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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都是战神级忠臣:一个被逼死,一个被逼...

授权自公号神策中尉鸭

01:

他第一次出现在《资治通鉴》里的时候,叫慕容霸。

皝击高句丽,兵及新城,高句丽王钊乞盟,乃还。又使其子恪、霸击宇文别部。霸年十三,勇冠三军。十三岁随军出征,书上的记载是“勇冠三军”。

此时少年慕容霸意气风发,备受父亲慕容皝喜爱,受宠程度甚至超过了燕王世子慕容俊。

皝甚宠之,常目而谓诸弟曰:"此儿阔达好奇,终能破人家,或能成人家。"故名霸,字道业,恩遇逾于世子俊 

于是在慕容俊继承王位之后,慕容霸自然而然的受到了排挤。

垂少好畋游,因猎坠马折齿,慕容俊僣即王位,改名〈垂夬〉,外以慕郤〈垂夬〉为名,内实恶而改之。寻以谶记之文,乃去"夬",以"垂"为名焉

因为曾经坠马摔掉了牙,慕容俊故意将慕容霸改名为“垂夬”,后来去掉了“夬”字,成为了慕容垂。

正好赶上此时中原的赵国大乱,慕容垂首倡出兵,并且成功辅佐慕容俊攻下了赵国,统一了黄河以北地区,慕容俊顺势称帝,封慕容垂为吴王。

此时的中国也是三国鼎立之势,西北的凉实际上是以东南的晋为正朔的

但是慕容俊却依然不忘敲打慕容垂,借皇后可足浑氏之手,污蔑慕容垂的妻子段氏为巫蛊,将其下狱严刑拷打,希望屈打成招,将慕容垂牵连进来,然而没想到段氏却咬紧牙关,坚持不认。

慕容垂知道妻子受的苦之后,十分不忍,让人私下劝说段氏招供:

垂愍之,私使人谓段氏曰:“人生会当一死,何堪楚毒如此!不若引服。

但是段后却坚持不招供,保全了慕容垂的同时,自己却惨死在狱中。

段氏叹曰:“吾岂爱死者耶!若自诬以恶逆,上辱祖宗,下累于王,固不为也!”辩答益明,故垂得免祸,而段氏竟死于狱中。 

段氏的这种刚烈与恩义使慕容垂一生都忘不了她,并且因为这个原因间接亡国。

不过这就不是慕容垂的故事了。

02:

不久后慕容俊去世,将朝政委托给叔父慕容评与兄弟慕容恪来辅佐自己的儿子慕容暐(wei,三声)。

慕容垂被排挤出权利中心,镇守地方。

辅政的慕容恪智勇兼备,被敌国所忌惮。

然而他却十分欣赏弟弟,经常称赞慕容垂的才能:

吴王将相之才十倍于臣,先帝以长幼之次,以臣先之,臣死之后,愿陛下委政吴王,可谓亲贤兼举。

可是不久之后,慕容恪也去世了,东晋权臣桓温趁机北伐,燕军节节败退,慕容评甚至想带着慕容暐迁都来避开桓温的锋芒,此时慕容垂站了出来:

臣请击之;若其不捷,走未晚也。

在桓温打到了燕国国都邺城不远的黄河岸边之时,慕容垂领军出征。

这就是著名的枋头之战。

燕、晋两军相持,随后晋军的分兵并进计划受挫,粮尽退军,其实本来到此时双方只是平局,但是慕容垂力排众议,在合适的时机亲自引军追击,使得晋军大败,丢盔卸甲惨淡收场。

燕之诸将争欲追之,吴王垂曰:

“不可。温初退惶恐,必严设警备,简精锐为后拒,击之未必得志,不如缓之。彼幸吾未至,必昼夜疾趋;俟其士众力尽气衰,然后击之,无不克矣。”乃帅八千骑徐行蹑其后。

温果兼道而进。数日,垂告诸将曰:

