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欲除烦恼须无我;
历尽艰难好作人。
此联为清代军事家、诗人彭玉麟(字雪琴)的诗句。许多楹联书籍的作者或转抄者都误以为此联是俞樾的自题联,其实此联是彭雪琴致俞樾的信中使用的诗句。
俞樾在《与次女绣孙谈人生》时说:“昨得彭雪琴侍郎书,有诗云:‘欲除烦恼须无我,历尽艰难好作人。’此言有味,故为汝诵之。”俗话说,劝君莫烦恼,烦恼催人老。烦恼人皆有之,但烦恼的内容则因人而异,然追根求源,烦恼都从“我”字而来。无我则无私,心底无私则天地宽,有何烦恼可言?所以“无我”是根除烦恼的良药。
“欲除烦恼须无我”,实在是深谙哲理的人生经验之谈。
同样,在人生的航程中,不会永远一帆风顺。“艰难困苦,玉汝于成”。“历尽艰难好作人”,已为大量事实所证明。对联以“过来人”的口气,中肯的向人们提出劝诫,富有启迪性。
02:
天上四时春为首;
人间五福寿当先。
上联谓自然界春夏秋冬四季,当以春为首。春,指春季、春天。我国习惯指农历正月至三月,为一年四季中第一个季节。“人遇春暄,则四体舒泰”,《黄帝内经》云:“春三月,此谓发陈,天地俱生,万物以荣,夜卧早起,广步于庭,被发缓形,以使志生,生而勿杀,予而勿夺,赏而勿罚,此春气之应,养生之道也。”意思是说,春天三个月,是万物推陈出新的季节,人们应该日入即卧,早一些起床,到庭院中散散步,披开头发舒缓形体,使情志活泼,充满生机,像对待初生的万物一样,只应让其生长,这是适应春天,调养“生气”的道理。
人间五福,即“一曰寿,二曰富,三曰康宁,四曰攸好德,五曰考终命”。孔颖达疏:“一曰寿,年长也。”下联是说人间五福,寿是第一位的。它不仅在五福排列顺序上占第一位,而且就重要性而言,健康长寿则是一切幸福的前提条件。
03:
睡至二三更时,凡功名都成幻境;
想到一百年后,无少长俱是古人。
此句系邯郸吕翁祠联。吕翁祠坐落在河北邯郸市北10公里处的黄粱梦村,始建于北宋年间,后屡有损毁又不断修葺。这座历史悠久、规模宏伟的道观是依托唐文学家沈既济的传奇小说《枕中记》的故事而建的。
故事说在唐开元七年,吕翁在邯郸道上的一家客店,遇到了进京赶考的穷书生卢生。“生与翁共席而坐,言笑殊畅。”卢生本想“建功树名,出将入相”,享荣华富贵,但自叹久困、苦不得志。谈毕,而目昏思寐。吕翁便授以青瓷枕,并说枕此枕可以得志。当时店主人正蒸黄粱米饭。卢生倚枕便睡,梦中回到老家,娶名门闺秀为妻,考中进士,出将入相,历尽富贵。可醒后店主的黄粱尚未熟。卢生惊讶道,这岂是梦吗?吕翁谓生曰:人生之道,不就是这样吗?此联紧扣卢生梦游的故事主题,启示世人,一味追求功名富贵只是“一枕黄粱”。
上联的“更”是旧时夜间计时的单位,一夜为五更,每更约两小时,如半夜三更。“功名”,封建时代指科举称号或官职名位。“幻境”,乃虚幻奇异的境界。上联是说,即便确实获得了“功名”,而待睡至二三更时,双眼一合,百事暂忘,也都成幻境了,何况是卢生梦中的“功名”,就更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了。
下联的“古人”,系“死”的婉称,人去世婉称为“作古”或“百年”“千古”等。下联是说,人生不过百年,想到百年以后,现在的人不论年龄大小,都将成为“古人”。此联对某些利令智昏者、汲汲于非分的贪求者,不失为一帖“窒欲”的清醒剂。
04:
每把戏言多取笑;
常怀乐意莫生嗔。
此联为明代御医龚廷贤《摄养》诗的颈联,载《寿世保元》。
这是一副劝诫人们要善于调控心态的对联。不同的心态对人的影响极大,如何保持好的心态,做自己情绪的主人呢?那就是“每把戏言多取笑,常怀乐意莫生嗔。”
