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明朝末年时期,围绕着宫廷发生了三大事件,在历史上被称之为“三案”。这三桩案件扰攘纠结,延续三朝之久,引发了明政权内部的分裂,加速了大明王朝的崩溃。“三案”的发生是明神宗朱翊钩在立储问题上犹豫不决的结果。
从封建礼法说,皇位继承人首先应是嫡长子.即皇后所生的长子,如皇后无出就有“无嫡立长"的规定。明神宗原有长子朱常洛(后来的光宗).其母是宫女出身的王恭妃。按当时皇后无出的情况,朱常洛已被皇室、朝臣认定为皇位继承人。但随着朱常润的出生,他的稳固地位受到了动摇。朱常淘的生母是神宗最为宠爱的郑贵妃,“爱屋及乌",他对这位皇三子极为看重,据说他曾许诺要立其为皇太子,并为其大摆喜筵,后又将郑贵妃晋升为皇贵妃,使其距皇后仅一步之通。由于神宗随心所欲,行为与封建礼法不符,所以终于以一位言官的奏章为导火线引发了长达十多年的建储之争。
这场斗争,使得当时的官员大致分成为三派,即:正统派、拥立皇三子派和中间派。前两派相互攻讦,分别千方百计地对皇帝施加影响。万历二十九年(1601年),经过旷日持久的激烈斗争之后,神宗终于败下阵来,不得不册封朱常洛为太子,但他也给皇三子以优厚待遇,将其封为福王并长期留在身边。明神宗不承想自己
虽贵为皇帝,在此事上却不能称心如意,从此心灰意懒,不问朝政,以多年不上朝作消极抵制。
拥立皇三子的人盼着早日废掉太子。王恭妃虽已去世,但王皇后却是改立太子的很大障碍。不过王皇后寿命颇长,仅早神宗数月死去。万历四十二年,李太后去世,次年便发生了梃击事件。
万历四十三年(1615年)端午节的前夜,正值月黑风高,一条黑影鬼鬼祟祟地蹿至皇宫门口。只见他手执凶器,悄无声息地潜入太子居住的慈庆宫。守门太监突然发觉情况异常,但还没等他喊叫起来,那条黑影已把他击倒在地,接着闯到了前殿屋檐下。多名宫廷守卫发觉后一拥而上将其擒获,见是个拿着枣木棍的中年男子,当即交给了驻东华门的守卫士兵暂行关押。
次日惊惶未定的太子朱常洛急匆匆赶到父皇寝宫慌里慌张地说了昨晚之事,神宗闻言色变,忙下令将犯人押送到近处法司先行审问。审理此案的是巡皇城御史刘廷元时过不久他奏明了案情:犯人张差乃蓟州人氏,自称吃斋讨封,误闯皇宫,惊动了太子。他说话时语无伦次,疯疯癫癫的,但从相貌上看却又很狡猾。这道呈文是官场上典型的推诿之作,可谓是左右逢面,既告出犯人疯癫、狡猾,又给自己留了一条退路,至于幕后指使人则完全没提。
鉴于案情重大,案件转到了刑部,由郎中胡士相、员外郎赵会桢、劳永嘉三人会同审理。当时,太子早晚要废的传说已经流传了十多年,况且郑贵妃一家权势越来越显赫,到处都有党羽,连首辅方从哲也与他们颇有瓜葛。这三人久在官场,见风使舵惯了.自是知晓如何结案。审讯后他们称,张差原来是卖柴草的,因柴草被人烧光就气疯了。四月间他上京告状,半途上两个陌生人与之同路,他们骗他说,诉冤没有状子是不行的,可以拿木棍代替。信以为真的张差就手持木棍进入皇宫,直到了慈庆宫。按大明律,手持凶器潜入皇宫者问罪当斩.该犯又打伤内待,应加重治罪,立即斩决。他们拟定好审判结果,只等呈送刑部长官代为转奏,便可了结此案。
与此同时梃击事件的消息已经不胫而走。太子乃国之嗣君.如今有人要谋害太子.那还了得。满朝文武十分关心案情的进展状况,审判结果一出.各路官员将信将疑.纷纷上疏,要求重新审理,捉拿元凶。
