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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9年4月20日,上午9点30分,扬州“三江营”附近水域。
“三江营”,因位于扬子江(长江从南京以下至入海口的下游河段的旧称)、小夹江和太平江这三江汇入长江口处而闻名,历来为江防重地。
如今的“三江营”是“南水北调”东线工程的源头,被江苏省建设成了国家级湿地公园
此时的“三江营”沿岸,战云密布。
中国人民解放军的第二野战军和第三野战军共计120万人,在长江北岸严阵以待,准备发起“渡江战役”。
大家在等的,是国民党方面的最后答复。
1949年4月1日,中国共产党代表团和中华民国政府代表团在北平展开谈判,经过双方激烈的争辩和博弈,4月13日至15日,双方代表团终于拟定了《国内和平协定(最后修正案)》,而4月20日,是共产党方面给国民党的最后签字期限。
尽管国民党尚未给出最终答复,但外界判断和预测,国民党拒绝签字的可能性非常大。
所以,4月20日是一个非常敏感的日子。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长江沿岸的空气中都弥漫着火药的味道,一触即发。
而就在此时,“三江口”的江面上,忽然出现了一艘军舰。
“是不是美国人的军舰?”
长江北岸的解放军阵地上,有人发出这样的疑问。
对于援助蒋介石的美国人可能会干涉“渡江战役”,当时的中共中央军委是有思想准备的。
在“渡江战役”之前,美国在南京下关江面停泊着一艘驱逐舰,在上海的黄浦江上有一艘巡洋舰,两艘驱逐舰和若干配合舰只。
不过,就在“渡江战役”准备发动之前,解放军总前委发布公告称,禁止一切无关人员进入解放军渡江时的交战区域。
公告一出,美国人就从南京撤走了军舰。
那么,如今在“三江营”江面上出现的那艘大摇大摆的军舰,会是美国人的吗?在这样一个敏感的时间,他们为什么要进入明显的军事戒严区?
很快,沿岸的解放军部队发现:
2:
这艘英国军舰,是英国皇家海军的“紫石英”号护卫舰(HMS Amethyst)。
“紫石英”号在这样一个敏感时刻闯入长江水域,可以说有点“阴差阳错”,但也可以说是“有意为之”。
1948年末,鉴于对中国人民解放军很快会打到长江流域的判断,在这块区域已经营多年的英国向国民党政府提出要求:英国皇家海军需要在长江南京段到上海段的航行权,用以派遣军舰保护英国在中国的财产和公民安全。
向一个主权国家要求出让内河通行权,在世界任何一个国家看来都是一种耻辱,但英国方面认为并无过分之处:1858年签订的《天津条约》早已规定:外国军舰和商船可以在中国的长江上通行无阻。
虽然在1943年的《中英新约》中,国民政府已经废除了英国在中国内河通航的权利,但到了1948年末,已经在“辽沈战役”中败局已定的国民党政府,迫切需要一切来自外部的支援——哪怕只是放几艘军舰做个样子。
所以,国民党政府立刻批准了英国政府的这个请求,只是要求英国军舰每次进入长江之前必须将细节通报。
在这样的背景下,1949年3月22日,英国驱逐舰“伴侣”号开到了南京进行“驻防”。按照计划,一个月后,澳大利亚的护卫舰“渔港”号将来接班“站岗”。
但是,“渔港”号换岗的时间,恰恰是在国民党要对共产党提出的《国内和平协定(最后修正案)》做出最后答复的敏感时间段内。出于对国民党的了解,时任英国驻南京大使的史蒂文森做出判断:国民党很有可能是拒绝签字的。
如果和谈破裂,就只有一个结局:打。
那么,在这样的敏感时刻,一艘英国军舰如果出现在共产党军队要大举渡江的攻击线路上,不是自寻死路吗?