上联的“戏言”,即开心的话、开玩笑的话与幽默语言等。“戏言”的目的是为了“多取笑”。因为笑是美好心情的流露,是心灵之花的绽放,是身体的最佳补品,又是延年祛病的良方。发自内心的笑,可使人舒展筋骨、活动肌肉、促进血液循环、增强通气和消化功能。
下联的“乐意”,即快意、高兴。《庄子·盗跖》:“夫见下贵者,所以长生安体乐意之道也。”“嗔”,即发怒、生气,“怒则气逆,甚则呕血。”实践表明,在人的情志活动中,对健康最有益的是乐,而最有害的情绪之一则是怒。
此联意思是说,在日常生活中,要经常保持乐观、豁达、愉快的心境,切莫生嗔。
05:
天下事随处而安;
田舍翁问心已足。
这是赋闲在家的清代官员林青圃在其旧宅题写的楹联。
上联全句为:庭余嘉荫,室有藏书,天下事随处而安,即此是雕梁画栋。介绍其住宅的内部环境。“庭余嘉荫”,指庭院中有树木枝叶的庇荫,化用陶渊明“桑竹垂余荫,菽稷随时艺”的句意;亦比喻前辈惠及子孙的恩泽。“天下事随处而安”,化用明代李贽“唯我能随寓而安,无事固其本心,多事亦可度日”的句意,意谓能适应各种环境,在任何环境中都能满足。
上联是说,庭院有嘉树的庇荫,室内有收藏的书籍,安于所处的各种境遇,好似处于富丽堂皇的居室之中。
下联全句为:卜得芳邻,居成美境,田舍翁问心已足,漫言应列鼎钟鸣。写住宅的室外环境。“卜得芳邻”,“卜,择也”,“芳邻”,对邻居的美称。“田舍翁”,年老的庄稼汉,作者谦称;清史学家、文学家赵翼也有“怜他未惯蓬茅宅,笑我原来田舍翁”的诗句。“列鼎钟鸣”,列鼎即陈列置有盛馔的鼎器,列鼎钟鸣,指敲着钟列鼎而食,旧时形容富贵人家奢华的生活。
此联是说,选择好的邻居,住在优美的环境,我老汉已心满意足,更不用谈列鼎钟鸣那种奢侈生活了。随遇而安,知足常乐,旷达自适,这样的生活足矣。
06:
与其十事九如意;
未若三平两满休。
上联为假设句。“如意”,为符合心意。“十事九如意”,实际上是不可能的,这里不过是假设而已。在现实生活中倒是“不如意事常八九”,“人生十事九堪叹”,这是人生体验的真谛。“与其”为连词,在比较两件事的利害得失而表示有所取舍时,“与其”用在舍弃的一面。即使十事九如意,不如三平两满休。
下联的“三平两满”,典出宋代陈叔方《颍川小语》:“俗言三平二满,盖三遇平,二遇满,皆平稳得过之日。”宋代黄庭坚《四休居士诗三首并序》:“太医孙君昉,字景初,为士大夫发药,多不受谢。自号四休居士。山谷问其说,四休笑曰:‘粗茶淡饭饱即休,被破遮寒暖即休,三平二满过即休,不贪不妨老即休。’山谷曰:‘此安乐法也,夫少欲者不伐之家也,知足者极乐之国也。’”按宋人的口语,“三平二满”即日子将就得过、平稳过得去的意思。“休”即罢休,停止。意谓有“三平二满”(即衣、食、住平平常常,满足于已有的名与位)的平淡生活就足够了。
“三平二满”也好,“四休”也好,无非是提倡人们知足,不作非分的、无法实现的妄想,满足于可以实现的愿望,倒不是要人们仅过“粗茶淡饭”“补破遮寒”的生活,而在于保持心态平静安详、心情舒畅。
07:
戒之在斗戒之在色戒之在得;
职思其居职思其外职思其忧。
此联选自清代梁章钜《楹联续话》。
上联语出《论语·季氏》:“君子有三戒: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壮也,血气方刚,戒之在斗;及其老也,血气既衰,戒之在得。”这里的“三戒”,是孔子根据人生的少、壮、老三个阶段不同身心状况,按其自然生长规律,对人们的品德修养提出的忠告,提醒人们警觉力戒,善于自动调摄,使其适中其度。即年轻时,血气还不成熟,要警惕迷恋色欲,到了壮年时,血气正旺盛,便要警戒争强好斗。联作者还特地说明,“斗之一字,不必定指血气之勇也,我辈既入名场,大凡奔竞之心,倾轧之途,皆斗象也”,强调“居高位者尤宜慎之,庶不招尤,不偾事耳。”戒斗的目的在养“和气”。至于到了老年时,血气已衰弱,则要警惕贪得,所谓“得”,泛指对于名誉、地位、财货等的欲望、贪求,“戒得”的目标在养“正气”。