一向秉公断案的刑部主事王之寀对此案颇为关心。王之寀此人足智多谋,对办案一丝不苟,善于从蛛丝马迹中发现破案的线索。这一次想查清案情,但苦于位卑官小,不能直接参与审讯,难以接近犯人。他灵机一动,要求兼管牢饭。请求通过之后.王之寀开始实行他的周密计划,这一天,王之寀来狱中给犯人送饭,等别的犯人都用过饭后他才到新犯人张差面前。只见此人蓬头垢面,却身强体壮正用大而有神的眼睛看着自己,心中不由暗暗认定此年轻犯人决不是疯疯癫癫之人。王之寀屏退左右,将香喷喷的饭菜放至一旁 ,厉声威胁道.从实招来就给饭吃,要不就将他活活饿死。起初.张差只是偷偷看了看这位黑脸狱官.接着便低下头,一声也不吭,时间一长,张差只觉得饥肠辘辘如敲鼓一般.最后他实在忍不住了,就支支吾吾说清了案件经过。
张差小名张五儿,其父早已病故,同乡的马三舅、李外父将其抚养起来。一天, 他们让张差跟一位从未见过面的内监去.张差随其来至京城。在一所大宅子里,有个太监让他吃好喝好,后来对他说,闯进门去,见个打一个,事成之后送给他几亩好地 。这人给张差一条枣木棍,领着他到了官门口然后自己就走了。在那里,张差将一名拦路的守卫打翻在地、但随后来了很多人,结果只好束手就擒。张差还招认别的情形,问其同党姓名,他死也不肯说出来。王之寀看到犯人不疯不傻,看来不动大刑是不会完全招供的,他吩咐牢差让张差吃好后就离开了大狱。回府后王之写寀好奏章上呈神宗.说明案情的进展状况,希望能把凶犯绑到文华殿前举行朝审,或下圣旨命令九卿科道和三法司会审,那样就会得到实情,把所有罪犯一网打尽。
神宗见报后半信半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得不予批复。但奏章的内容已经传开.正统派大臣闻听案情有重大突破,马上就水落石出了便急忙纷纷上奏.恳请一查到底。追问此事的奏疏接踵而至.其中户部郎中陆大受的言辞最为激烈,认为东宫重地竟然遭到一个凶手的袭击,真是让人忍无可忍。必须抓住首犯以示天下。其文中有“好戚”二字多处,矛头直指郑贵妃一家。神宗对此极为恼怒,仔细一想又不能因这事把他治罪,只好恨恨地将其奏章留下不报。这时御史过庭训上疏亟论此事,并言说:“祸生肘腋.不容不闻。”过御史因神宗没有理睬他,便径直向蓟州发文,要求地方官报告张差在家的情形。蓟州知州戚延龄很快发出了对郑贵妃一方有利的回文。 回文说,张差确实是个疯子,他之所以发疯是因为以下变故:郑贵妃要在蓟州修庙,派内侍在那里设窑烧砖,这样居民把柴薪卖到窑上很能获利。张差变卖了家中田产,也抢着去做柴薪生意,一时赚了很多钱。附近居民恨他抢了生意.暗中把他的柴薪都烧了。张差将这事向主管内侍控诉,不料反受斥责,受了刺激之后精神就不正常了。张差手拿木棍,说是要进京告御状。这一回文与刘廷元初审时张差的供词甚是吻合,而且比供词更加详细。朝臣中有的怀疑这是郑贵妃一方四处活动的结果.有的则以此为口实,想以张差“疯癫”定案。在众多官员的敦促之下,神宗实在坚持不住,只得命刑部再审。
五月二十一日,刑部派胡士相、陆梦龙等人再行会审张差,王之棠因破案有功也被任命为主审官。会审结果一出,石破天惊 ,朝野轰动。犯人供称:马三男是马三道,李外父是李守才,没见
过面的内监是修铁瓦殿的庞保,大宅子是住在朝阳门外内侍刘成的宅子。庞、刘二人在玉皇殿设下计谋,要常到庞保处的马、李逼张差进京.告诉他只要打了小爷(自然是指太子)以后就吃穿不愁.另外犯人还供出其姐夫孔道也是同伙。这样一来,案情是柳暗花明、峰回路转。于是刑部要蓟州地方官员提拿马三道等案犯并押解进京,又上疏请求提来庞保、刘成对薄公堂。庞保、刘成都是郑贵妃宫中太监,其中刘成在以前的案件中受到牵连,这时候他二人被牵扯到谋害太子一案中,自然使拥戴郑贵妃、福王那一派处境越尬、压力很大。而且自从王之寀私审张差之后朝中上下多对郑贵妃一家表示不满。郑贵妃之兄郑国泰急忙派人四处张贴揭帖,自称从不敢想一想或提及不法的事情,倘若与张差等人见过面。那就情愿受死。会审后,给事中何士晋上疏严词抨击郑国泰,说他在谋杀太子案中有不打自招的嫌疑.如要澄清事实,就必须告知郑贵妃,提审庞保、刘成。由于事关重大,连首辅方从哲也不能置之度外,他竟然和何士晋一同上疏神宗要严惩主犯。
