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经常会听到有人爆粗口骂人侮辱他人的时候会骂道“白痴、低能儿”等这些侮辱他人的词语,但是我们却从来没有去想过这些词最初又是怎么出现的呢?也不知道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历史会促使着一群人被另外一群人给贴上这样的表情。要说起这段历史,不得不说这是一段令人伤心的故事,同时也是一段污名化的过程。那么今天小编就来给大家讲一讲。
心智障碍和肢体障碍的区别,在于内在和外在的差别。外在的障碍,像是不良于行、断手、断脚,可以很明显的看出来;功能上的障碍,像是听障和视障也较为容易以物理性判别。但心智障碍无法从外表加以判别,所以一开始“发现”这个族群的过程,其实有点暧昧。
1、发现心智障碍者
对于心智障碍的认知,亚洲社会是如何开始的?
这和我们对于西方文明的理解有关。
明治维新时,福泽谕吉是日本近代文明的奠基者,将西方的文化和相关的理念介绍到日本,在他众多著作中,有一本相当重要的书,称为《西洋事情》,内容是写他到欧美国家所做的观察,关于社会福利设施的机构,他在书里提到“盲院”、“哑院”和“痴儿院”等。
由于《西洋事情》成为当时学校的教科书,也成为普及的观念。除了福泽谕吉的推广,明治维新后主要由田中不二麿主导教育制度,他参观欧美的教育设施和制度后,将其导入日本,为了心智障碍的学童,参观过美国宾州的“白痴”学校。
福泽谕吉所处的时代,日本对于心智障碍的认识主要由西洋引进,虽然是参考美国的制度,但美国当时对于心智障碍的理解来自法国。法国对于智能障碍的理解则来自18、19 世纪欧洲的启蒙思想与法国大革命,他们开始思考无法劳动的“非正常”人之地位与待遇。
一开始,欧洲的收容对象主要是“贫民”,但这些人还是得被强制劳动,增加生产力。不能劳动的人就被划分到“救贫院”中,其中可能包含孤儿、肢体障碍、盲人、聋哑、精神障碍、老人和智能障碍等,全收容在一起。后来,收容对象逐渐细分出不同需求之人。17 世纪时,则开始有男、女区别的设施。
日本社会在明治维新后,由于政治、经济和文化都采取西方式的相关措施,在时代的变革中,很多以往的下级武士、农民在新时代中无以为继,对于无法自立的老人、孤儿和障碍者,便都给予食物的救济。
除了食物的赈济,日本的社会福利设施也在西方的影响下建立起来。东京市“养育院”建于1872(明治5 年),是亚洲最早的近代社会福利设施之一。当时因为俄罗斯的皇太子要到日本访问,既小且贫的日本觉得乞丐、流民、肢体障碍或精神病患都“有碍社会观瞻”,所以将东京里的这些有碍市容的人都关起来,收容了240 名。
然而一开始,“白痴”并不在收容的对象中。
“病人安置于病院中,残疾、盲人、疯癫者都收容在不同地方,每一间都有看护,也给予疗养。”
这一时期对于“疯癫”和“白痴”两者其实有点混淆,“白痴”一直到1886(明治19 年)才开始明文收容规定。
2、明治维新衍生出的障碍划分
明治维新是个变动的时代,当时很多人无法适应时代的变化,不管是否精神上有问题,或是智能上无法适应新环境,都被集中收容到“福利设施”中,视为社会的弱势。这些被时代所排斥的人,由于环境变动得太快,常人无法好好认识他们到底有什么差别。
到了20 世纪初,现代化已经有点成果了,我们才逐渐开始区别这些被排斥在社会之外的人。
3、“低能儿”与“白痴”有什么差别?
这跟教育制度有关。日本自引进西方的教育体制后,发现有些孩子无法在体系中表现“正常”,于是开始了相关的讨论和研究。在20 世纪初期,日本认为“白痴”无法教育,而“低能儿”则是在教育体制中表现不好的人,但“低能”不像身体残障,可以从外表看出来,那要怎么分辨出“低能”呢?
