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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立宪人称“老六”,魏颖人称“猫助”,他们决定着读库和多抓鱼的文艺气质,但他们都拒谈情怀,而是在认真做一门小而美的生意。只不过,这门生意有了“书”这个精神食粮而不那么赤裸裸。
文/赵卫卫
张立宪还奔波在京外的大地上,寻找读库的新库房。
11月初,读库创始人张立宪在微博发出求助信,因为不可抗拒的因素,读库北京的库房面临搬迁,这是第六次易址,也是最伤筋动骨的一次大迁徙。他号召“把您的书房变成读库的库房”,把搬迁成本让利给读者。
响应者甚众,超出了张立宪的预料,以至于他不得不解释,这次库房搬迁是为了日子过得更好,而不是日子过不下去了。夹杂在双十一的购物潮里,张立宪不得不为读库订单激增而导致的发货积压而道歉。
这积压的订单中,就包括多抓鱼对读库表示支持而采购的一万本,不光是它的库房比读库五千平米的库房还要大出两千平米,而是二者气质相投、惺惺相惜。
过去两年间,二手交易平台多抓鱼迅速成长为一个温情的线上跳蚤市场,图书是目前的主要门类。在2018年获得腾讯投资的B轮融资之后,多抓鱼把频繁爆仓的库房搬出北京,落地天津武清。
11月的北京周末,大风,多抓鱼在大望路的线下二手书店就像一个避风港,慕名而来的读者们在选购被整饬一新的旧书,多抓鱼的联合创始人陈拓在收银台扫码结账,不忙的时候,他也拿起一本小书捧着看,还时不时刷新多抓鱼APP。
在多抓鱼的书店里,整整齐齐码了一架读库,做好书的读库和卖二手书的多抓鱼的关联,并不只限于库房,从本质上说,他们都依赖于互联网经济的崛起,都是为了书与人的相遇。
和而不同,他们都是互联网时代的文化产品,都是对既有体制的革新与叛逆。
张立宪创办读库,是为了革新传统出版业对发行端的依赖,从而通过互联网直销来直面读者,不再饱受中间渠道的压榨,而魏颖从二手交易平台闲鱼离开,逃离阿里,把二手书店只开在了微信里,让用户闲置的好物再次流通。
拒绝做时代的钉子,而后成为坚韧的锤子。如今,他们都拒谈情怀,而是在认真做一门小而美的生意。只不过,这门生意因为有了“书”这个精神食粮而不那么赤裸裸。
“水汪汪”的同路人
张立宪人称“老六”,魏颖人称“猫助”。
实际上,老六本职是个编辑,每天花时间最多的是编稿子,而猫助本质是个诗人,经常在豆瓣更新她有关梦的日记。他们决定着读库和多抓鱼的文艺气质,影响着广泛的用户。
按照老六以前的说法,只有水相星座最适合干出版编辑这个行业。而老六是天蝎座,猫助是巨蟹座,所以他们都是“水汪汪”的同路人。
读库变化最明显的是2015年。在此前的十年间,读库一直被视作一个人的编辑部,这也是老六创立时的初衷,小作坊式的生产,能让自己的编辑理念贯彻得更加坚决。更重要的是,免受出版行业中间渠道的欺压和盘剥。
但走过十年后,读库已经从一个人的作坊,变成66个人的公司。老六感觉到了自己的力不从心,他现在面对的不是单纯的传统出版,而是需要从经营管理到资金运作、市场开发等多方面的能力。
2015年年末,老六拿着奖学金,成为长江商学院EMBA27期一班中的一员。“我选择就读长江商学院,就是相信它可以带给我这些亟待提高和改进的东西。”他不再秉持以前和大多数人相同的看法:读EMBA是为了认识更多钱多人傻的人。
一年后,老六在历年的跟读库读者见面的年会上说,确实在长江商学院有收获,弥补了很多知识上的短板。这一年间,读库改版,用上了小开本的瑞典书纸,做起了针对儿童市场的读小库,配套的还有微视频的小节目。
白岩松曾问过老六,你读完EMBA,会不会由过去一个古怪精灵、任性好玩的出版人,变成一个成功的、庸俗的商人呢?老六说,“变成庸俗的商人是有可能的,成功还差得远噢。”
就在老六去长江商学院上学那会,猫助从知乎辞职,去了阿里旗下的二手交易平台闲鱼。
猫助去闲鱼,就是为了研究二手经济。当时闲鱼正式从淘宝拆分出来独立运营,登录用户过亿,即便当时闲鱼已经有1.7亿件闲置商品成交,但猫助还是认为C2C的模式问题在于,劣币驱逐良币。