“温可击矣。”乃急追之,及温于襄邑。范阳王德先帅劲骑四千伏于襄邑东涧中,与垂夹击温,又破之,死者复以万计。

此战之后,慕容垂威震天下,本来也有伐燕之谋的秦国不得不暂避风头。

敌人虽然走了,但是后方的刀子却来了。

太后可足浑氏与辅政的太傅慕容评深深的忌惮立了大功的慕容垂。

所请的战功封赏都被驳回,并且密谋准备杀掉他。

慕容恪的儿子慕容楷知道这个消息,偷偷的劝慕容垂先发制人,除掉太傅以及太后。

日后杀伐决断的慕容垂在此时却还没有这种魄力,他顾念骨肉之情

骨肉相残而首乱于国,吾有死而已,不忍为也。

他首先听了世子慕容令的谋划。

选了A计划,即主动离开中央,去地方避祸。

垂内以为忧,而未敢告诸子。

世子令请曰:

“尊比者如有忧色,岂非以主上幼冲,太傅疾贤,功高望重,愈见猜邪?”垂曰:“然。吾竭力致命以破强寇,本欲保全家国,岂知功成之后,返令身无所容。汝既知吾心,何以为吾谋?”令曰:

“主上暗弱,委任太傅,一旦祸发,疾于骇机。今欲保族全身,不失大义,莫若逃之龙城,逊辞谢罪,以待主上之察,若周公之居东,庶几可以感寤而得还,此幸之大者也。如其不然,则内抚燕、代,外怀群夷,守肥如之险以自保,亦其次也。”垂曰:“善!”

但是这个计划却被自己不受宠的小儿子慕容麟破坏,告密于太傅慕容评,于是大军追来,慕容垂走投无路之际,决定带着最亲近的人,离开故国。披星带月,历经艰险,走向了曾经的敌国秦国。

慕容垂时年43岁。

傍南山复还鄴,隐于赵之显原陵。俄有猎者数百骑四面而来,抗之则不能敌,逃之则无路,不知所为。会猎者鹰皆飞扬,众骑散去。垂乃杀白马以祭天,且盟从者。

至河阳,为津吏所禁,斩之而济。遂自洛阳与段夫人、世子令、令弟宝、农、隆、兄子楷、舅兰建、郎中令高弼俱奔秦

(这里的段夫人是前段氏的妹妹,慕容令以及慕容宝皆为段氏所生)

03:

与故国恨不得将慕容垂碎尸万段不同,秦国国主苻坚听闻慕容垂前来投奔到消息,大喜过望,亲自出都城长安迎接,拉着慕容垂的手,承诺要大大的封赏他,并且希望可以与他一起平定天下。

初,秦王坚闻太宰恪卒,阴有图燕之志,惮垂威名,不敢发。及闻垂至,大喜,郊迎,执手曰:“天生贤杰,必相与共成大功,此自然之数也。要当与卿共定天下,告成岱宗,然后还卿本邦,世封幽州,使卿去国不失为子之孝,归朕不失事君之忠,不亦美乎!”垂谢曰;“羁旅之臣,免罪为幸。本邦之荣,非所敢望!”坚复爱世子令及慕容楷之才,皆厚礼之,赏赐巨万,每进见,属目观之。

不仅苻坚大喜过望,关中士民也久闻慕容垂之名,“皆向慕之”。

但是苻坚的首席谋臣,丞相王猛却察觉出慕容垂不同于一般人,秘密劝谏苻坚除掉他。

可是苻坚得到能征善战的慕容垂高兴还来不及,拒绝了王猛的提议,并且觉得自己可以掌控慕容垂。

关中士民素闻垂父子名,皆向慕之。王猛言于坚曰:“慕容垂父子,譬如龙虎,非可驯之物,若借以风云,将不可复制,不如早除之。”坚曰:“吾方收揽英雄以清四海,奈何杀之!且其始来,吾已推诚纳之矣。匹夫犹不弃言,况万乘乎!”乃以垂为冠军将军,封宾徒侯,楷为积弩将军。