事态的发展出乎意料.让人越发感受到事态严重。神宗见自己的宠妃也卷了进去,唯恐一时不慎就会受到牵连,但人言汹汹难以压制,便降旨准许严办。另外他向郑氏暗示,如果能让太子出面,事情或许会好办些。 郑贵妃正为此事在宫中慌张不已,简直有些花容失色。作为自己左右执事太监的庞保、刘成一旦受审,谁能保证他们不出意外呢?无可奈何之下,只能求见太子了。
这一天,郑贵妃浓妆艳抹,精心打扮了一番,然后起驾来到慈庆宫。一见面,郑贵妃便哭哭喷啼,向太子深深一拜,哀求太子可怜可怜她,为其辨明冤情。太子赶忙闪在一旁 ,连说不敢当,他自然与郑氏有仇,已经积下多年的夙怨,但又想到,她是父亲的爱妃,自己的长辈,不能见死不教、而自己在这次事件只是受了场惊吓,没有受到任何伤害,此外父亲也在一边多次劝告。见到郑贵妃向自己苦苦哀求,天性孝顺、心地善良的太子拿定了主意要帮她一把。听完哭诉后,朱常洛下了道令旨.要众臣不应在这一案件上纠缠不休,现在元凶既已抓获,那就可以结案了,将罪犯就地正法即可。令旨虽下,但它实际上作用并不大,因为郑贵妃一方已 惹起公愤,难以摆脱谋杀太子的嫌疑,大臣们还是坚持着追查到底.搞个水落石出。神宗感到无计可施,只好亲自出面来安抚群臣。当时的神宗已不比早年,他整日待在宫中与郑贵妃笑闹取乐、只是偶尔看看大臣的奏章,一来去,竟有二十多年时间没有上朝了。但这一次他决定破例听政,借召见群臣的机会早一点结束此次事件,以放下心中的一块石头。
这个月二十八日,神宗于慈宁宫在太子、皇孙的陪同下会见大臣,把方从哲、阁臣吴道南及文武诸臣都召了进来。神宗让太子站在御座的右面,三位皇孙站成-排 立在左面的台阶下。向过世的太后神位行完礼后,神宗先表述了对太后的怀念之情.接着提及了梃击事件.说有人想借此离同他和太子的父子关系,既然案情清楚了,那么将张差等人立刻处死就行了,不应该波及到其他人。神宗又拉着太子的手向群臣连连夸奖太子十分孝顺.他自己也很爱惜太子。这时候偏偏有人出班重复了神宗刚才的话,言辞间颇有讥讽的味道。神宗不认识这个人,忙问龙准,有人说是御史刘光复。刘光复一直高声说话 ,虽被神宗多次斥责,但他不闻不问,仍然坚持要体究此案主犯。神宗闻言勃然大怒,连喊锦衣卫何在,可是无人答应。神宗于是命太监把刘光复绑还来押到朝房听候处理。方从哲等大臣一看情况不妙 .忙叩头为刘光复请罪,说他本是一介小官,不懂规矩,在此胡言乱语,以至于冒犯皇上.思请从轻发落。神宗这才没有让侍卫痛打对光复、过了一会儿,神宗怒气稍减,将身子转向太子这边.用手量着太子的身体对众团说,大长大成人,他自己如有其他意思,早就更换太子了况且福王离京去了封地距此有千里之有宣召是不能回来的。说着把皇孙召到石级上,让群臣好生看看他们,道是这几个孩子也已了。在此,神宗送上了一颗定心丸,言外之意是让群臣放心.他并不想废掉太子,也希望他击事件上不必追究到底。神宗随后看了看皇太子.让他发表意见。皇太子认为张差不过是个疯子,把他处决也就算了,不用株连到其他人。他接着说,他们子十分亲爱,可是外廷议论纷纷,使得大臣成了无君之臣,也使自己成为了不孝之子。太不告诚群臣不要轻信谣言。他的这番话让神宗很是满意。因为是二t多年来神宗首次上朝亲政,在京其余大臣闻讯后个个诚惶诚恐.急匆匆地赶来了,神宗见有这么多臣下来到宫中,心里十分高兴,多次示意守门卫土把后到的官员都放进来。这样赶来的众臣络绎不绝,按班次一一站好。 神宗为了表示他与太子亲密无间的关系.抚摸着太子的影向这些大臣问道:“你们都听到了吗?”群臣一起叩头, 表示听见了。这次朝会就这样收场了。
