钥匙干吗?”“什么叫干吗呀!我的买卖,把钥匙给我!”先生把钥匙给了宋金刚。宋金刚拿着钥匙奔帐房,进了帐房就把银柜打开啦,里边的整锭银子和散碎银子还有银票,宋金刚把大褂的前襟一拽,往里一倒,往上一兜,把钥匙往那儿一扔说:“先生,锁上!”先生说:“一个子儿没有,我锁它干吗,您拿钱干什么用?”宋金刚说:“我押孤丁啦。”先生说:“这买卖怎么办哪?”宋金刚说:“拿纸写个条,此铺出倒。”先生一听:这买卖完啦。宋金刚从这夭起,把所有的钱都拿到宝局存在帐房里,见天在宝局赌博,几个月的工夫就把三间门脸的绸缎庄全输光了。

   天已到了初秋季节,这天宋金刚输得腰里一文钱也没有啦,从宝局走出来,被凉风一吹,宋金刚的脑子有点清醒,自己叫着自己的名字:“宋金刚啊宋金刚!你白跑了这些年的江湖,花斑豹李四不是朋友是冤家,他表面上恭敬你,暗里是拉你下水,把你拴在宝局上,现在我三间门面的绸缎庄全输到他的宝局上啦,难道说就这样完了吗?不行,我得捞回来!”可是他又一想:没法往回捞,没钱啦,俗话说,打耗子还得有块肉皮呢,逮家雀还得洒把米哪,我一文钱没有怎么捞法呀!一想:有办法,我家还有一处房子哪,对!卖房,又一想:不行,哪儿就把房卖出去了呢,唉!我先拿房契押了钱去赌,赢了赎房子,输了再卖房。对,拿房契去。宋金刚一想:这房契不好拿呀,房契在自己的媳妇手里哪。宋金刚可不是怕老婆,因为宋金刚自己把买卖给输出去啦,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妻子,怎么好回家再去要房契呢,宋金刚想了一个办法,他想我回家抓碴儿打架,只要一打起来我就摔家伙,这日子别过啦,拿房契就走,对!怄气,回家就生气呀!

   宋金刚一边走一边运气,把走道的吓一跳:“这人什么毛病。”宋金刚来到家门口过去叫门:“开门来!”用手一拍门板,啪啪啪!“开门!”宋金刚的媳妇李氏正在屋里坐着想主意哪。您想,宋金刚住家离鲜鱼口没多远,买卖倒出去,李氏能不知道吗,早就知道啦,也知道自己的男人在外赌博把买卖输出去啦,可是李氏想:自己的男人回来千万别提这回事儿,自己的丈夫是个红脸汉子,我一提这事儿,他一挂不住,再出点意外的事儿就不好啦,我假装不知道。正想着哪,就听外面叫门,赶紧出来开门,把门开开一看,把宋大奶奶吓了一跳,一看宋金刚还是穿着春天出去那身衣服,抹得很脏,脸上又黑又瘦,眼窝发黑往里抠着。李氏一瞧真心疼,心说:看看把自己糟塌的。宋金刚一进门就找碴儿:“你看看门道这个脏,你就不会扫扫吗?”李氏说:“刚扫完,一刮风把脏物刮进门道里啦。”“哼!老天爷也跟咱们过不去,单往咱们的门里刮!”来到院里,宋金刚用手一指:“这盆花儿也不浇点儿水,都快干死啦!”李氏说,“早晨浇的水,太阳一晒就干啦,等晚上再浇。”宋金刚来到屋里往那儿一坐,用手一拍桌子:“你倒是沏茶去!”李氏赶紧把茶沏上,宋金刚打开壶盖一看:“这水也不开!”李氏想:今天怎么回来就找碴儿怄气呀!我得给他找个台阶儿,想到这儿就说:“昨天有两个人来找你……”半天儿宋金刚没找着话碴儿啦,一听有人找他,这回可抓住啦,就问:“谁找我?姓什么,叫什么?”李氏本来是说瞎话,听宋金刚一问倒说不上来了啦。“姓什么我没问,我说你不在家在柜上哪。你没见着吗?”她那意思是你把买卖倒啦,我不知道,有人找我还往柜上支哪。