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瑞敢上交《治安疏》就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决心。当这道被称为“天下第一疏”的奏折传到嘉靖帝手里后,可能没人会觉得海瑞还能继续活下去。海瑞在《治安疏》中,把嘉靖帝狠狠的批了一顿,更是直言“嘉者,家也;靖者,净也。嘉靖嘉靖,家家净也”,“天下之人不直陛下久矣,内外臣工之所知也”这样的话,差点就把嘉靖帝给气死。不过嘉靖帝没有将他立即处死,而是先羁押入狱,这点已经出乎海瑞意料了。
海瑞(1514年-1587年),字汝贤,号刚峰,海南琼山(今海口市)人。明朝著名的清官,也是我国历史上清官的代表之一,他素以“刚直”而著称,又以“罢官”而惊世骇俗。有关他的传奇故事,直至今日,仍余音袅袅,波澜不息。
在海瑞极富传奇色彩的人生中,也许是太离奇了,所以人们很难弄清楚他究竟是清还是浊:
若说海瑞是正人君子,可他又是妻妾成群,据明代沈德符所著《万历野获编·补遗》记载:海瑞一生娶妻三人,又有小妾两人。
若说海瑞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话,但他仅仅是在嘉靖二十八年(1549年),参加乡试中举,之后又参加了两次会试,结果均以落榜而告终,他便从此放弃科举,一生也未曾中进士。
若说海瑞敢于为民请命而一次又一次被罢官,但分明又是一次又一次地升官。
若说海瑞为官清廉节俭,但他讲起排场来,却并不亚于奢华的张居正。据《万历野获编·补遗》记载:瑞出京师,用夫三十名,德州而下,用夫一百余人。
海瑞还有其他很多的故事,总的来说,海瑞的一生其实也是故事不断,争议不绝。
但是,海瑞有一场人生旅途中最精彩、最闪光的一幕,那就是他备棺上了一封奏章,在这封名震朝野的奏章里,他狠批在位的嘉靖帝。
明世宗朱厚熜(年号嘉靖)在位的中后期,他迷信方士、尊崇道教,好长生不老之术,方士们便利用嘉靖帝梦想长生不死的心态,而屡行诈骗之术,愚弄嘉靖帝。
嘉靖四十五年(1566年)二月,海瑞作为刚刚进京一年多的六品闲官(时任户部云南司主事),看到嘉靖帝躲在万寿宫里,不理朝政,就是求仙问道,吃红丸,他再也闲不住了,他决心以死来抗争,大胆地和嘉靖帝拼一场。
海瑞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把矛头直接指向当今的道士皇帝嘉靖帝,他奋然写下了名震朝野的《直言天下第一事疏》(又称《治安疏》),直接呈给嘉靖帝。
这封史无前例、锋芒毕露和咄咄逼人的奏疏,写的洋洋洒洒,通俗易懂,下面摘抄其中的两段:
“陛下则锐精未久,妄念牵之而去矣。反刚明而错用之,谓长生可得,而一意玄修。富有四海不曰民之脂膏在是也,而侈兴土木。二十余年不视朝,纲纪驰矣。数行推广事例,名爵滥矣。二王不相见,人以为薄于父子。以猜疑诽谤戮辱臣下,人以为薄于君臣。乐西苑而不返宫,人以为薄于夫妇。天下吏贪将弱,民不聊生,水旱时靡,盗贼滋炽。自陛下登极初年亦有这,而未甚也。今赋役增常,万方则效。陛下破产礼佛日甚,室如县罄,十余年来极矣。天下因即陛下改元之号而臆之曰:“嘉靖者言家家皆净而无财用也”。
“陛下之误多矣,大端在修醮。修醮所以求长生也。……使陛下得以访其术者陶仲文,陛下以师呼之,仲文则既死矣。仲文尚不能长生,而陛下独何求之?……陛下玄修多年矣,一无所得。至今日,左右奸人逆陛下玄修妄念,区区桃药之长生,理之所无,而玄修之无益可知矣。”
海瑞在这封奏疏里,把嘉靖帝批了个体无完肤,将他因崇道求仙的恶果全抖了出来,在里面说,“嘉靖者”,“言家家皆净”,天下的全部家当也会“无财用也”。
海瑞在奏疏里从政治方面说,你嘉靖帝不是一个好皇帝,而是一个迷信神道的昏君。
海瑞在奏疏里还从伦理的角度说,你任意怀疑、屠杀臣子,是为不君;你长期与皇后分居,断绝情谊,是为不夫;你对亲生儿子毫无父子之情,连面甚至都不肯见,是为不父。可见,这君臣、夫妇、父子之三纲,你连一纲都未做到,如此看来,别说你没资格做个英明的君主,就连一个普通的孺子也不够格。
海瑞这封奏疏哪里是向九五之尊的皇帝进言劝谏,这分明是讨伐嘉靖帝罪行的“檄文”,是审判嘉靖帝的“判决书”!
当然,对于写出这封奏疏的海瑞来说,也是自己的“绝命书”。
嘉靖帝还没有看完奏疏,就早已气得龙颜大怒,他当即把奏疏摔在地上,气急败坏地喊道:立即把这个乱臣贼子抓起来,别让他跑了。
嘉靖帝身边的太监黄锦在旁边说:“这个人向来有愚名。听说他上疏之前,知道冒犯该死,专门买了一个棺材,和妻子诀别,奴仆们也四处奔散没有留下来的,他自己是不会逃跑的。”
嘉靖帝听罢,感到很意外,难道真有如此不怕死的臣子吗?他想了半天,又起身把奏疏从地上捡起来看了一阵,长叹一句:“这个人可与比干相比,但朕不是商纣王。”
不知道嘉靖帝有没有悔悟,但他仍把海瑞丟进大狱,却不审不判,不知道是什么心理。
颇具讽刺的是,十个月之后,嘉靖帝还没有把海瑞砍头,自己却因吃道士王金所炼的丹药过量而暴毙了,享年60岁。嘉靖帝临终前,倒也做了件好事,他遗诏:“存者召用,殁者恤录,见监者即先释放复职” 。
这样,继位的裕王朱载垕,也就是隆庆帝发诏赦免了所有谏言诸臣,其中就包括了海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