苻坚的气度令人心折,但是不知14年后他回想起已经身故的王猛的劝谏,会做何感想。

得到慕容垂后,苻坚开始谋划灭燕,以王猛为统帅,发动了灭燕的战争,一战而定河北,几乎统一了中国的北方。

但是慕容垂却在这场战争中失去了世子慕容令。

原来王猛念念不忘除掉慕容垂父子,于是用计让慕容令以为慕容垂已经叛逃。

慕容令信以为真,跑回了燕国,却遭到了诛杀。

慕容垂听闻儿子逃跑的消息后,也动身逃走,却被抓回来长安,然而峰回路转的是,苻坚却放掉了他,恩遇如初。

王猛伐洛,引令为参军。猛乃令人诡传垂语于令曰:"吾已东还,汝可为计也。"令信之,乃奔暐。猛表令叛状,垂惧而东奔,及蓝田,为追骑所获。坚引见东堂,慰勉之曰:"卿家国失和,委身投朕。贤子志不忘本,犹怀首丘。《书》不云乎:"父父子子,无相及也。"卿何为过惧而狼狈若斯也!"于是复垂爵位,恩待如初。 

司马光在编纂《资治通鉴》时,特意批评了王猛:

昔周得微子而革商命,秦得由余而霸西戎,吴得伍员而克强楚,汉得陈平而诛项籍,魏得许攸而破袁绍。彼敌国之材臣,来为己用,进取之良资也。王猛知慕容垂之心久而难信,独不念燕尚未灭,垂以材高功盛,无罪见疑,穷困归秦,未有异心,遽以猜忌杀之,是助燕为无道而塞来者之门也,如何其可哉!故秦王坚礼以收燕望,亲之以尽燕情,宠之以倾燕众,信之以结燕心,未为过矣。猛何汲汲于杀垂,至乃为市井鬻卖之行,有如嫉其宠而谗之者,岂雅德君子所宜为哉!

不过王夫之在《读通鉴论》里并不同意司马光的观点,他觉得王猛也是“乱人之雄者耳,恶知德哉!”

还是说回慕容垂,秦灭燕后,慕容垂回到了故国都城邺城,见到了以前的手下,有不悦之色,但是心腹高弼劝谏慕容垂说:

大王以命世之姿,遭无妄之运,迍邅栖伏,艰亦至矣。天启嘉会,灵命暂迁,此乃鸿渐之始,龙变之初,深愿仁慈有以慰之。且夫高世之略必怀遗俗之规,方当网漏吞舟,以弘苞养之义;收纳旧臣之胄,以成为山之功,奈何以一怒捐之?窃为大王不取。

这是让慕容垂收拢故国的人心,明显是图谋不轨,但是慕容垂的反应却是“深然之”,接纳了这个建议。

从灭燕这一年(370年)到淝水之战(383年)慕容垂在秦国很老实,尽心尽力的为苻坚的爪牙,帮助他征讨四方,史载“所在征伐,皆有大功”。

在王猛死后,儿子慕容农曾经劝过慕容垂做好造反的准备,但是书上却记载了慕容垂诡异的一笑。

慕容农私言于慕容垂曰:“自王猛之死,秦之法制,日以颓靡,今又重之以奢侈,殃将至矣,图谶之言,行当有验。大王宜结纳英杰以承天意,时不可失也!”垂笑曰:“天下事非尔所及。”

04:

根据以后的发展来看,慕容垂其实早已经准备好了,他在等待一个机会。终于,这个机会来了。

秦国统一北方之后,经过了数年的休养生息,苻坚有了兼并天下的雄心。

虽然王猛在死前曾经劝谏说敌人在身边,而不是晋朝。

满朝的文武也都劝谏苻坚听从王猛的遗言。

然而慕容垂却加了一把大火。

冠军、京兆尹慕容垂言于坚曰:“弱并于强,小并于大,此理势自然,非难知也。以陛下神武应期,威加海外,虎旅百万,韩、白满朝,而蕞尔江南,独违王命,岂可复留之以遗子孙哉!《诗》云:"谋夫孔多,是用不集。’陛下断自圣心足矣,何必广询朝众!晋武平吴,所仗者张、杜二三臣而已,若从朝众之言,岂有混壹之功乎!”坚大悦,曰:“与吾共定天下者,独卿而已。”赐帛五百匹。

慕容垂引经据典,告诉苻坚这种大事圣心独断而已,不必听从群臣的意见,苻坚大喜过望,坚定了南下灭晋的决心。

但是私下里,慕容垂终于露出了久藏的爪牙

慕容楷、慕容绍言于慕容垂曰:“主上骄矜已甚,叔父建中兴之业,在此行也!”垂曰:“然。非汝,谁与成之!”