所以,史蒂文森连发两封电报,要求当时的英国远东舰队副总司令梅登,暂时不要派任何军舰去替换“伙伴”号,以免引起任何不必要的麻烦。
但是,梅登做出的回应,只是将本来应该去换岗的澳大利亚护卫舰“渔港”号换成了英国自己的军舰。
英国“紫石英”号护卫舰,排水量1475吨,航速20节,配备102毫米口径双联炮
4月19日,“紫石英”号抵达上海。
就在“紫石英”号抵达上海前后,史蒂文森和英国驻南京大使馆海军武官魏伦还先后各发出一份电报,意思基本相同:
国共和谈很有可能破裂,中共将毫不犹豫立刻发动“渡江作战”。
但这些都没引起英国远东舰队副总司令梅登的重视,在他的命令下,“紫石英”号按照原定计划,大摇大摆地向南京进发。
在梅登看来,“紫石英”号的航行是经过中华民国国民政府同意的。
更重要的是,他认为共产党的军队,是不敢向英国军舰开炮的。
但他可能忘记了一点:
1947年2月1日,中共中央发表了一份《中共中央关于不承认蒋政府一切卖国协定的声明》,明确表示自1946年1月10日以后,所有由国民党政府单独签署的条约和协议——
“本党现在和将来均不承认,并绝不负担任何义务。”
3:
1949年4月20日上午,9点。
“紫石英”号出现在了扬州东南方向的江面上。
那块区域,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三野战军的预定渡江区域。
关于是谁先发现的“紫石英”号,有多种说法——在解放军沿江的阵地上,多个地点同时观测到一艘军舰出现,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按照三野炮三团政委康矛召后来递交的报告,是位于“三江营”阵地的炮三团七连视察所先发现的,时间是4月20日上午9点30分左右。
此时,解放军阵地上的大炮响了。
根据后来英国方面提供的“紫石英”号船员的回忆,第一轮由解放军阵地上射来的炮弹,不是太近掉到了水里,就是越过军舰掉进了远处的江面。
很显然,这是解放军在鸣炮警告。
此时,“紫石英”号舰长斯金勒做出了一个后来应该让他后悔的决定:
将所有舰炮瞄准解放军的长江北岸阵地。
按照通行做法,如果你没有武装冲突的意图,应该将炮口归零,即上扬45度。
与此同时,斯金勒下令“紫石英”号全速前进,试图冲出这块危险区域——按通行做法,应该立即停船表示自己没有敌意。
很快,解放军阵地上的大炮再次响起。
这一次,不再是警告了。
三野的炮三团和炮六团,都留下了开炮记录。
在记录中,三野八纵(二十六军)炮团六连的炮兵连长赵盛斋的回忆记录得比较详细:
“当英舰已进入我连有效射程(4000米左右)之内时,我马上命令测量员测定目标的方位、距离和航速,命令全连各就各位,准备战斗。但这时尚未接到团部的指令,战机稍纵即逝。我立即命令全连注意口令:
"榴弹瞬发信管距离3000米,方向250度,一号炮试炮!’
随着我的命令,第一发炮弹呼啸着飞落在英舰的甲板上。英舰上的水兵立即乱作一团,有的爬上炮位,转动炮筒寻找目标,有的在甲板上乱跑乱窜。随即我又命令:
"原方向递减50米,全速齐射!’
三发炮弹又同时向英舰飞去,其中一颗炮弹击中了驾驶舱。”
短短几分钟内,“紫石英”号连中30多发炮弹,满目疮痍。虽然舰上的102毫米舰炮也开炮还击,但收效甚微。
没多久,“紫石英”号开始方向失控,向国民党军队占据的南岸挣扎漂移,最终搁浅。
这轮炮战后,“紫石英”号上阵亡19名英国官兵,伤27人,其中舰长斯金勒少校和副舰长均重伤(前者在几天后伤重而亡)。
解放军炮兵阵地上仅6人受伤。
搁浅后,“紫石英”号挂起了一面白旗。
弹痕累累的“紫石英”号
4:
4月20日下午,1点30分,“三江营”附近江面。
就在第一轮炮战过去之后4个小时,江面上又出现了一艘英国军舰。
这艘军舰,就是“紫石英”号原本去准备换岗的“伴侣”号驱逐舰。在接到“紫石英”号的求援电报后,“伴侣”号迅速从南京出发,准备营救自己的友军。
等待它的,是驻防在“三江营”附近的三野炮三团三营七连的野战炮。
