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在公元前260年战国时代的秦赵长平之战,秦胜赵败,赵卒被斩杀活埋者达四十五万人,赵国元气大伤,从此衰败。
发生在公元前260年战国时代的秦赵长平之战,秦胜赵败,赵卒被斩杀活埋者达四十五万人,赵国元气大伤,从此衰败。其导火线是赵孝成王听信平原君接纳韩国上党太守冯亭的投降,赵国虎口夺食,占有秦国的胜利果实,被司马迁批评为“利令智昏”。实质上,赵韩唇齿相依,赵救韩,实为自保。赵王接受冯亭之降,原因有三:其一,从地理态势增强邯郸西部的防务,上党入秦,邯郸的门户洞开,此所谓唇亡齿寒,赵不可不保。其二,秦兵东进,意在吞并各国,东方各国都清楚,与其坐等秦国各个击破,不如联合一拼。东方各国又想联合,又不敢联合,因为谁先联合,秦又会先攻谁,于是各国处于两难选择。如今秦兵到了家门口,韩国又入地,入地增赵形胜,于是赵不惜一战受韩地。其三,赵惠文王二十九年(公元前270年),秦二十万大军攻韩,赵援救,秦赵阏於之战,赵胜秦败。此时赵国为三晋之首,有与秦抗争的能力。
综上所述,平原君主张接纳冯亭是正确的决策。司马迁批评平原君“利令智昏”,是警惕人们,不要无故受益,天上不会掉馅饼,这也是对的。
1、天降馅饼
赵孝成王四年(公元前262年),韩国上党太守冯亭上书赵王说:“韩国无力守上党,(韩王通知)投降秦国。但上党的官民都愿归附赵国,不愿做秦国的臣民。今冯亭献上上党郡十七座城邑的地图、人口数额,全体官民向赵王叩头,再叩头,请赵王赐福上党人民,听候赵王的裁夺。”
赵王大喜,立即宣召平阳君赵豹入宫,通报这件事,征询赵豹意见,是否接纳冯亭。
赵豹说:“ 圣人甚祸无故之利。意思是说圣人把无故发横财看做最大的祸害。这块烫手的山芋拿不得,一定有祸患。”
赵王说:“冯亭感念我赵国的德泽,怎么能说成是无故呢?”——赵王自认他的德泽远播,圣人所谓徕远人也!
赵豹说:“秦国蚕食韩国土地,切断了上党的通道,认为上党已是囊中之物。秦国攻韩付出了很大代价,这不明摆着是秦国出力、赵国得利吗?这种便宜事,即便是大国欺负小国,小国也会反抗的。如今秦强赵弱,是弱国去夺强国的口中食,这怎么不是无功受禄、无故得利呢?再说秦国,攻韩国三年,把灌溉耕地的水都用来在运输渠中运送军粮,秦国政令畅通,军力强大,急红了眼要夺韩地,赵国插一杠子,难道不是招祸吗?”
赵王说:“就按你说的,不就是要打一仗吗?即使是用百万之军,攻城略地,穷年累月,还攻不下一座城池。这不费一兵一卒,坐享十七座城,又是送上门来的,是多么大一笔财富啊!”