再也不同于之前的潜伏爪牙,此时57岁的慕容垂野心已经昭然若揭。

公元383年,苻坚集举国之军,南下江淮,准备一举灭掉偏安江东的晋朝。

甲子,坚发长安,戎卒六十馀万,骑二十七万,旗鼓相望,前后千里。九月,坚至项城,凉州之兵始达咸阳,蜀、汉之兵方顺流而下,幽、冀之兵至于彭城,东西万里,水陆齐进,运漕万艘。

然而随着“草木皆兵”、“风声鹤唳”这两个成语的诞生,秦军于淝水溃散,各部军队四散奔逃,除了早有图谋的慕容垂军。

是时,诸军皆溃,惟慕容垂所将三万人独全,坚以千余骑赴之。 

苻坚于是领着随从千人奔赴慕容垂,值此千载难逢之际,世子慕容宝,弟弟慕容德,以及一众心腹皆劝慕容垂趁机杀掉苻坚,慕容垂坚持己见,领兵护送苻坚回到洛阳。

世子宝言于垂曰:"家国倾覆,天命人心皆归至尊,但时运未至,故晦迹自藏耳。今秦主兵败,委身于我,是天借之便以复燕祚,此时不可失也,愿不以意气微恩忘社稷之重!"垂曰:"汝言是也。然彼以赤心投命于我,若之何害之!天苟弃之,何患不亡?不若保护其危以报德,徐俟其衅而图之!既不负宿心,且可以义取天下。"奋威将军慕容德曰:"秦强而并燕,秦弱而图之,此为报仇雪耻,非负宿心也;兄奈何得而不取,释数万之众以授人乎?"垂曰:"吾昔为太傅所不容,置身无所,逃死于秦,秦主以国士遇我,恩礼备至。后复为王猛所卖,无以自明。秦主独能明之,此恩何可忘也!若氐运必穷,吾当怀集关东,以复先业耳,关西会非吾有也。"冠军行参军赵秋曰:"明公当绍复燕祚,著于图谶。今天时已至,尚复何待!若杀秦主,据邺都,鼓行而西,三秦亦非苻氏之有也!"垂亲党多劝垂杀坚,垂皆不从,悉以兵授坚。 

其实慕容垂不光是因为情义才没有杀掉苻坚,而是因为此时如果杀掉苻坚,肯定会成为秦国各方势力的众矢之的,且屯军的地方与故国燕国所在地不接壤,人心不附,不利于造反起兵。

从他的话语中也可以看出,他的目标始终也只是燕国故地,而非一统天下(若氐运必穷,吾当怀集关东,以复先业耳,关西会非吾有也。),从始至终他都有一个清晰的规划。

护送苻坚归洛阳之后,慕容垂对苻坚说大军新败,河北肯定震动,自己愿意前往巡视,并且拜祭自己在邺城的祖先陵墓。

可能是由于护送路上的表现,苻坚彻底相信的慕容垂,即使有人劝谏不要放虎归山,苻坚也没有听从。

不仅如此,他还配给了慕容垂三千兵马,让他返回故里,而自己则起身归长安。

这是乱世里君臣最后一次见面。

垂行至渑池,言于坚曰:"北鄙之民,闻王师不利,轻相扇动,臣请奉诏书以镇慰安集之,因过谒陵庙。"坚许之。权翼谏曰:"国兵新破,四方皆有离心,宜征集名将,置之京师,以固根本,镇枝叶。垂勇略过人,世豪东夏,顷以避祸而来,其心岂止欲作冠军而已哉!譬如养鹰,饥则附人,每闻风飙之起,常有陵霄之志,正宜谨其绦笼,岂可解纵,任其所欲哉!"坚曰:"卿言是也。然朕已许之,匹夫犹不食言,况万乘乎?"若天命有废兴,固非智力所能移也。"翼曰:"陛下重小信而轻社稷,臣见其往而不返,关东之乱,自此始矣。"坚不听 。

05:

镇守邺城的是苻坚的儿子长乐公苻丕,他听说慕容垂北来,虽然疑心,但是由于慕容垂还没有造反的行迹,不好动手,于是在邺城亲自迎接了慕容垂。

没多久,河北的丁零人起兵造反,苻丕令慕容垂为主帅,领兵平叛。

但是却在队伍里埋下了自己的眼线来防止慕容垂造反。

在出征前夕,慕容垂请求拜祭先祖,被禁止。

偷偷潜入,又被值守的官吏发现,想要驱赶他。

慕容垂大怒,杀掉守官,领军出城。

此时的慕容垂造反的目的已经无误了,可是由于他护送苻坚的功劳,使得苻丕还是摸不准他的想法,拒绝了手下人将慕容垂诛杀的提议。

而出了邺城的慕容垂就没有这么多顾虑了,以苻丕阻拦拜祭陵庙且安插眼线为由,杀掉了军队里的秦军眼线,还给苻坚送了一封信,以表明自己是被逼无奈才造反的。

搞笑的是,等到慕容垂造反,且留在邺城的家属都已逃走,苻丕才发觉情况不对,然而此时再也无法阻止慕容垂了。 

历经半生征战的慕容垂已经无敌于天下,优异的军事才能与战略眼光使他很快就收服了河北各地,只有邺城还在苻丕的苦苦坚守之下。

苻丕绝望中派出使者姜让劝说慕容垂收手,遭到了拒绝,但是慕容垂表示可以放苻丕回长安,以报答苻氏对自己的恩德。

姜让说之曰:"过而能改,今犹未晚也。"垂曰:"孤受主上不世之恩,故欲安全长乐公,使尽众赴京师,然后修复国家之业,与秦永为邻好。何故暗于机运,不以邺城见归?若迷而不复,当穷极兵势,恐单马求生,亦不可得也。"让厉色责之曰:"将军不容于家国,投命圣朝,燕之尺土,将军岂有分乎?主上与将军风殊类别,一见倾心,亲如宗戚,宠逾勋旧,自古君臣际遇,有如是之厚者乎?一旦因王师小败,遽有异图。长乐公,主上元子,受分陕之任,宁可束手输将军以百城之地乎?将军欲裂冠毁冕,自可极其兵势,奚更云云!但惜将军以七十之年,悬首白旗,高世之忠,更为逆鬼耳!"垂默然。左右请杀之,垂曰:"彼各为其主耳,何罪!"礼而归之,遗丕书及上秦王坚表,陈述利害,请送丕归长安。坚及丕怒,复书切责之。

慕容垂被使者怒骂的反应是“默然”,在心里他也是对苻坚怀有歉意的。

于是他修书一封,陈述自己之不得已与志向,希望可以与苻坚结盟。

垂上表于苻坚曰:"臣才非古人,致祸起萧墙,身婴时难,归命圣朝。陛下恩深周、汉,猥叨微顾之遇,位为列将,爵忝通侯,誓在戮力输诚,常惧不及。去夏桓冲送死,一拟云消,回讨郧城,俘馘万计,斯诚陛下神算之奇,颇亦愚臣忘死之效。方将饮马桂州,悬旌闽会,不图天助乱德,大驾班师。陛下单马奔臣,臣奉卫匪贰,岂陛下圣明鉴臣单心,皇天后土实亦知之。臣奉诏北巡,受制长乐。然丕外失众心,内多猜忌,今臣野次外庭,不听谒庙。丁零逆竖寇逼豫州,丕迫臣单赴,限以师程,惟给弊卒二千,尽无兵杖,复令飞龙潜为刺客。及至洛阳,平原公晖复不信纳。臣窃惟进无淮阴功高之虑,退无李广失利之愆,惧有青蝇,交乱白黑,丁零夷夏以臣忠而见疑,乃推臣为盟主。臣受托善始,不遂令终,泣望西京,挥涕即迈。军次石门,所在云赴,虽复周武之会于孟津,汉祖之集于垓下,不期之众,实有甚焉。欲令长乐公尽众赴难,以礼发遣,而丕固守匹夫之志,不达变通之理。臣息农收集故营,以备不虞,而石越倾邺城之众,轻相掩袭,兵阵未交,越已陨首。臣既单车悬轸,归者如云,斯实天符,非臣之力。且邺者臣国旧都,应即惠及,然后西面受制,永守东藩,上成陛下遇臣之意,下全愚臣感报之诚。今进师围邺,并喻丕以天时人事。而丕不察机运,杜门自守,时出挑战,锋戈屡交,恒恐飞矢误中,以伤陛下天性之念。臣之此诚,未简神听,辄遏兵止锐,不敢窃攻。夫运有推移,去来常事,惟陛下察之。"