不过,与护卫舰“紫石英”号相比,“伴侣”号是驱逐舰,配备6门114毫米口径的舰炮,火力上比七连的75毫米口径野战炮要厉害很多。
“伴侣”号驱逐舰,1946年建成,排水量2530吨,主炮为4座单管114毫米炮,舰员180名。
在这一轮炮火交锋中,七连吃了亏,被摧毁了2门野战炮,伤亡10余人。
在优势火力的压制下,“伴侣”号准备用缆绳牵拉搁浅的“紫石英”号。
此时,炮三团一连的105毫米口径榴弹炮拉上来了。
榴弹炮的威力非野战炮能比,一阵炮战之后,“伴侣”号的两个炮塔被摧毁,舰桥也被击中。
失去战斗能力的“伴侣”号丢下“紫石英”号,将航速开到29节,迅速逃离——据说这个航速创造了长江上舰船航行的最高速度纪录。
第二轮炮战,解放军伤亡40余人,“伴侣”号10人死亡,12人受伤。
“紫石英”号依旧孤零零地搁浅在那里。
而围绕它的炮战,也没有结束。
4月20日晚,国民党方面果然不出所料,拒绝在“和平协定”上签字。4月21日,“渡江战役”全面发动,百万人民解放军开始在长江各段发动总攻,强渡长江。
而就在这个时候,英国人还在想着怎么“捞”回搁浅的“紫石英”号。
4月21日,英国远东舰队的旗舰、重型巡洋舰“伦敦”号带着“黑天鹅”号护卫舰出现在了江苏泰兴县附近的江面——还是试图救出”紫石英“号。
而负责那块江面的是中国人民解放军23军,他们已经发动“渡江战役”了。
“伦敦”号重巡洋舰,排水量达到1万吨,主炮口径204毫米
但此时的双方,经过前面两轮炮战,都开始比较谨慎了。
由于英国海军的旗语人民解放军无法看懂,于是就在岸上燃起了三堆大火——之前对于国民党来投诚的军舰,就是采用这个方式,代表不会开火。
而“伦敦”号发现无法传递“和平”信号,索性让官兵在甲板上跳起了爵士舞,希望用这种方式告诉解放军:我们也不想打。
负责驻防当段江面的10兵团司令叶飞和23军军长陶勇决定发射三发黄色信号弹表示最后警告。在看到信号弹后,信心不足的“伦敦”号和“黑天鹅”号开始拔锚起航。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意外发生了:
可能是由于“伦敦”号的铁锚起锚时碰到了船体,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声响。
当时炮兵6团1营3连的2炮长梁学成本来就已严阵以待,一听到巨响,以为英舰已经开炮,随即也下令开炮——梁学成后来得到个绰号叫“梁前委”,因为对英舰开炮必须得到解放军总前委的命令。
一看解放军开炮,刚才还在甲板上跳爵士舞的“伦敦”号官兵立刻奔赴炮位,开炮还击。
双方再度陷入炮战。
比起先前的护卫舰和驱逐舰,“伦敦”号重巡洋舰配备的主炮口径达到204毫米,火力非常凶猛。虽然英国人没有发现解放军隐蔽的炮兵阵地,但一阵乱射之后,却击中了江堤背后已经集结准备渡江的23军202团阵地。
当时的202团团部正好在一个小村子里开会制订渡江计划,一发炮弹打来,正中团指挥所,202团团长邓若波、参谋长王保哲当场阵亡,村中的百姓也多有伤亡。
不过,在炮六团的榴弹炮的轮番轰击中,“伦敦”号和“黑天鹅”号也遭受重创,“伦敦”号舰长卡扎勒重伤,英国人阵亡15人,受伤20人。没多久,“伦敦”号放弃了营救“紫石英”号的计划,带着“黑天鹅”号再次离开。
“伦敦”号同样弹痕累累
不过,这轮炮战,解放军因为集结阵地被炮火轰中,共伤亡252人。
三轮炮战之后,英国人清楚地认识到了一个事实:
凭武力解救“紫石英”号,是不可能了。
接下来,就只能靠谈判了。
5:
“紫石英”号引发的一系列事件,对于中英双方而言,都是有些震惊的。
英国方面,时任首相的艾德礼表示愤愤不平,理由是“紫石英”号的航行得到了国民党政府的认可,而前任首相丘吉尔再次展现了他好斗的本色,在下院发言时要求英国派航空母舰到远东实行“武力报复”。
但也有持不同意见的观点。4月21日出版的伦敦自由党《新时报》就提出了一个问题:为什么“紫石英”号偏偏要在这个时间段在长江上航行呢?也有议员认为:如果有一艘亲纳粹的军舰在诺曼底登陆的那一天驶入英吉利海峡,我们难道不也是把它打得粉碎吗?