就从“放牛班”开始。1890 年代左右,明治政府推行新的教育学制10 多年后,发现有一些儿童跟不上学习进度,于是针对这些学生再特别编成一班。
后来有学者开始写书讨论。学习院大学的教授大村仁太郎在《儿童矫弊论》中表示,他并不认为“低能”是种“病”,但是一种“瑕疵”,他把许多性格上的缺陷加诸到学习能力不好的儿童上,像是思想散漫、怠惰、抗压力弱、偏执、不洁、偏食等。大概可以想到的坏习惯都把它们跟学业成绩不好画上等号。然而,大村仁太郎也注意到社会和家庭的原因所造成的学习障碍,他没有把所有的问题归咎于学生的性格瑕疵。
当时对于心智障碍逐渐形成一套阶梯次的理论,乙竹岩造的《低能児教育法》就塑造出一个光谱:普通—劣等—低能—白痴,而这是以教育系统和学业标准所制造出来的体系。最底层的“白痴”,有时会被和“疯癫”画上等号,都被视为无法医治、先天性的问题。
其余的“劣等—低能”则是性格上的缺陷或感觉器官和大脑疾病所造成的问题。此时也有人注意到家庭所造成的坏习惯,或是学校里的因素,像是教师的教育方式、狭小的教室、空气的状况等,多方面讨论造成学生学习障碍上的各种因素,而不只归咎于学生本身的性格。
为了要教育低能儿, 1909 年开设了“白川学园”,透过研究园内的学生所写成的《低能児教育の実际的研究》,胁田良吉的分法与乙竹的系统差不多,将儿童分为“普通儿”、“低能儿”和“变态儿”。“变态儿”是无法根治的,其余在“普通儿”和“变态儿”之间的都是“低能儿”,需要住在机构中特别教育。
胁田良吉所指出的“低能”范围很广,从学习能力有问题、身体比较虚弱、无法适应团体生活等,都可以是“低能”的一部分。“白川学园”所收容的学员从学习能力低下到虐待动物的人,也包含偷窃癖和流浪汉,这些都成为“低能”的一部分。
4、“白痴”是无法教育的吗?
“白痴”在明治时代的概念,则是“完全无法教育的儿童”,不可医治、无法受教,但日本特殊教育的先驱石井亮一就有不同的看法,他认为即使“白痴”也有受教的可能,后来我们称之为“特殊教育”。
出生于佐贺锅岛藩的武士阶级,石井亮一在幕府末年与明治维新初期长大,幼年还是接受汉文的教育,熟悉《论语》、《大学》等书,也学习武士道的精神。16 岁时获得藩内选拔,到工部大学校(也就是后来的东京帝国大学)考试,但体格检查不合格,无法入学。
期待去美国留学的石井,后来改念私立的立教大学,接受6 年的教育。他在1874 年进入由美国圣公会威廉斯主教于筑地所创办的“英语塾立教学校”,石井亮一就学期间也受到感化,受洗为教徒。立教大学的姊妹校立教女学校在1882 年成立(明治15 年),毕业后的石井亮一第一份工作就是在立教女学校担任教师,除了教授外语,也教育女性外国的发展状况和现代女性该有的思想,是日本最早提供女子教育的学校。
明治20 年左右,日本的福利事业也开始展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西化之后的日本,缺少传统救荒济贫的组织,以往在乡里间可以得到救助的单位,在新时代中无法生存,而新时代的福利设施又尚未建立。再加上明治20 年出现很多自然灾害,让很多人抛家弃子,社会上出现相当多的孤儿需要养育。
此时出现的“冈山孤儿院”和“东京救育院”就是为了新时代的需求所创设,石井亮一也成为东京救育院的创办者之一。1891 年的浓尾大地震,在岐阜和爱知等地造成大规模的伤亡,死者超过7000 人,震后产生相当多的孤儿,也出现经济无以为继、只好贩卖人口的现象。
从宗教相关团体,如基督教和佛教等相继出动救援孤儿,石井亮一的东京救育院也加入孤儿的救助和收养。由于浓尾大地震的惨况,造成许多无人收养的女性,石井亮一深感福利事业的重要性,他在灾后带着一些孤女回到东京,在基督教会的援助下,先在东京创设“孤女学校”,教育她们,让女性习得一技之长,未来可以胜任保母、教师、助产士或是传道的工作。
在收容孤儿和教育孤女的过程中,石井亮一理解到智能障碍者的存在。在当时对于智能障碍的教育是认为“无法教育”、“免除法律责任”,采取“隔离政策”,对于石井亮一而言,着手智能障碍者的教育还带着可能教育的信念,他深信在神之前,每个人都平等。
5、石井亮一,日本特殊教育先驱
