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七律155首读记之（120）
---杜甫七律《昼梦》读记
原文：
昼梦
二月饶睡昏昏然，不独夜短昼分眠。
桃花气暖眼自醉，春渚日落梦相牵。
故乡门巷荆棘底，中原君臣豺虎边。
安得务农息战斗，普天无吏横索钱。
笔记：
此诗作于唐代宗大历二年（767）二月。时杜甫56岁，客居夔州西阁。
题解：昼梦：白日梦。典“宰予昼寝”：《论语-公冶长》：“宰予（孔子弟子）昼寝，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杇（wū，用抹子刷墙）也，于（宰）予与何诛（责备）。’子曰："始吾于人也，听其言而信其行；今吾于人也，听其言而观其行。于（宰）予与改是。”杜甫借用此典，似说自己如朽木。题中似含有自嘲之意和悲愤之情。
首联：“二月饶睡昏昏然，不独夜短昼分眠。”
饶睡：贪睡。《小尔雅》：“饶,多也。”《喜杨六侍御同宿》（唐-白居易）“二三月里饶春睡，七八年来不早朝。”
昼分：中午。（夜分：半夜。）《上责躬应诏诗表》（魏-曹植）：“昼分而食，夜分而寝。”《赠何七判官昌浩》（唐-李白）：“有时忽惆怅，匡坐至夜分。”
大意。二月里多睡意，一天总是昏昏然，不单是因夜短的原因而午休。
颔联：“桃花气暖眼自醉，春渚日落梦相牵。”
桃花：一般在农历二月至三月开花。
眼醉：这里是形容眼闭。《诗》（南北朝-江总）：“恼杀未归客，桃花埙（xūn）眼醉。”《阌乡送上官秀才归关西别业》（唐-岑参）：“醉眼轻白发，春梦渡黄河。”
春渚（zhǔ）：春日的水边，亦指春水。《送江兵曹檀主簿朱孝廉还上国诗》（南北朝-谢朓）：“方舟泛春渚，携手趋上京。”《鸳鸯篇》（唐-陈子昂）：“蘋萍戏，霜霰绕寒池。”
梦相牵：指尚末睡醒。
大意：由于天气变暖桃花盛开，眼睛自然闭。在春日的水边直到太阳都要下山了，还在梦中。（这是对“不独”的说明。不是午睡的问题，是整天都昏昏然。也说了原因：不是我要睡，是“眼自醉”是梦相牵”。）
颈联：“故乡门巷荆棘底，中原君臣豺虎边。”
荆棘：丛生多刺的灌木，也指战乱后的荒凉。《道德经》“师之所处，荆棘生焉。大军之后，必有凶年。”《伍子胥谏吴伐齐》：“嗟乎！吴朝必生荆棘矣。”《入剑门》（唐-戎昱）：“山川同昔日，荆棘是今时。”《园官送茶》（唐-杜甫）：“呜呼战伐久，荆棘暗长原。”
豺虎：豺与虎。泛指猛兽。喻寇盗、入侵者等。此处指入侵外族、割据藩镇、擅权宦官等。《七哀诗》（晋-张载）：“季世丧乱起，贼盗如豺虎。”《久客》（唐-杜甫）：“狐狸何足道，豺虎正纵横。”《过洞庭》（邓中夏）：“问今为何世？豺虎满道路。”
大意：我梦到：故乡的门巷已被掩埋在蓬蒿乱草之底，那中原的君臣的身边正伏着豺狼虎豹。（上句忧家，下句忧国。以梦的形式，表现了诗人的家国之思。其实这哪里是梦，那不就是当时的国家和社会的现实吗？）
尾联：“安得务农息战斗，普天无吏横索钱。”
安得：怎么才能求得。《风赋》（先秦-宋玉）：“宋玉对曰："此独大王之风耳，庶人安得而共之！’”《大风》（汉-刘邦）：“大风起兮扬。威加海内兮归。安得猛士兮守四方。”《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唐-杜甫）：“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bì遮盖）天下寒士俱欢颜。”
横索：勒索。
大意：不知要怎样才能够结束战争，让人人都能从事农业生产，使普天之下再没有一个苛吏来横索钱财！（这是梦中所想。其实这不就是杜甫的理想吗？）
本诗结构颇有意思。首联先说春天易困，整天昏昏然。颔联进一步解释说不是我非要白天睡觉，是因为春暖花开使“眼自醉”，不是我非要在江边睡到日落，是因为“梦相牵”。前二联引出了“梦”。颈联说梦的是中原的家已在“荆棘底”，中原的君臣还在“豺虎边”。尾联说梦中想象如何才能全国没有战乱，如何百姓才能专心务农，如何没有苛吏欺负百姓等。（这个梦有作者对战乱的厌恶、对贪官污吏的憎恨，对人民的同情，对清明政治的向往）。这些严苛的现实以及现在还难以实现的理想既是杜甫梦中所见所闻所思，更是杜甫清醒时的所见所闻所思。然而这首诗的题目是“昼梦”。这不是说自己的理想是白日梦吗？所以这首诗的感情基调是“悲愤”！
这首诗是所谓“吴体”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