中国方面,4月22日新华社发表了毛泽东亲自起草的社论《抗议英舰暴行》,4月24日《人民日报》发表了专文,都指出英舰进入中国内河是“挑衅行为”。
4月30日,针对艾德礼的“得到认可”说和丘吉尔的“航母报复”说,中国人民解放军总部发言人、中央作战部部长李涛将军发表公开声明:
“英国人跑进中国境内做出这样大的犯罪行为,中国人民解放军有理由要求英国政府承认错误,并执行道歉和赔偿。”
针对这一声明,英国驻南京大使史蒂文森立刻发表声明:
英国政府将不会再向解放军控制的区域派遣任何军舰,并将立刻撤离停泊在上海的军舰。
虽然英方表明了一定的缓和态度,但双方接下来从5月24开始的多达11次的谈判却艰难异常——在双方没有建立外交关系的前提下,各自诉求都无法得到满足。
中方代表、炮兵3团政委康矛召坚持的中方立场是:英方必须就闯入解放区防区的行为认错并赔偿损失。
而接任“紫石英”号军舰舰长职位的英国驻南京大使馆武官克仁斯少校(John S.Kerans)坚持的英方意见是:“紫石英”号可以服从解放军要求,放弃移动,但英方没有过错,所以不认错,不道歉,不赔偿。
双方的激烈交锋甚至细到每一个措辞上:
英方形容这次行为是“过失”(Fault),但中方坚持要用“罪行”(Guilt);中方要求使用“侵入”(Invade),但英方拒绝,最多同意使用“贸然”(Indiscreetly)或“不谨慎地”(Inprudently),但中方认为只有副词没有动词,所以拒绝。
这场“拉锯式”谈判一谈就是2个多月。在这个过程中,中国人民解放军百万军队已经渡过长江,南京、上海等大城市也已陆续解放,各种事情千头万绪,“紫石英”号军舰的处理并不在中共工作的重点序列。
在谈判桌上虽然双方互不让步,但在谈判桌外,围绕那艘依旧孤零零搁浅的“紫石英”号,双方倒也没之前那样剑拔弩张了:
中方为“紫石英”号上的伙食和生活用品补给、伤兵的救治提供了各种便利,甚至同意“紫石英”号补充了燃油,这也显示出中方无意长期扣留“紫石英”号的态度,毕竟中方也判断出:英舰并非是有意闯入阻挠“渡江战役”的。
根据后面解密的材料,毛泽东出于解放战争的大局和之后的中英关系角度考虑,其实一度有过“睁一眼闭一眼”让“紫石英”号自己溜走的想法,中央军委对长江前线指挥部也有过“如"紫石英’号逃走,不做拦截”的指示。
但进入7月份后,长江口的英国军舰活动日益频繁。中共中央对态度又恢复强硬:绝不能因为你的武力威胁而屈服,或者不打招呼擅自溜走。
随后,中央军委下达命令:之前“不做拦截”的命令作废。
然而,意外还是发生了:
“紫石英”号真的逃跑了。
6:
1949年7月30日,晚9点。
由于一场台风刚过,江水大涨。
已经修复损伤,下锚停泊的“紫石英”号,一直在等这个机会。
当晚9点,正当一艘从镇江方向开往上海的“江陵解放”号客轮驶来的时候,“紫石英”号的代理舰长克仁斯立刻下令全舰灯火管制,砍断锚链(起锚会发出巨大声响),迅速跟上“江陵解放”号,向长江下游驶去。
当晚没有月光,长江上也没有照明设备,但“紫石英”号一移动,还是立刻被北岸的解放军哨位发现,位于镇江东南大港附近的解放军炮兵接到命令,立刻开炮。
遭到炮击的“紫石英”号,此时做出了一个并不光彩的举动——它加速开到了“江陵解放”号客轮的南侧,与客轮保持同速前进。
这也就意味着,“紫石英”号把“江陵解放”号当作了“人质”,挡住解放军的炮火。
而此时的“江陵解放”号船长也做出了一个错误的选择:它没有立刻向岸边的解放军表明身份,或停止前进,反而关闭了灯光,试图进行躲避。
由于解放军当时并没有夜间照明设备,无法辨识具体船只,“江陵解放”号被炮火击中,开始下沉。
在这样的情况下,北岸的解放军炮兵阵地停止了炮击,开始救人,而“紫石英”号趁乱闯过了这片江面。
事后,开炮的解放军阵地向上汇报,称“江陵解放”号是被“紫石英”号撞沉的,三野就据此上报中共中央军委。但后来根据“江陵解放”号上被救起的乘客调查,发现客轮是被解放军炮火误伤击沉的。但新华社已于8月1日宣布是“紫石英”号撞沉了“江陵解放”号。为此,周恩来严肃批评了三野。
晚上10点,“紫石英”号到达江阴要塞附近,它随即关闭了轮机,静悄悄地顺流而下。江阴要塞当时刚刚宣布起义,再加上驻防官兵也缺乏必要照明设备,当发现“紫石英”号并开炮时,已经为时已晚。
