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窗净几，笔墨纸砚皆精良，亦自是人生一乐。”中国砚台种类繁多，但在砚文化史上影响最大、流传最广的，莫过于“四大名砚”。关于四大名砚，历史上说法不一，众说纷纭。中唐时期，社会上开始流行四大名砚，包括红丝砚、端砚、歙砚、洮河砚。最早论砚排名的是柳公权的《论砚》，“蓄砚以青州为第一，绛州次之，后始论端、歙，及好事者用未央宫铜雀台瓦，然皆不及端，而歙次之”。南唐后主李煜则盛赞：“龙尾砚天下之冠。”北宋唐询称：“青州红丝石一，端州斧柯石二，歙州婺源石三，归州大沱石四……”至北宋后期，红丝砚因经长期开采，砚材枯竭，被澄泥砚取代。此后，端砚、歙砚、洮河砚、澄泥砚四大名砚的地位逐渐确立。
红丝砚 是以山东天然的红丝石为原料制作的石砚，在唐宋时期久负盛名，当时被誉为“诸砚之首”。红丝砚的石材产于青州黑山红丝石洞，“青州有怪石，有红丝，琼脂玉花”。优质的红丝砚仿佛跳动的音符，弹拨着历代文人墨客的心。西晋张华在《博物志》中称：“天下名砚四十有一，以青州红丝石为第一。”北宋唐询《砚录》记载：“青州黑山红丝石为砚，人罕有识者，此石至灵，非它石可与较议，故列之于首焉。”经唐宋以来的大规模开采加工，红丝砚石逐渐枯竭，到清代，纪昀（纪晓岚）遍寻而不可得。目前山东所产的红丝砚，系由新中国成立后所发现的新坑石材制成，石质逊于端、歙。
▲清代山水纹红丝砚
端砚 产自广东肇庆，因肇庆在隋唐时期被称为端州，故名。“端溪石，始出于唐武德之世”，端砚最早开采于肇庆东郊羚羊峡斧柯山端溪水一带，故又称端溪砚。虽然端砚被后世誉为“四大名砚之首”，但在唐初只是文人研墨的普通用具，“端州紫石砚，天下无贵贱通用之”。唐中期以后，端砚开始闻名天下，受到文人雅士的青睐，出现了不少吟咏诗文。例如，李贺的“端州石工巧如神，踏天磨刀割紫云”，李咸用的“娲天补剩石，昆剑切来泥”，陆龟蒙的“澄沙脆弱闻应伏，青铁沉埋见亦羞”，等等。至此，“端州石砚人间重”，端砚更成为君子德行的象征，“与墨为入，玉灵之食。与水为出，阴鉴之液。懿矣兹石，君子之侧。匪以玩物，维以观德”。
▲ 清代云蝙纹端砚
歙砚，又称“龙尾砚”，产于江西婺源龙尾山，因婺源古属歙州，物以州名，故名。歙砚始于唐开元年间，较端砚稍晚。据宋代《歙砚谱》记载，唐开元年间，歙州猎户叶氏逐兽至长城里（地名），见到山溪里叠石如城，莹洁可爱，携归成砚，由此歙砚始闻天下。南唐时期，歙砚兴盛起来，极受李煜的推崇。《砚林拾遗》中记载：“昔李后主以澄心堂纸，李廷圭墨，龙尾砚，三者为天下冠，当时贵之，端石尚未人显。”明代李日华在《六研斋笔记》中称：“端砚未行，婺石称首，至今唐砚垂世者，龙尾也。”《歙砚辑考》中说：“唯歙石则嫩而细，润而不滑……此其所以远过于端溪也。”可见，自端、歙问世后，排名之争一直没有停止过，可谓砚林一大趣事。
▲ 现代黑龙尾和谐砚
洮河砚，简称洮砚，其砚料产于甘肃省甘南藏族自治州卓尼县（唐代属洮州）洮河深水处，故名。在四大名砚中，洮砚产地位置较偏，海拔较高，开采难，诚如《洮河绿石砚篇》所言，“然石在临洮大河深水之底，非人力所致，得之为无价之宝”。由于洮砚取材艰难，传世量小，相关文献又少，因此它在世人中的认知度较低，犹如“龙泉之剑长埋于丰城，卞和之璞久委于荆山”，更具神秘色彩。例如，关于洮砚的始产年代，至今在砚学界没有定论，一般认为在宋代开始采制。北宋米芾在《砚史》中谈及“自朝廷开熙河，始为中国有”，苏轼在《洮砚铭》中称，“洗之砺，发金铁。琢而泓，坚密泽。郡洮岷，至中国。”
▲ 现代西游记洮河砚
四大名砚中，端、歙、洮均为石质砚，且以产地命名，而澄泥砚是唯一的非石质砚，且不以产地命名，在砚林中堪称一绝。澄泥砚由澄洗过的河泥加工烧制而成，质地细腻，宛如碧玉，摸之如婴儿皮肤。它的制作极其复杂：首先是从黄河中挖出河泥，并用绢质的箩过滤，所谓“取之于水而成之于火”；其次是经过整理、药熏、烧制等工序；最后是雕凿成砚。澄泥砚的产地莫衷一是，广布于山、陕、豫、鲁、冀等省，知名产地有山西绛州、河南虢州、山东青州等。唐时，虢州出产的澄泥砚名尊一时，“虢州澄泥，唐人品砚以为第一”；至北宋，则“今人罕用矣”；明清以来，世人多以山西绛州所产最优。目前，澄泥砚仍存在“正宗之争”，主要集中于虢州和绛州之间。
▲ 清代的澄泥砚
澄泥砚真正工艺成熟是在唐代，而且一鸣惊人，《唐书·地理志》记载，“虢州弘农郡……土贡：絁、瓦砚、麝、地骨皮、梨”，其中的瓦砚就是澄泥砚。韩愈曾说：“土乎成质，陶乎成器，砚乎研乎，与瓦砾异。”澄泥砚色泽多样，绚丽多彩，清代《砚小史》中云：“澄泥之最上者为鳝鱼黄，其次为绿豆砂，又次为玫瑰紫……然不若朱砂澄泥之尤妙。”清代的《西清砚谱》共收录240方各种砚台，其中澄泥砚就占51方，足见古人对澄泥砚的喜爱。目前出土和传世的古代澄泥砚极少，“惜乎传少而今人罕见”，一是因为其制作工艺复杂，后世技法失传达三百余年，二是因为澄泥较之石砚耐久性差，保存不易。
▲ 明代花卉纹大澄泥砚
中国砚台品类众多，可谓“百砚争雄”。端砚、歙砚、洮河砚、澄泥砚是中华砚文化史上最耀眼的明星，熠熠生辉了一千余年，但苍穹孤星不足以彰显星河的璀璨，砚林亦如是。二十一世纪初，中国文房四宝协会在传统“四大名砚”的基础上，兼收红丝砚、松花砚、苴却砚、贺兰砚、易水砚、思州石砚，评出了中华“十大名砚”，中华砚文化再续历史新篇章。
▲ 清代古钟纹松花石砚
▲ 苴却砚
从一块泥石到一方砚台，这是时间的流淌，这是汗水的淬炼，这是智慧的传承，这是文化的坚守。砚台作为中华民族瑰宝，承载着厚重的历史文化。“地球上只要有石存在，人类的火种便不会熄灭；神州大地上只要有砚传世，中华民族的翰墨丹青便源远流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