石井亮一没有单纯相信透过神迹就可以照顾这些智能障碍者,由于他的英文不错,他积极参考当时外国的文献,知道美国的做法分为大规模的收容与隔离,也有小规模的机构。
在参考的资料中,对智能障碍教育研究最为重要的就是法国医师Edouard Seguin 在19 世纪首创的智能障碍教育,成为后世特殊教育的先驱。他后来到美国开设小型的智能障碍收容机构,并且透过教育和工作方式,让障碍者具有一定的生产力。
石井亮一将他的研究写成《白痴儿其研究及教育》(1904)一书,认为“白痴”在身体的发育和运动方面都异于常人,甚至在视觉、听觉、味觉和嗅觉上也有障碍。在精神上的问题则会导致语言障碍、或偏执、缺乏注意力等。
此一时期经常将“白痴”与“疯癫”两者混在一起,石井是第一个尝试区分2 者的学者,他认为:“疯癫一开始具有一般的智能,但后来消失了。”相对而言,“白痴”则是一开始意识就相当贫弱,但在程度上可以渐渐的进步。
石井亮一的想法后来落实到他所开设的滝乃川学园,他的妻子渡边笔子也支持他的理念,两人一起为心智障碍者的教育努力。渡边笔子于1861 年在长崎出生,是日本妇女教育的推行者。她原先在华族(贵族)女校当教务主任并兼任法语教师,她对法国医师Seguin 的心智障碍教育方式也相当熟悉。
石井夫妇两人都曾经到美国宾州Irwin 智能障碍者学校参观,回国后才创立了滝乃川学园。由于日本对于心智障碍的认识还相当少,所以石井夫妇也负责师资的培育和教育设施、教材的准备。
一开始设立的学校有农园、宿舍、教室和研究室,石井除了收容智能障碍者,也想要研究智能障碍者的相关问题。然而,明治末期时的日本政府没有资助相关的设施与研究,石井夫妇的研究经费来源大多都是自己的贷款和基督教会的赞助。最后由于经费用尽,滝乃川学园只好暂时关闭。
随着时代的推移,日本社会也开始注意到财团法人的建立和组织方式。20 世纪初期有些大学是以法人的方式建立,像是同志社大学,相关的法律也慢慢建立起来。石井夫妇在1919 年发起第一次的董事会,之后也找到大财阀涩泽荣一赞助,由涩泽担任第3 任的理事长。
在解决资金问题后,滝乃川学园的再次重新张开,石井想要发展的研究机构也建立起来。本来在东京巢鸭的学园,后来移转到东京近郊的多摩,这里比较符合石井理想中的学校。在武藏野台地上,空气相当清新,可以将农场、工场、鸡舍、礼拜堂和住宿场所等设施都建立起来,从幼儿到年长者的生活、教育、训练、劳动和医疗都包含在其中。石井亮一对于“白痴”的治疗与教育,成为日本特殊教育的先驱。
6、当教育改变,“白痴”与“低能”还会存在吗?
透过“白痴”和“低能”的概念,可以看出日本明治维新时期对于这两个概念的认识,是随着日本政治、社会、经济所转变而形成的,也就是在明治维新后所发现的一个新的族群。
随着新的政治体制,有相当多的下级武士和农民变成赤贫,无以为继,到处流浪。明治政府所建立的教育体制也产生了相当多不适应的学童,这批无法进入新时代规范的族群,从疯癫、智能障碍、穷人等,逐渐被划为特殊的族群,日本政府就依据不同的状况加以分类、收容、研究。
“白痴”和“低能”可以说是时代和社会变动下的产物,透过相关概念的形成,或许我们可以思考现代文明对我们的影响,造成了什么样的差别待遇,甚至教育制度区别了那些人。在石井亮一之后,随着“白痴”和“低能”的讨论,相关的医师和心理学家也进入这个领域,透过病理学的研究和访谈,后来也发展出测量心智障碍的量表。
当然,并不是否定以往也有智能较低的人,但在明治维新、实施新教育以前,他们可能只是生活在农村,负担繇役(封建统治阶级强制农民承担的、一定数量的无偿劳动),过着“正常”农民的生活,不会被划分为“低能”或“白痴”,也不会因为学业表现不好就被归类为“低能”,成为需要“矫正”的对象。
如果“白痴”和“低能”是因为教育体制所产生出来的,当教育的方式改变,是否这样的族群就会消失呢?历史很难处理假设的问题,但这或许是值得我们深思的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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