当时的形势是,秦国是超级大国,不断向东扩张,志在统一天下。往远处说:
——在十六年前的公元前278年,秦将白起攻打楚国,夺取大片地方,攻破楚国都城郢都,迫使楚国向东迁都到陈(今河南淮阳),楚国破碎。
——在十二年前的公元前274年,秦攻魏大梁,杀死魏兵四万。
——在十一年前的公元前273年,秦将白起打败赵魏联军,杀魏兵十三万,活捉赵兵两万,全部沉入黄河。
——在三年前的公元前265年,赵孝成王元年,秦军大规模攻赵,夺走三城,齐兵来救,秦国退兵。
——就拿这次战争来说:秦国在三年前就发动了攻韩之役。先是,白起攻韩,拿下陉城等五座城池,杀韩卒五万,史称秦韩陉之战(陉在今山西曲沃境内),第二年,秦兵攻打南阳(今河南济源,原魏地,当时由韩、赵掌管)太行道(羊肠坂道)。第三年,秦兵攻下野王(今河南沁阳)切断了韩都与上党的太行道。冯亭降赵,其目的是引赵为援,韩、赵共同抗秦。
如上所述:秦、韩已经攻战三年,眼看口中食为赵所取,秦国当然不答应,赵国接受冯亭之降,就一定要与秦大战,赵豹说:无故贪利是大祸。赵王说:得十七座城池增强赵国力量,不惜与秦战。
赵豹出宫,赵王宣召平原君赵胜(赵王之弟,任相国)、宗室赵禹进宫商议此事。平原君、赵禹两人说:“动员百万大军,经年累月攻不下一座城,一下能得十七座城,这是大利,机不可失。”于是赵王下定决心,接纳冯亭。赵王为了表示极为看重,派最高国务大臣平原君赵胜到上党受降。以三万户封太守冯亭,以三千户封各县城县令,世世为侯。其他官吏加爵三级,人民每人赐金六镒。上党为赵地后,赵国派廉颇为大将入援上党。
冯亭辞封说:“我冯亭受封有三不义:我为封疆大臣,无力守上党,不能死难殉国,一不义也;韩王命我降秦,我违背主命降赵,二不义也;我受封等于是出卖国家土地,个人得利,三不义也。”——冯亭预料秦、赵之间将有一场恶战,是他将给赵国带来重大灾难,所以辞封。
2、老将持重
秦将白起是秦国名将,诸侯闻之胆寒。白起作战非常野蛮,他大规模杀降,或活埋,或斩首,或沉入黄河。秦国东进从公元前364年的石门之战起,到公元前234年的平阳之战止,一百三十年中,共斩杀六国士卒一百六十七万人,单是白起率众人斩首坑杀的即达九十万人。史称秦国为“虎狼之国”,称白起、王翦为“豺狼之徒”。由此可见,那时战争之酷,秦军之野蛮。
秦军野蛮作战有以下原因:
(1)秦崛起于狄戎之地,遗游牧抢掠残杀之风。
(2)商鞅变法后,以杀敌首级论功,勇战者奖,怯敌者罚,要求人人争死疆场。
(3)以野蛮杀戮震慑敌人。这同时也增加了战争成本,迫使敌人拼死抵抗。这种野蛮战法是一把双刃剑。
由上所述,秦人作战拼的就是实力。赵得上党,增强国境的安全系数;秦要东进,更要复仇,打击抢夺者。双方都将拼全力。公元前262年双方调兵遣将,沉寂了两年对峙终将有所动作。
公元前260年四月,秦赵两军对阵长平(今山西高平西北)。秦军前线统帅为王龁。
——四月前锋接战,秦军阵斩赵军裨将赵茄。
——六月,秦军攻破赵军两座哨卡城堡,杀了四个赵军尉官。
——七月赵军坚壁固守,秦军又攻破赵军营寨,夺取了西垒壁,又杀了两个尉官。
赵军连败数阵,廉颇避其锋芒。赵将廉颇是一位沉稳持重的大将,秦人很怕他。秦军多次挑战,赵军岿然不动。赵王多次下达出战令,廉颇仍然不出,秦军无可奈何。
3、秦施反间计
秦军远道进攻,持久不利,强行进攻打不破赵军坚壁。双方对阵军队超过百万。双方持久都是巨大的消耗,赵王也急于求战,秦军更急。但持久战对赵军有利,廉颇坚壁以待,无疑是正确的战略。秦军如何打破僵局呢?