如果说上联是讲修身养性,下联则讲守职尽责。下联语出《经义述闻》:“家大人曰:职思其居,职思其外,职思其忧,皆谓常思之也。”这里的“职”,指职务、职业、职分、职责。意为要时刻想到自己的责任所在,想到自己份内的工作,想到应该忧虑的事情,居安思危,不可掉以轻心。
08:
务观万篇半皆归里作;
启期三乐全是达生言。
这是清代书法家刘石庵赠清代文学家、史学家赵翼的对联。
上联的“务观”是陆游的字,据钱仲联《剑南诗稿校注》粗计,陆游归里后在山阴的诗作有6700余首,所以上联说“务观万篇半皆归里作”。故乡的山川草木、风土人情,皆是诗人歌咏的对象。《唐宋诗醇》评陆诗云:“至于泛舟樵径,茶碗炉熏,或雨或晴,一草一木,莫不着力歌咏,以寄其意。”写诗成为他修养身心的重要内容。
下联的“启期”是指我国春秋时的隐士荣启期。“启期三乐”事见《列子》:“孔子游于泰山,见荣启期行乎郕之野,鹿裘带索,鼓瑟而歌。孔子问曰:‘先生所以乐何也?’对曰:‘吾乐甚多。天生万物,唯人为贵,而吾得为人,是一乐也。男女之别,男尊女卑,故以男为贵,吾既得为男矣,是二乐也。人生有不见日月,不免襁褓者,吾既以行年九十矣,是三乐也。贫者士之常也;死者人之终也;处常得终,当何忧哉?’孔子曰:‘善乎!能自宽者也。’”。显然,孔子是十分赞赏荣启期的,这种知足常乐,听其自然、随遇而安的达观态度值得人学习。荣启期的这种参透人生、不受世事牵累的达生之言,给世人留下了“达生知止足”的美谈。“启期三乐”后就被用为知足常乐之典。
09:
水流任急境常静;
花落虽频意自闲。
此联选自宋代邵雍《天津感事二十六首》之十五。
上联是说,不论水流如何湍急,只要人能保持宁静的心境,就不会被滔滔的流水声所干扰。正是:意静不随流水转,心闲还笑野云忙。
下联写花瓣虽然频频飘落,只要人能保持闲适的意念,就不会为凋谢的落花而惆怅。明人洪应明在引用这联诗句时写道:“人常持此意,以应事接物,身心何等自在。”
唐代白居易曾在《续座右铭》中写道:“修外以及内,静养和与真。养内不遗外,动率义与仁。”邵雍的联语正体现了白居易等静养的思想。
邵雍言及静养的联语还有:静处乾坤大,闲中日月长。
10:
海到尽处天是岸;
山登绝顶人为峰。
古人云:“登山始觉天高广,到海方知浪渺茫。”国画大师刘海粟在一幅山水画中化用清代林则徐少年时作的“海到无边天作岸,山登绝顶我为峰”的述志联题写了这副对联。
上联是说,大海浩瀚无涯,只能把视野的尽头——地平线当作海岸。下联是说,山高高不过人的脚板心,人登上山的绝顶,山便在人的脚下,人则为峰顶了。
品读此联,联想到扬州八怪之一的郑板桥也有“山矮人高”的联语。200多年前,郑板桥曾为四川灌县青城山天师洞台榭题写了“心清水浊,山矮人高”的对联。上联写泉水清澈如莹,与此间“洗心池”一景相联系。“心”经过清洗自然“清”,“心清”倒觉水变“浊”。下联写群山层峦叠嶂,仰之高耸入云,但山再高也在攀登者的脚下。人登临山巅,自然是“人高”而“山矮”了。两联同写山水但有同工异曲之妙,让人遐想联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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