明神宗一言九鼎,在这次召见群臣中对梃击事件的处理定下了基调,中断了事态的维续玉展、扩大。第二天,张差就被绑到法场上处死了。第三天,神宗颁旨让司礼监会同九卿三法司在文华门外会审庞保、刘成。原名郑进的庞低和原名刘登云的刘成受审时俱不招供,矢口否认同张差勾结、谋害太子,把有关自己的事情控海一干二净。因为没有了佐证,所以也没有问出个所以然来。
正在众大臣颇感踌躇、难以定案的时候,太子朱常洛传来令旨说,疯子张差闯进皇宫击张内侍已经被处死了.他后来之所以招太监庞保、刘成是同犯,是因为庞、刘曾经凌辱过张差.这就借此机会图谋报复,诬称是他们主使的。太子念及人命关天,这事又涉及叛逆,不应轻信一面之词。何况姓名不一样.张差为报仇而故意将庞、刘牵连进去的,应该从轻发落。毫无疑问,太子传
这道令旨千方百计为庞保、刘成开脱罪责,看来他也受到了沉重的压力。会审于是草草结束,只是将庞、刘二人押进天牢里去了。
然而事情并未就此结束,一些向来主持正义的官员对此表示了强烈的不满。署刑部事在转郎张问达等人以审理没有结果为由,上疏要求再审。言称张差已死,庞刘二犯很容易狡辩文华门外因不敢用刑,审讯不能得到实情,两犯的言辞不足为据。张差虽死,但供词尚在,他与马三进等人同谋之事记录在案,不能轻易放过真凶。会审官员还对慈宁宫召见群臣时就定案深表不满,神宗心情本来有所好转,一见这些奏章十分恼火,又怕夜长梦多,生出事端,觉得除掉二人才能了却心腹之患,于是传谕司礼监在宫内暗中处死了庞保、刘成。文华门外会审后十三天,刑部对余下案犯进行了审理,马三道等人被流放。梃击事件的事理就到此结束了,但是余波尚在。天启元年(1621年)闰二月、御史魏光晋为梃击案-事上奏。在奏章中,他满怀义愤地提到事件中的种种不法现象,认为当时奸党作乱,故意隐瞒事实真相,对认真办案、仗义直言的大点予以打击,希望皇帝在平反受廷杖的言官的基础上为王之栾刘光复何士晋三位大臣昭雪鬼情,破格任用他们。熹宗见到奏章后颇为同意,就批准了他的请求。这样,刘光复释放出狱,五不菜、何士晋重新受到任用。在谋害太子案中受打击的正义派官员终于翻了身。
次年,刑部主事王之寀对七年前的梃击一事耿耿于怀.上疏称应对此案中的奸邪分子于严惩并主张追究红丸案中的有关责任人。他提及,刘廷元张问达等宽待奸人,审理张差时的王相岳骏声、劳永嘉做了手脚,竟敢篡改供词,实属大逆不道之举应给予严办。襄宗恐怕惹批菜大的麻烦,就没有深人追究。五月,御史张逄舉、给事中张鹏云先后上疏弹动刘廷元,吏部尚书问达也指责刘廷元是首先提议保全奸党的人。于是在一片痛骂声中,刘廷元被降职调任。天启五年(1625年)正月,御史杨维恒弹劾张差一案。 他言称,王之来为达到升官的目的和租装察租(神宗),不但无功,而且有罪,建议将其碎尸万段。奏章呈上,王技罢官,五月原刑部郎中岳骏声又上报梃击案始末,为自己鸣冤.结果自己被起复任用,王却被捕 人狱受严刑审讯,后竟因此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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