宋金刚这回可逮着理啦,把眼睛一瞪说:“告诉你,从今后再有人找我别往柜上支,买卖我倒出去啦!”李氏听了一笑说:“倒啦?倒啦就倒啦吧,咱也没做过买卖,也操不了那个心。”“倒啦!那钱我都输啦!”宋金刚的意思是倒啦你不着急,我一说输啦,你还不急吗,你一急咱们就打仗,一打仗我好拿房契呀,李氏一听说:“输啦就输了吧,赢了就不倒买卖啦。”宋金刚一听,说:“你怎么不着急呀!”李氏说:“我不着急还不好吗?”她打算劝一劝宋金刚,就说:“买卖倒啦,把钱输啦,这没什么,俗话说得好,不怕输了苦,就怕戒了赌,知道赌钱不是好事儿就行啦,也用不着回家找碴儿怄气,还有什么办不了的事吗,有话可以好说,干吗非得怄气才说呢!”李氏这几句话把宋金刚说得没词儿啦,自己叹了一口气,大声说道:“哎呀妻呀!”把李氏吓了一跳,“干吗?要唱京戏啊!”宋金刚说:“我对不起你。”李氏说:“把买卖倒出去你对不起我,你这话可说错啦,这买卖是你自己挣来的,又不是我从娘家带过来的,即便是我从娘家带来的,你我是夫妻这也没什么,你也不是七老八十啦,三十多岁正当年,好好的干,用不了三年五载的照样开它个绸缎庄,实在不行咱们还可以回河南保镖去哪,你也别难过,别把身子骨儿糟塌坏了。”李氏的这一遍话,按道理宋金刚应当回心转意,可是宋金刚赌博邪了心啦,就跟李氏说:“你的话说得不错,可是我输得不甘心,我得把钱捞回来。”李氏心说:还是劝不过来。就问:“你想怎么办?”宋金刚说:“家里还有钱吗?”“还有三五十两。”宋金刚说:“那够干什么的,这么办吧,你把房契给我,我拿它去借钱。”李氏这才明白,闹了半天是为要房契。“房契要输了呢?”宋金刚说:“卖房!房子输了咱们回河南我再去保镖哇。”李氏一听,知道不给他房契是不行,给了他房子准没,只好把钥匙拿出来放在桌子上说:“给你钥匙自己去拿吧,在最上边那只箱子里哪。”宋金刚拿起钥匙登着凳子打开箱子,伸手把房契拿出来,叠好了往腰里一掖,就要走。李氏可真憋不住啦,把宋金刚给叫住啦:“你等等儿走,就拿房契也不够,还有点儿东西你也拿着。”宋金刚不知道还有什么,站在那儿等着,李氏一转身奔厨房去啦,把做饭用的切菜刀拿来啦,往宋金刚跟前当啷一扔说:“把这把刀给你,你把我先杀死在这屋里再拿房契走。”说到这儿李氏哭啦,指着宋金刚说:“你也太不要强啦,买卖你输啦,还要把房子输出去,我活着在这屋里住,死了我的鬼也住在这个屋子里。真等着什么都没啦,拄着棍儿要饭回家呀?有什么脸去见乡亲们。”说到这儿李氏哭上啦。宋金刚在那儿发愣,暗想道:自己把买卖输掉,回家来挤对媳妇,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想到这儿伸手把房契掏出来,往桌子上一放,说:“给你房契,我不要了,你在家等着吧,三天之内德隆昌绸缎庄二次开张,还是姓宋的买卖,咱俩是夫妻,三天之内买卖开不回来,你就另打主意。”说完话宋金刚就从家里走出来啦。李氏就错在这儿啦,应当把宋金刚拉回来。因为她净伤心哭啦,宋金刚说的话她也没听见。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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