关中此时已经大乱,苻坚周围已经是险象环生,叛乱四起。

但是帝王的骄傲让他不能低头,他回了一封信,表达了自己的痛心,并且表示生死有命,刀剑无眼,两人已经恩断义绝。

坚报曰:"朕以不德,忝承灵命,君临万邦,三十年矣。遐方幽裔,莫不来庭,惟东南一隅,敢违王命。朕爰奋六师,恭行天罚,而玄机不吊,王师败绩。赖卿忠诚之至,辅翼朕躬,社稷之不陨,卿之力也。《诗》云:"中心藏之,何日忘之。"方任卿以元相,爵卿以郡侯,庶弘济艰难,敬酬勋烈,何图伯夷忽毁冰操,柳惠倏为淫夫!览表惋然,有惭朝士。卿既不容于本朝,匹马而投命,朕则宠卿以将位,礼卿以上宾,任同旧臣,爵齐勋辅,歃血断金,披心相付。谓卿食椹怀音,保之偕老。岂意畜水覆舟,养兽反害,悔之噬脐,将何所及!诞言骇众,夸拟非常,周武之事,岂卿庸人所可论哉!失笼之鸟,非罗所羁;脱网之鲸,岂罟所制!翘陆任怀,何须闻也。念卿垂老,老而为贼,生为叛臣,死为逆鬼,侏张幽显,布毒存亡,中原士女,何痛如之!朕之历运兴丧,岂复由卿!但长乐、平原以未立之年,遇卿于两都,虑其经略未称朕心,所恨者此焉而已。"

无法得知慕容垂收到苻坚此信之后的反应,或愧疚或默然,对苻坚来讲,他都已经看不到了。

在回信之后不久,苻坚就在长安附近的五将山被叛臣姚苌杀害。

而苻丕也领军退出邺城,奔向长安方向,路上得知了长安被攻破的消息,于是在晋阳即位为秦国皇帝。 

慕容垂终于占据了邺城,又领军扑灭了丁零人,击败了高句丽,重新收复了燕国的发迹之地龙城(辽宁朝阳),彻底光复了燕国的领土,然后于河北中山称帝。

相比起同样是战神级皇族成员的兰陵王高长恭,却没有这么幸运,愚忠的最后是落得被赐死的下场...

至此本来是一个成功复国的故事,慕容垂此时的威名已经可以让敌军踌躇不敢前,军旗所指皆望风而降。

山西,河南,山东北部皆在他的征讨下纳入了燕国领土。

然而他已经老了,垂垂老矣的他迎来了自桓温之后最强的敌人,来自北方的拓跋部鲜卑。 

拓跋部的首领拓跋珪一直依附于慕容垂,数次与燕军合力,击败共同的敌人,然而由于不服这种长期的压迫关系,暗中积蓄力量,就像年轻的慕容垂所做的那样,隐忍,伺机而动。

直到慕容垂勒令拓跋部进贡大量军马,年轻的拓跋珪再也无法忍受,正式背叛燕国,称魏王。

慕容垂犯下了这一生中最大也可以说唯一的错误,年老且病中的他没有选择亲征,而是让太子慕容宝领兵出战。

拓跋珪让斥候劫掠慕容宝的后路,使得都城与燕军的消息断绝,同时散布谣言说慕容垂已经病死,燕军人心浮动,慕容宝仓猝回军,拓跋珪选精锐2万,于黎明发动冲击,全歼燕军,只有慕容宝等高级军官逃回都城。