秦相范雎,展开外交攻势,他派出大批间谍到赵都邯郸,用千金厚币行贿赵王左右及用事大臣,说廉颇的坏话,又散布流言,说秦军最害怕“马服子”为将。马服子,就是马服君赵奢的儿子赵括。十年前(公元前270年)的阏於之战,就是赵奢为将打败秦军的,当时赵将廉颇、乐乘都不敢为帅,赵奢一战成名。他的儿子赵括好读兵书,好骑马射箭,又好夸夸其谈,认为天下善于用兵的人都不如他。赵括和父亲赵奢辩论兵法、战略,赵奢都说不过他。但赵奢评论,赵括是纸上谈兵,断言赵括为将必败。但在社会上赵括却有很大的名声。秦人抓住赵王急战和赵括的虚名,反间计得以成功。赵王下令召回廉颇,用赵括为全军统帅。
4、临阵易将
临阵易将,犯兵家之大忌。但事实证明主帅连打败仗,必须易将才能扭转败局时,应及时换将。如第二次世界大战,英军在北非战场,连连败北,丘吉尔改任蒙哥马利后,扭转战局。苏德战场,苏军连连败退,到斯大林格勒战役这一生死关头,斯大林改派朱可夫,转败为胜。如何易将,关键是分析胜败原因。如果优势战败,这个将必须换;如果即将全线崩溃,或主将一筹莫展,此时也须换将,打开新局面。长平之战,秦强赵弱,秦军又挟乘胜之威,硬拼打阵地战,赵军不敌是正常现象。况且廉颇没有败,只是前沿接触,试探性战斗,不成即改变战略,坚守疲敌,秦军强势一筹莫展。因为攻守形势,兵力悬殊。攻方三倍于敌,才是平手,五倍于敌才有必胜把握。秦军没有这么大的优势。赵军在第一线四十五万人,可以说是倾全国之力了。秦军作为攻方,第一线差不多只能与赵军相当,约五十万人,只是气势更胜,战力更强,但优势有限。后勤供应,秦军不如赵军,秦军战线长,久拖不利。廉颇的坚守不战,消耗秦军士气,待其疲,克敌制胜,无疑是正确的战略。再说廉颇已经遏制了秦军的攻势,赵王换将,实属不妥。
这时换将意味着改变廉颇的正确战略,是绝对错误的。改坚壁为进攻,也就是以短击长,蔺相如正是看到了这一点,他上书赵王说:“赵括徒有虚名,他只会读兵书,不懂得临场变化,打仗按书本,好比弹奏琴瑟,用胶把弦柱粘牢,只能弹出一个声音,哪成乐曲。”(《廉颇蔺相如列传》原文:“王以名使括,若胶柱而鼓瑟耳。”)弹琴拉二胡,音调的高低要靠调节弦柱的松紧来转换。琴柱将弦转紧,则音急调高,琴柱将弦调松,则音缓调低。如果调弦的柱被胶粘牢,不能调弦松紧,只能弹奏一个声调,就不成乐章了。比喻赵括带兵,只懂一味进攻、蛮干,改变廉颇的战法,必然要失败。由于当时蔺相如生病,没有人可以强谏赵王,他的一纸上奏,没起作用。
这时,赵括的母亲也上奏说:“赵括从小就喜欢夸夸其谈,他的父亲曾说,‘我这儿子只会纸上谈兵,根本不会打仗,他若为将,兵败国亡的祸就要发生’。”赵王仍然不听。
5、兵败长平
七月底,赵括来到军中。他立刻改变廉颇的部署,发出挑战书与秦军决战,下令全军出击。老成持重的军官全部罢免,只知提拔那些喜欢蛮干的“愣头青”为军官。
且看秦军如何动作。
秦军得知赵括为将,知道两军即将决战。秦昭王命令善战的全军统帅白起直接任前敌总指挥,到第一线取代王龁。但表面上仍以王龁为将,而且封锁消息,敢于泄漏白起到第一线的人,斩立决。王龁名声小,才能不如白起,故意示敌以弱,麻痹赵括。白起亲临前线,更加鼓舞了秦军士气。