所以后来的多抓鱼迥异于闲鱼,是用了C2B2C 完全买断的模式,模仿日本BOOKOFF二手书店,先从图书这个最容易标准化的领域切入,用户扫码把书卖给多抓鱼,多抓鱼经过翻新整理后加价卖给其他用户。
在闲鱼的那段日子,猫助并不开心,她跟老板在业务方向上思路不一致,一度陷入抑郁,以至于有段时间,她每天早晨起来都要大哭一场,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去上班。
这个伤有多深呢?一年之后,在知乎上一个关于阿里巴巴某员工患抑郁症,进而反思阿里文化的帖子里,前支付宝员工讲述了自己亲身经历的内部冲突,猫助赞同了他的回答。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多抓鱼只开在微信里,后来也拿到了腾讯投资的B轮融资。
资本的分野
多抓鱼和读库呈现出越来越相近的气质,他们都是互联网时代能够与人产生情感连接的“小创造”。从团队规模上看,老六的读库有六十多人,猫助的多抓鱼也是七十多人的规模。
从市场上看,多抓鱼赢得了李诞、蒋方舟、柏邦妮这些文艺名流的喜欢,他们在微博的推荐带动了多抓鱼的推广,这些都没花钱;而读库是一个十四年的品牌,历来得到白岩松、陈晓卿等老朋友的加持,多年的积淀是读库求助信能够刷屏的重要原因。
从内容上看,从小喜欢日本漫画的猫助自然理解日本的经济历史,创业做二手经济,也是因为她觉得中国现在消费经济的发展类似日本90年代。而读库这两年也与日本无印良品开始合作文库本,甚至还通过无印良品出口到日本多个城市和巴黎。
读库和多抓鱼之间最大的区别,在于资本和战略上的分野,这也是他们所处行业和创始人特性决定的。
两年前,白岩松问过老六,现在公司人多了,有没有想过把读者的增多一些,码洋增加一些?其他书也挣一点钱?老六说,自己现在更老实了,只能做跟纸和文字有关的东西。
更早之前,老六就坚持不融资、不上市,他觉得钱对出版来说没那么重要,因为他曾看过太多的反面案例,比如当年顺驰地产进军图书业,要出李宇春的画传和张艺谋的自传,但很快偃旗息鼓。
“一本书里,智慧和情感含量,远高于金钱的含量”,老六曾经拒绝资本后尝到了甜头,就是不用向资本回报,不用急切的追求业绩。老六并非不知道更大的价值和社会影响力必须依靠资本,但恰恰是这种不急,让读库的稳定成为时代的稀缺品。
如今读库的订阅用户稳定在数万人,多抓鱼的用户已经积累到200万+,毕竟多抓鱼瞄准的是更为宽泛的二手经济。
2019年夏天,多抓鱼开始在北京试水百货业务,这是一个远比图书更为复杂的领域,多抓鱼通过买手上门,收购起居室、厨房、书房里的用品,但服装、鞋子、化妆品、使用超过三年的小家电、收藏级的古董、电脑、手机数码相机都是不收的。
在多抓鱼的线下店里,专门有一个空间摆放着这些回收百货的样品,布置成了猫助记忆中的家。但相比图书来说,这项业务的规模化还需要时间,毕竟关注“多抓鱼百货”公号后的推送文章,只有1.1万阅读。
历经三轮融资和扩充团队之后,猫助觉得自己是幸运的,这个性格活蹦乱跳不爱演的女生,开始自觉转变成一个成熟的企业家。
“说白了想做企业家的人,多少都有冒险的情怀,在冒险的旅程里挑战一切的未知,这是乐趣的根源呀。”猫助说。
无论如何,多抓鱼和读库都有着复古的精神内核,他们并不是互联网创业浪潮中的主流。就像二手经济本身就是复古的代表,读库的三五万字的长文是对当下手机阅读的挑战,而编辑部的年轻人,都要历经校对、库房等多岗位的训练,就像老六年轻时入行历经的全工种训练一样。
他们经历的精神痛苦也是相似的,在更远的90多年前,年轻的社会学家潘光旦留美归来,批评了国内“顺应时代潮流”的论调。潘光旦是生物学出身,他不认为潮流是一个独立自主的东西,因而自然联想到疾流急湍里的鱼,那是潮流中的挣扎者。
读库和多抓鱼都是逆流而上的鱼,区别于光鲜的资本巨鳄,他们小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