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真爱它来过
2018:
3月5日 一个关于不懂珍惜的故事
1 ·.
林枫一直觉得命运在有意捉弄他。
8岁那年，父亲不幸死于车祸，现场血肉模糊，12岁那年，唯一的姐姐生了一场大病气若游丝了几日也去了，留下孤儿寡母相依为命。
林枫发誓这辈子要好好努力，给母亲奋斗出一个幸福的余生，所以从小学开始一直到高中，他都是学霸级人物。
是老师眼中的重点生，同学眼中的榜样。
不料高考前夕他为了救一只流浪猫，错过公交，跑了一路后引发急性盲肠炎，焦虑坏了。
无奈拖着刚做完手术的身体去参加高考，结果一败涂地。
带了三年的班主任宽慰林枫：别怕，复读一年，明年继续来过。
可林枫不想重读了，他觉得这是自己的宿命。不想再抗拒了。
他只是在毕业典礼后的那场同学聚会上，拿着麦克风唱了一晚的歌，还喝了七八瓶啤酒，烂醉在暗恋姑娘的身边。
然而姑娘并不知道他喜欢她，她也对他无感，轻轻地把他推开了在一米开外。
这一推，林枫知道，关于爱情，对于自己来说只是场传说。
2 ·.
那一年夏天，林枫变了。
他把所有珍爱过的书籍，集中在一起，堆到自家后院的泥土地上，一起烧了。
红红的火舌窜起一米多高，映照着他青春帅气的脸，他紧锁着眉头，看着风把灰烟吹散。
纷纷扬扬像蒲公英一样飘向远方，连带着烧尽和消失的还有他梦寐以求的大学梦。
林枫累了，捂着愈合的伤口，想着从小到大的遭遇，如果人生是一场难以逃脱的艰难，他决定豁出所有去拼一拼。
哪怕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他在衣柜里挑了几件当季衣物，问母亲要了1000元钱。
母亲留他复读，可这一次他说什么也不同意。
他只是对一路辛苦养他长大的母亲说：妈，我要去大城市闯荡一番，以后你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太想我！我空了来看你。
随后头也不回地走出家门。
林枫的母亲追了一路，想说点什么，心里也是一万个不舍得，但她知道，孩子大了，有了主意，她该放手了。
她能做的只是默默地跟在林枫后面，送他出村，送他上车，看他一点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林枫最终踏上了去往上海的火车，他看着车窗外不断倒影的风景，他想：我一定要赚很多钱，一定要不一样地活。
3 ·.
来到上海之后，林枫没日没夜找工作。
但是，繁华的上海并不是遍地都是工作机会，相对高中毕业的他还是碰了不少壁，遭了许多嫌弃和白眼。
他只有1000元钱，不敢随意花，他也不可能租房子住。
所以饿了他就在路摊上买个大饼充饥，渴了就去公共厕所的洗手池里接自来水喝，困了就铺几张报纸睡在地铁通道上。
半个月过去的时候，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找到了一份酒店西餐厅大堂服务生的工作。
面试那天，林枫本来是灰头蓬面的，后来自己也看不下去，在大堂面前的喷泉池里洗了一把脸，用未沥干水的手指捋顺了头发。
那名经理见他，谈吐不凡，长得也阳光，就破格留用了。
试用期包吃包住2000一月，对于初来乍到的林枫已经是份不错的收入。
他头一次推开了麦当劳的门，买了一个汉堡吃，满足地走在城市的繁华霓虹里，像在走一条星光大道。
4 ·
就这样，林枫成了西餐厅一名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每一天做着重样又有点不同的工作。
他很珍惜这份工作，干得相当卖力，老板也给他画了一个锦绣前程的大饼，许他好好干就给他升职主管，再好好干，就给他做经理。
林枫满心期待着，誓要把青春和热血撒在这里。
谁知春夏秋冬过了两轮回，他还是大堂内一名小服务生。
有次眼看要晋升了，却被老板的某位小情人弟弟抢了个先。
他突然发现那里太黑暗了，耐不住脾气，冲进老板办公室去理论。
但他怎么能是那个老奸巨猾的人精老板的对手？
人家不用吹灰之力，眯着眼睛笑眯眯地告诉他：看不怪？不服气？小伙子你还年轻，可以走人！
林枫虽然爱这份工作，但他更爱自尊，二话不说卷着铺盖连那月的工资都没结，走了。
像背井离乡来上海那次一样。
走后，林枫的前同事帮他在徐家漕附近找了一个老小区，和四五个人同住一起，也算是有了安身之处。
也就在那段时间，他认识了小慧。
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那次和小慧的初相遇呢？说来有些夸张。
那是个初秋的晚上，更深露重的，林枫喝醉酒，倒在回家途中，边狂吐，边说酒话。
路上的人都当他是神经病，只有小慧经过他身边的时候，蹲下来看他。
她真诚地问他：好不好？需不需要帮忙？要不要叫医生？
也许是在异乡的缘故吧，林枫第一次感到被这座城市温暖了，不，是眼前的姑娘给他带来的不一样关爱。
5 ·.