晚上12点,驻防在长江南岸上海的三野特种兵纵队炮兵部队接到拦截命令,严阵以待,但直到天亮都没在崇明岛以南的主航道发现“紫石英”号的踪迹——这艘军舰在撞翻撞沉多艘民船后,于凌晨由崇明岛北侧副航道驶出了长江口,与接应的英国皇家海军“和谐”号驱逐舰会合,逃出生天。
“紫石英”号逃跑后,一切关于它的谈判也就此中止。
7:
“紫石英”号事件之后,国际舆论都猜测:英国和中共将会陷入长期冷战。
但让包括美国在内的大多数西方国家大跌眼镜的是,在“紫石英”号事件结束后不到半年,意外就发生了:
1950年1月6日,英国宣布率先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成为西方国家中第一个带头表态的国家。
虽然英国和中国正式建交要推迟到1971年,率先承认中国的背后也有香港问题、在华资产等多种原因,但是英国人在“炮打紫石英”号之后仅半年就做出这样一个姿态,还是出乎不少人意料的。
关于英国人为何要做出这个决策,当时国内外也有很多猜测和观点,有的也和“紫石英”号挂上了钩——中共方面在这件事上态度强硬,但又并非不可通融,让英国人感到“硬来”实在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但无论如何,抛开“承认”这件事不说,“紫石英”号事件确实是向当时的国际社会传递了一个明确信号:
外国军舰凭借大炮在中国内河航道上游弋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馒头说
70年过去了,再回过头来看看“紫石英”号事件,还是颇值得玩味。
在这件事情上,别看英方一开始态度很强硬,但其实后期也保持了克制。按照原本大英帝国的脾气,本国四艘军舰被重创,已经是可以“宣战”的理由了,再怎么样也要把这个面子给挣回来。但是,英国从头到尾连“抗议”也没有提过一次。
中方在最初的强硬后,其实也保持了冷静。不仅提供生活用品和伤员救助,还允许“紫石英”号补给燃油——这其实就是允许它开走的一种暗示。在发扬人道主义精神的同时,也留下了一个可回旋的余地。据外交部解密档案,当时“紫石英”号上一名叫班纳斯特的受伤水兵,还曾给解放军方面写过一封感谢信。
不过,在整个事件过程中,双方其实也都有值得总结和吸取教训的地方。
对英国人来说,尽管他们认为已经获得国民党政府的许可(当时国民党政府确实是可以代表中国的合法政府),但在如此敏感的时刻闯入如此敏感的区域,尤其是一个国家的内河航道,无论如何,他们无疑还是理亏的一方,而且自我感觉还是太好了。
而对于解放军方面来说,在主权问题上毫不让步,在一些细节方面也做到不卑不亢,还反过来让西方感受了下他们信奉的“真理在大炮射程之内”,这些都是值得称道的。不过有些环节还是值得吸取教训,比如和“伦敦”号那场造成最大伤亡的炮战其实是有可能避免的,以及当初解放军曾派一个班登上“紫石英”号监视,但因为出于人道主义考虑,并没有将英国人俘虏并集中看管,连电台等通讯工具都没有接管,最终“紫石英”号那晚是将那个班的战士全都缴械后逃跑的。
最后来说下那艘“紫石英”号的最终命运吧。
按照英国人的宣传,“紫石英”号最终逃出生天,是一场堪比“敦刻尔克大撤退”的奇迹,所以舰上的官兵都受到了表彰。为了纪念这一“天佑我王”的光荣事件,英国在1956年特地为此拍摄一部电影,叫《扬子江事件》。
在那部电影中,“紫石英”号本色出演,成为了道具舰。结果在拍摄爆炸场面时因为炸药安置过多,“紫石英”号在爆炸中整个舰体严重受损。
这艘当初被认为是“好运”象征的军舰,最终在1957年被英国人自己拆分解体。
本文主要参考来源
1、《炮击英舰“紫石英”号回忆》(赵成斋口述,臧护德,沈洪玲,罗光洲整理)
2、《追溯紫石英号军舰炮击事件》(上海“纪实”频道《往事》,爱奇艺)
3、《揭秘中英长江炮战 百万雄师跨江前的一场恶战》(人民网,2015年7月20日)
4、《炮击“紫石英”》(艾米尼,《北京日报》,2019年8月13日)
5、《“紫石英”号事件中的外交谈判》(吴化、张素林,《中共党史研究》,2009年03期)
6、《“紫石英”号事件中谁先开炮》(白杰,《航海》,1995年06期)
7、《“紫石英”号事件前后》(宋凤英,《南方周末》,2004年1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