白起做了如下部署:把大军埋伏在有利地形,引诱赵军离开坚固的营寨。两军交战,秦军正面迎战的军队,激战一番后佯装败退,赵括出动大军追击,等到赵军进入秦军的口袋后,秦军事先埋伏的两万五千骑兵从两侧同时冲出,把赵军一分为二。赵军大部分被秦军包围,一部分退回赵营的军队,也被预先埋伏的五千骑兵挡在营内。赵军被秦军分割包围,大部脱离原有阵地,来到不利的新地域。赵括赶紧收缩,在不利的新地域筑垒固守待援。秦军也不急于进攻,用预先筑好的坚固营垒,包围赵军。原来是秦军攻坚,现在转为赵军攻坚。
秦军完成对赵军包围后,派出支军切断赵军后勤粮饷供应。秦昭王立刻在全国发起总动员,年十五岁的男子全部动员。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德国后期也征召十五岁少年入伍。原本是二十三岁为戍卒,一下子降低八岁。秦国男子,扫境以赴前线,成绝对优势歼灭赵军。
秦昭王从首都咸阳赶到前线河内坐镇,鼓舞士气,并对参军的家庭赐民爵一级。
再看赵军。赵国全部精壮四十五万都到了前线,后面没有强大的机动部队作支援,赵军粮饷供不上,向齐国借粮。齐国宣称中立,不给赵军一粒粮食。
到了九月,赵军已经断粮四十六日,战马吃光了,就把生病瘦弱的军人杀来吃。赵军山穷水尽,做垂死挣扎。被围的全军分为四个梯队,轮番冲锋突围,赵括带头冲锋在全军的前面,战死。主将战死,军无斗志,赵军全军投降。
数十万降军需要粮饷,秦军遂将赵军全部活埋,只选了二百四十个赵国青年士兵回赵国报信,赵国全国震恐。
秦一贯是战场全歼敌军,投降了全部杀掉。秦军杀降,有两大原因:一是节省军粮,二是消灭敌方有生力量。秦赵长平之战的决战阶段,在公元前260年四月到九月,历时半年,双方作战兵力一百万,赵军四十五万全军覆没,秦军约五十万,也死了一半,只剩下二十余万。双方总计死亡七十余万人,在中国战争史上,此战是骇人听闻的。由此可见,两国生死存亡决战之残酷。
6、邯郸保卫战
长平之战,秦国没有乘胜追击,丧失了一次灭赵的大好时机。公元前259年九月,秦军经过休整,决定大举伐赵,兵围邯郸。白起称病不出,上书秦昭王说:“灭赵的时机已经丧失,邯郸的防务得到加强,秦兵难以攻破”。秦昭王不听,派五大夫王陵为将,兵围邯郸。
邯郸之战一开始,秦赵双方都展开了外交战,赵国使者对楚、魏、齐、燕讲唇亡齿寒,要它们相救。秦昭王也派出使者要求各国中立,威胁说,谁敢救赵国,谁就要步赵国的后尘,下一个目标就全力攻击他。长平之战,邯郸被围,就是赵国救韩国自找的,列国害怕秦国都不敢动。齐国铁定了心保持中立。燕国偏远,又弱小,不愿惹火烧身。韩国已与赵国并肩作战。赵国指望的,只是楚、魏两国。
魏国相国信陵君,是平原君的小舅子,利用这一层关系,魏王答应相救。魏王派出大将晋鄙率领十万大军,扬言救赵国,但魏王暗中命令晋鄙不出国境,驻军于邺城(今河北临漳)。魏王遣使对秦王说,魏军只为声援,并提出从中斡旋,说赵王尊秦为帝,秦国退兵。于是有魏使辛垣衍游说赵王,鲁仲连入赵与辛垣衍进行了一场辩论。魏军屯于边境,名为救赵,实为两端,暗中与秦勾结,想从中渔利。秦胜,魏军抢夺赵地;赵胜,名义已救。魏军观望,楚国救兵也不出。
平原君只有催逼信陵君,甚至发出狠话,说:“我赵胜之所以与你联姻,我敬慕你的高义,能够急人之难。如今邯郸危急,公子袖手旁观,这叫急人之难吗?即便是公子看不起我赵胜,难道公子也忍心你的姐姐陪着我做亡国奴吗?”