酒醒后，林枫发现自己躺在一家酒店的大床上。
外衣被退去，只留一件灰色的纯棉T恤和一条短裤在身上，床头柜上放着一杯茶，台灯明晃晃地亮着。
沙发上睡着一个女孩，她蜷曲着身子。
她的身上只盖了一件薄薄的风衣，此时早已滑落在地上。
林枫帮她捡起，轻轻盖上，并低身凑近看她，那是一个洋娃娃般可爱的女孩。
长长如蒲扇般的睫毛浓密而卷翘地盖在白皙的眼皮上，精致的鼻子轻轻抽搐着，一张樱桃小嘴也配合着微微张合。
好一张清纯的脸，林枫发出声来。
那响声惊醒了小慧，看到林枫正看着自己，不觉红了脸。
她起身解释道：你醉的厉害，不停述说你的经历，发现你也是一个身世可怜的人。
我们有差不多经历，所以我听完了你的酒话，不想就这样把你扔在大马路上，也不知你家在哪里，所以冒昧给你开了这间房间。
还有我叫小慧，她伸出自己的手来。
我叫林枫！他也伸出了自己的手。
那晚，林枫不知道自己酒后说了些什么，但第二天醒来，他知道他找到了心里想爱的姑娘。
6 ·.
林枫和小慧成为朋友后，他突然觉得，这世上被命运薄待的并不是他一人，还有像小慧这样的好姑娘。
她原本有个幸福的家庭，爸妈都很爱她，但没想到的是，在十岁那年，她的爸爸外遇了隔壁邻居阿姨。
那个阿姨满脸麻子又肥又矮，比她妈妈丑多了，不明白爸爸为什么会喜欢她？
但她的妈妈懂，她受不了这样的打击，转身提了离婚。
离婚后，小慧跟了妈妈，可她再也没有见过妈妈在人前笑过。
直到长到十六岁，她的妈妈遇见另外一个男人，才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笑容。
那个男人是当地小有名气的企业家，有钱有地位，但却容不下小慧。他会供她上高中上大学，但却不会把她当女儿看。
高考时，小慧选了离家千里之外的上海读大学，现在已经是一家外资企业的行政助理。
那么遭遇过坎坷的两个人一旦相遇，就会像是两条本无交集的线交织在一起，再也分不开。
那一年冬天，初雪飘飘的上海，林枫和小慧相爱了，爱得很深。那一年冬天，林枫也找到了新工作，在货代公司做业务。
7 ·.
恋爱后的林枫很卖力工作，业务水平与日俱增，客户越来越多。
不出一年，已经成了公司销售榜TOP 5内成员，老板为了激励他的积极性，特地在会上奖励了他三万奖金。
他拿着这笔钱，跑到周大福给小慧买了一条3000多的项链。
两个人在租来的房子里点了蜡烛，煎了牛排，开了一瓶红酒，过了一个浪漫的夜晚。
那晚，他们紧紧拥抱在一起翻云覆雨，那时，他们谈着天长地久的爱情。
很长一段时间，林枫忘记了过去的痛苦，忘记了命运的不公。
他庆幸老天的安排，如果不是一路走来的种种不顺，怎么会来上海？不来上海，又怎么会遇见小慧？不遇见小慧，他怎么可能拥有那么温暖甜蜜的爱情？
或许人冥冥中是有安排的。
过去，爱情只是林枫的传说，现在，它那么真实地伴随着他的每一天。
这种幸福只有不被爱过的人才会懂。
所以他视小慧为掌上明珠，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小慧也爱林枫入骨，给了他一个女孩所有的柔情和珍贵。
他们常常牵手去外滩看黄浦江的水东流去，数着来往的游船发呆，有时也谈未来，说得最多的是要赚很多很多的钱，将来在上海买个房子，两个人一日三餐四季，相爱老去。
那是一个刚刚懂得感情的年纪，都想狠狠地爱着对方。
8 ·.