魏军晨夜兼行,乙酉,暮,至参合陂西。燕军在陂东,营于蟠羊山南水上。魏王珪夜部分诸将,掩覆燕军,士卒衔枚束马口潜进。丙戌,日出,魏军登山,下临燕营。燕军将东引,顾见之,士卒大惊扰乱。珪纵兵击之,燕兵走赴水,人马相腾,蹑压溺死者以万数。略阳公遵以兵邀其前,燕兵四五万人,一时放仗敛手就禽,其遗迸去者不过数千人,太子宝等皆单骑仅免。杀燕右仆陈留悼王绍,生禽鲁阳王倭奴、桂林王道成、济阴公尹国等文武将吏数千人,兵甲粮货以巨万计。 

俘获的燕军将士都被拓跋珪下令坑杀,燕国青壮年为之一空。

06:

慕容垂得知惨败的消息后,召燕国故都龙城(今辽宁朝阳)之兵入中山,70岁的他拖着病体亲征。

三月,庚子,燕主垂留范阳王德守中山,引兵密发。逾青岭,经天门,凿山通道,出魏不意,直指云中。魏陈留公虔帅部落三万馀家镇平城;垂至猎岭,以辽西王农、高阳王隆为前锋以袭之。是时,燕兵新败,皆畏魏,惟龙城兵勇锐争先。虔素不设备,闰月,乙卯,燕军至平城,虔乃觉之,帅麾下出战,败死,燕军尽收其部落。 

强弩之末的暮年雄狮给日后咆哮北方的独狼上了印象最深的一课,慕容垂治下的燕军与慕容宝所领的截然不同,魏军根本无力抵抗。

史载:魏王珪震怖,欲走,诸部闻虔死,皆有贰心,珪不知所适。 

当燕军来到了大败的战场参合陂,眼见满地皆是父子兄弟之尸首,整个军队放声大哭,慕容垂亲自祭奠亡灵,又羞又愧的他再也支撑不住,病倒在军中。

在全军上下弥漫在悲伤的气氛中时,后燕武成帝慕容垂病情加重,最终病死于军中,结束了他曲折离奇的一生,时年70岁。

垂在平城积十日,疾转笃,乃筑燕昌城而还。夏,四月,癸未,卒于上谷之沮阳,秘不发丧。丙申,至中山;戊戌,发丧,谥曰成武皇帝,庙号世祖。 

即使是以晋室为视角的晋书,最终对慕容垂的评价也颇高

史臣曰:四星东聚,金陵之气已分;五马南浮,玉塞之雄方扰。市朝屡改,艰虞靡息。慕容垂天资英杰,威震本朝,以雄略见猜而庇身宽政,永固受之而以礼,道明事之而毕力。然而隼质难羁,狼心自野。淮南失律,三甥之谋已构;河朔分麾,五木之祥云启。斩飞龙而遐举,逾石门而长迈,遂使翟氏景从,邺师宵逸,收罗赵、魏,驱驾英雄。叩囊余奇,摧五万于河曲;浮船秘策,招七郡于黎阳。返辽阴之旧物,创中山之新社,类帝禋宗,僣拟斯备。夫以重耳归晋,赖五臣之功;句践绐吴,资五千之卒。恶有业殊二霸,众微一旅,掎拔而倾山岳,腾啸而御风云!虽卫人忘亡复传于东国,任好余裕伊愧于西邻,信苻氏之奸回,非晋室之鲸鲵矣。 

慕容垂病故一年之后,魏王拓跋珪亲征击燕,燕军全线溃败,一分为二,此后再也没有恢复故地,直到分别被拓跋焘和刘裕灭亡,那是另一个英雄时代的故事了。 

后世史书中很少出现慕容垂的名字,只有在一些礼仪问题上会以他复国后废除嫡母段氏而改立生母兰氏而当做反面教材来教育历代帝王。

而他辉煌的战绩与传奇的一生却几乎再也没有人提起过。

只有他化为鬼怪,不知真假的传说流传于后世。 

唐太宗征辽,行至定州, 路侧有一鬼,衣黄衣,立高冢上,神采特异。

太宗遣使问之,答曰:

“我昔胜君昔,君今胜我今。荣华各异代,何用苦追寻。”言讫不见,问之,乃慕容垂墓。《太平广记·卷第三百二十八·鬼十三·慕容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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