信陵君感到事态严重,他没有办法说服魏王出战,于是铤而走险,采纳宾客侯嬴的办法,“窃符救赵”,杀了晋鄙,夺了十万魏军的指挥权。然后下令整编军队,兄弟都在军中,或父子俱在军中,留军一人,回家一人,老弱也裁减回家。这一举措使全军振奋,共得八万精兵,士气高昂,立即向邯郸挺进。
平原君得知魏军出动的消息,他亲自出使楚国求救。平原君需要找二十位随从,他在三千宾客中挑出了十九位,还缺一人挑不出来。这时有一个下等宾客毛遂,他自荐于平原君前,平原君接受了。
平原君一行来到楚国,与楚王商议合纵,从早上太阳一出就谈起,过了中午还没结果。
这时毛遂临场发挥,按剑登坛数落楚王说:“我听说古代的商汤王只有七十里地,周文王只有百里之地,他们都成就了统治天下的伟业。如今楚国地方五千里,雄兵一百万,秦将白起,不过是一个粗鄙的家伙,只带了几万人,兴兵来犯楚国,一战攻下了楚国都城郢,再战烧了楚国发祥地夷陵,三战羞辱大王的祖先。这是百世不解的仇怨,连我们赵国人都感到耻辱,大王你很厉害,却不知道羞辱。合纵是为楚国,现在是替你楚国报仇雪恨的机会。我们既是请救兵,也是来帮楚国的。”
楚王认为毛遂说得有道理,再看眼前形势,来者不善,摆出一副拼命的架势。楚王顺水推舟,连声说:“对,对,先生说得对,我要用全国之力与赵国配合抗秦。”
定盟后,楚国起十万大军,由相国春申君率领,浩浩荡荡来救赵国。
邯郸保卫战到了紧要关头,平原君拿出全部家产募军,共征得了三千人组成敢死队,在邯郸传舍爱国志士李同率领下冲向秦军,以一当十,以十当百,秦军被杀得丢盔弃甲,后退了三十里。
平原君输财助军的故事,表明邯郸最高层的官员、贵族全都动员起来出人出力。赵国万众一心,誓死卫国,士气盖过了秦军。
秦军包围邯郸一年多,双方殊死搏战,秦军攻不下邯郸,而赵军也只能防守。公元前258年十月,楚、魏救兵抵达邯郸,秦军围攻邯郸近三年,早已疲困,在三国联军的打击下,大败而归。秦昭王一怒之下,将白起赐死。
7、如何评价长平之战
从统一战争的角度看长平之战,此役是秦与东方六国的一次大决战,是促使历史转折的关键之战,秦胜赵败,基本奠定了统一的格局,反之,历史进程则不可估计。司马迁评论说:“平原君风度翩翩,是乱世中的一位佳公子,然而不识大体,俗话说‘利令智昏’,他误听冯亭邪说,让赵国在长平损兵40余万,邯郸差点不守。”司马迁“利令智昏”的批评是就事论事,单从利与害角度评说,做人不要贪无妄之利,天上不会掉馅饼。无故受益是要遭报应的。但从当时天下大势来看,这场统一战争的大决战不可避免。从战争进程来看,长平之战并不是秦、赵两国事先谋划的一场大战,而是秦国统一战争必然要发生的一场大决战,是形势的发展使然。公元前264年秦攻韩陉城,拔五城,斩首五万,是秦、韩两国的一场大战。公元前263年白起断韩太行道。公元前262年又攻拔野王,上党危急。韩上党太守冯亭对官民说:“上党与韩国都城的联系已经断绝,韩国保不住上党了。秦兵天天进逼,韩国无力反击,我们不如投降赵国。赵国如果接纳了上党,秦国必然大怒,一定攻赵。赵国遭到攻击,一定亲近韩国,韩赵联合为一,那就可以抵挡秦国了。”赵国接受了上党,局势果然按照冯亭的预想发展,秦、韩之战演变成了韩、赵联合抗秦的大战。秦国不惜倾全国之兵,连续三年攻韩,其战略目标是一定要拿下上党,上党入秦,不仅韩国遭到极大的削弱,而且赵国的门户洞开,邯郸就暴露在秦军的视野之下。赵国接纳上党,也是为邯郸的安全保有一道屏障。赵王与平原君,当然知道冯亭的打算,也明白接纳上党必然受祸。如果不愿坐等待毙,眼看秦国各个击破,赵国必须冒险一战,这样既得上党,又得到韩国的同盟。赵国不接纳上党,可以免去长平之祸,得到一段时间的安宁,但秦国缓过劲来,下一个目标必然是攻打赵国。形势逼使韩、赵联合,长平之战势不可免。秦攻韩之战,与秦围邯郸之战,都可视为长平之战的组成部分,前后共八年。这一场持久的八年大战,绝不是偶然的。在这一背景上评价长平之战,有如下几个意义:
(1)长平之战是秦国统一战争中划时代的一场大战役,它既是秦、赵之间的一场主力决战,也是秦国与东方诸侯各国之间的一场主力大决战。东方诸侯韩、赵、魏、楚四国参战,秦国为一方,五国决战,历经八年。战役上,东方诸侯列国最终胜利,赶走了秦兵,韩国也收回了上党;战略上,秦国大胜,韩赵被彻底削弱,赵国损失巨大,太原等广大地区丧失,从此一蹶不振。
(2)长平之战中,赵国倾全力而失败,说明东方列国单独一国不能抗秦,邯郸之战的胜利,说明秦国不能战胜东方列国的合纵。这场大战生动地证明:合纵存,则东方列国存;合纵亡,东方列国亡。秦要统一,必须打破合纵,各个击破才可能统一。苏秦合纵、张仪连横在长平之战半个世纪之前,秦国力量还不十分强大,东方列国单个可以对阵秦国,所以合纵不坚,被秦国连横打破。长平之战形势明朗,秦国野心暴露无遗,单个国家又无力对抗秦国,因此长平之战后,东方列国没有形式上的合纵,而互相依存的实际合纵更加坚定。公元前247年和公元前232年,魏、楚、燕、韩、赵五国两次联合打败秦兵就是证明。齐国则彻底中立。秦始皇亲政后,采纳尉缭的建议,用重金和间谍战破坏合纵,还假东方列国昏庸国君之手自毁长城,屠杀良将。因此秦始皇只用十年工夫就灭了六国,统一天下。长平之战为双方提供了经验,最终秦国取得了胜利。
(3)长平之战从秦伐韩起,其后赵国卷入,再后楚、魏卷入,局势愈来愈失控,拖了八年,因此绝不是“利令智昏”四个字就可以了结的,它只不过是一个导火索。(李云龙打平安县城,搅动了整个中日华北战场,牵一发而动全身,恰恰是中日两国生死决战这个大局决定的。)赵国接收上党也只是一个导火索,秦、赵决战,秦与东方诸侯的大决战迟早要发生。公元前270年的阏於之战,也是赵救韩。秦欲吞上党,打开攻赵的门户,早就虎视眈眈。赵救韩,保守门户,并上党,无疑是正确的。但“利令智昏”的批评,也有道理,赵国不纳上党,可以暂时免祸。从这一角度,不要贪无妄之财,也有警示意义。
(4)战争最终是国力、军力、财力、政治力的综合较量。当时三晋韩、赵、魏三国土地近一半已被秦国攻占,三国的地盘加起来也只有秦国的一半,三国力量的总和也只能与秦国打个平手。秦国动员十五岁以上男子出征,可以说扫境以战,才勉强赢得胜利。长平之战,如果齐国加盟,用粮食支援赵兵,秦军就要失败。赵国救韩国,秦国使者四出,警告列国不要参战,而赵国是在长平战败后才紧急求救。长平之战,来得突然,赵国准备不足,其落败不但是军力上的失败,也是外交上的失败。在外交上,赵国落后了秦国一步,付出了沉重代价。
(5)秦国的野蛮战法,杀降,报复平民,也增加了统一进程的难度。东方之民,不愿为秦民。如上党地区民众自救,秦国在长平之战后又经过了十二年,直到公元前248年才彻底平定上党的反抗,再次从韩国手中夺取,就是生动的明证。公元前227年,秦始皇破赵邯郸,赵公子嘉在代地一弹丸之地抗秦,经过了五年,到公元前222年才最终灭亡,也是生动的明证。但秦军的战法,可以彻底消灭对方有生力量,在军事角逐上也有一定意义。
长平之战产生了许多故事,留下许多成语,如:利令智昏、纸上谈兵、窃符救赵、脱颖而出、一言九鼎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