恋爱二年后，林枫的工作做得越来越出色，已经晋升为公司业务部主管职务，薪水也从过去的几千翻了几倍。
他报了一所成人大学，再续了自己的大学梦。
他还怕小慧住不惯之前又小又挤的出租屋，换了一套两居室的。
现在他们再也不用在清晨醒来时急着排队和人抢卫生间了，也不用在脏乱的厨房无从下手，也不用怕洗澡洗到一半有人来敲门。
日子一下子美好了。
只不过没多久，小慧开始发现，林枫越来越忙了，忙到没有时间回家吃饭，忙到一天也没有几条信息互动，深夜回来时总是一身酒气。
有时衣服里还充斥着一股浓烈的香水味。
她隐隐感到不安，但她没有向林枫问起。
依然像过去那样，为他煮粥，为他洗衣做饭，为他熨烫好第二天要穿的衣服，在他出差的时候，乖巧地不给他发信息和电话，在他回家的时候，站在门口拥抱他。
可林枫呢？他一点点疏远小慧，变得陌生，暴躁。
小慧比林枫大两岁，她变得迁就，以为那样就可以找回曾经的爱，可是有些爱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悄悄地走远了。
9 ·.
林枫有个女客户叫韩小姐，他的父亲是上海外贸公司里有名气的。资产少说也上了亿。
韩小姐不知什么时候爱上了林枫，给了他很多单子合作，后来算算几乎占了林枫总业务的三分之一。
是韩小姐一下子让林枫的事业风生水起，不久就就稳坐了TOP一宝座，还升了总经理职务。
当然也意味着金钱的丰盈，现在的林枫已经是一个月收入好几万的人了。
那些毕业于名校的同事被他远远甩在后面，他的心里有了几分安慰。
现在他可以推开麦当劳的门想买几个汉堡就买几个汉堡。
经过外滩的时候，想去哪一家喝咖啡就哪一家，更是有能力住上了豪华的房子。
韩小姐常常林枫出入一些高档场所，参加一些行业聚会，引他认识了上海很多知名的企业家，结识了许多新贵朋友。
他们开始频繁出入酒吧，也常常去看电影。
韩小姐疯狂地爱林枫，起先他还是拒绝的，但那一次他和她都喝醉了，躺在五星级酒店里，发生了不该发生的关系。
醒来后，很微妙地靠在一起。
韩小姐说：林枫，我爱你，请你喜欢我吧！
我爸爸在上海给我买了房子，如果我们相爱，我可以写上你的名字，作为我们的婚房，你不必要在货代公司做经理了，直接就来我爸爸公司上班，管理进出口物流这块好了。
林枫我还能给你买车，给你过上你想过的日子，接你的妈妈来上海，我们给她住大房子，我们给她买保险，带她去香港玩。
……
林枫默默地听着，他搂住赤裸的韩小姐，将唇轻轻地盖在她的唇上，算是应允了。
林枫回出租屋拿行李时，小慧坐在床上哭泣，她真的不知道林枫为什么要抛下她，但她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在林枫最穷的时候，她不离不弃跟了他，在林枫活得光鲜亮丽的时候，小慧选择默然祝福。
她没有闹，没有问，依然乖巧地和世界和解和林枫和解，和自己和解。
10 ·.
许多年后，林枫早已成了韩小姐的丈夫，小慧也有了自己的爱人，他们 又成了两条不会交集的线。
只是偶然想起，林枫会哭。
韩小姐在结婚后，开始不爱林枫了，因为她一直就喜欢挑战刺激新鲜的事，按她的话说，那是生命永不固态的爱。
而林枫也无所谓了。
但他们都不会离婚，因为韩小姐家爱面子，而林枫爱钱。
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林枫常常站在窗外抽着闷烟。
是的，他想起了小慧，想起了青春岁月，想起了刚来上海的种种遭遇，想起了那段深刻的爱情，以及生命中唯一温暖过的时光。
只是那样的好时光再也回不去了……只是那样好的女孩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如果可以重新来过，他发誓绝不辜负小慧，可他终究为了钱背叛了爱情。
连他自己都觉得无耻。
人总是在拥有的时候不懂珍惜，却在失去后追悔莫及。可是很多时候一转身就是一辈子……
端木婉清，专栏作者，自由撰稿人，已出版新书《懂，是尘世最美的情话》。
一个热爱生活且率真的女子，信奉说真诚的话，做善良的事，愿用一支笔写尽生活百态，一颗心倾尽所有，去生活。个人微信公号：端木婉清 ID:ziqingting1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