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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晓波:20年后,我们的工作与生活

 导语:

“你不要说你是新华社记者吴晓波,只要告诉我你是吴晓波就行了。”

当面前的企业家对他说出这句话时,第一次,青年吴晓波的心里响起一声惊雷:个体价值崛起的时代开始了。这位企业家喜欢吴晓波的文字,在报章上追吴的专栏,对他而言,他看重的是“吴晓波”这个名字及背后的人,而非其他。

在当时,绝大多数中国人的名字前面带着一个前缀:“单位”,他们的荣辱得失与其密不可分。单位是一把放心的保护伞,但一不小心也会变成一个坚实的牢笼。

从那时候起,吴晓波开始每年写一本书,买一套房,以惊人的自律和勤奋在“建立自我”的大道上一路狂奔。他将写字视为自己的本分,迄今,20多年的坚持,和同龄人相比,他成了这条路上寂寞的独行者,也成为享有盛名的记录者,所到之处,谁人不识君。

但不止于此,他不屑做一个传统型的拙于谋生的文人,买房、做出版、玩自媒体、卖酒、搞投资,这些紧跟时代脉动的商业探索行动,让他可以穿Giorgio Armani西装,坐头等舱,住四季酒店,在张静江当年住过的西湖别墅里办公;让他成为“一个亿也很难收买”的独立观察者,成为一个具有争议也具有极大丰富性和可能性的“文人”。 

企业家打交道几十年,他和他们中的大部分人私下来往并不密切,但他绝不排斥自己成为这个群体的一分子。“像我这样蛮少的,很多知识分子面对金钱保持一种清高的姿态,形成一种反商业的态度。我热爱金钱。”吴晓波点燃一支烟,言辞坦荡。

曾经,他与权力部门间保持着一条河的距离。如今,他和地方政府一起做基金,在总理座谈会上建言献策,在吴晓波频道年终秀上坚定地看多中国。他很明确,这是一个李敖所谓的“政治挂帅,经济挂帅,知识分子不帅”的时代。

只是偶尔,在烟雾缭绕中,他也会想起若干年前的自己。那时候,他烟抽得不凶,当众演讲还有点羞怯,为李普曼与沈从文的文本沉醉,批判不合理的现实图景“纵笔所至不检束”,看着窗外的京杭大运河遥想这座城池在宋朝时的水村山郭、杏花烟雨……这时候,这个被很多人喜欢的、“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协调发展”的、已到知天命之年的男人往往有些疑惑:自己到底喜不喜欢现在的自己?

本文摘选自《畅想中国——未来十年的国运与人运》,经浙江人民出版社授权发布。 

采访:陈为 正和岛副总裁兼总编辑

来源:正和岛 01:企业家要不要做“公知”?

我十几年前写过一本书叫《被夸大的使命》,当时的观点是企业家和知识分子之间的界限是清晰的。企业家是商业利益的生产者,知识分子是思想的生产者,这两种身份很难兼容。

这几年,全球范围内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特别是在技术领域。整个商业秩序、社会秩序和文明秩序发生极大的变化。这个变化其实都不是经典意义上的知识分子在第一时间感知到的,反而是提供这些变化的企业家、商业观察家,最早预知的。

20世纪80年代以后,知识分子在公共意见表达方面,基本上没有大的影响力。商业投资人、硅谷的一批人,还有一些科学家,是他们提出了人类未来的变化。中国其实也蛮明显的,像马云、马化腾这些人冲在变化的第一线。这就模糊了知识分子的身份,他们本来是愿意在公共领域中表达自己专业思想的人,讲究逻辑,现在反而是企业家在这一方面能力很强。

40年多来,企业家阶层的整体出现,是中国社会发生的最重大的事情。它比所建的任何高楼大厦都重要得多,造就了千万人级的有产阶级。这部分人在财富积累的同时,一定会表达公共意见。

到今天为止,这部分属性具有特别大的争议性。2015年,柳传志在正和岛提出在商言商,是一个拐点事件。

像柳总这样的人是代表性力量。一个社会的公共思想市场,如果是由企业家来主导,或者其突破需要企业家来完成,这是一个过高的期望,也完全不可能实现。一个大学教授和一个企业家,如果同时受到惩罚,它的后果的最大区别是——教授失去教职,但企业家可能会造成1万户家庭的失业。

德鲁克在《企业的性质》里写,企业家要做几件事情:

第一,提供合格的产品;

第二,合法纳税;

第三,善待员工;

第四,与周边的社区环境形成良好的关系;

第五,慈善。

做好企业是企业家的本职工作,企业家本身不承担推动公共秩序进步的责任。

企业家做好本分就可以了。如果一个企业家需要被政府肯定、表扬才有成就感,这是很不成熟的表现。

很多企业家参政议政、做“两会”代表是自我意愿,尽了一个公民的责任,但不能因为没有这个机会,就觉得没有得到足够重视和嘉许,这是错误的;也不能因为当了人大代表,就觉得被外部认同,自己的企业是一个好企业了。

企业家若真觉得要表达一些意见,可以捐款给一些基金会,请人做课题,在专业领域表达意见。

在国外,对一个优秀的企业家来说,参政和做慈善是同一件事情,无非是在不同领域做表达。企业家可以找专门的人成立慈善基金会做慈善,像巴菲特把钱给了比尔·盖茨基金会,比尔·盖茨现在成了社会企业家,这其中也会体现企业家精神。国内的,像马蔚华从招商银行退休后,花了很多精力做慈善型、公益型事业。他们这都属于非常职业的表达。02:理性地判断,建设性地表达

我很认可正和岛一直倡导的“理性地判断,建设性地表达”。我觉得现在的关键是缺乏一个建设性的表达方式。我们在这方面,肯定会遭到很大的损失,所有人都会付出代价,不仅是老百姓。

我把财经领域分成三类,分别是宏观、微观和中观。我现在所在的中观领域是最繁荣的,包括产业经济、互联网的商业模式、创业浪潮、技术变革。

微观和宏观部分其实都缺失了。微观部分是企业管理。这部分的缺失是因为发展到了一定的阶段,精细化管理所获得的效益远远不如创新、投资所获得的效益。这不光是中国的问题,全球最近这十几年来,除了传统方面的平衡积分卡,管理学上几乎没有任何突破。

宏观方面现在基本上不用太多讨论。03:百年企业是妄想,做好当下就行了

我接触的企业家太多了,我都挺喜欢他们,但保持一定的距离。每个人在不同的领域有不同的成功。我研究企业史,不会看一些很短期的事情。从内心来讲,我最欣赏长跑型的企业家,他们在很长时间里证明了自己的商业才能。

我可能更好奇的是人本身的一些事情,就像我最近写饿了么的张旭豪,关心的是一个33岁的小伙子突然有10亿美元之后准备做什么,他不当创业者以后,角色的转变能成功还是不能成功。

现在很多企业说要成为百年的企业,成为伟大的企业,我认为百年企业是极不靠谱的。没有一个行业是百年不变的,除非不扩张,写下祖训,不允许开第二家。只要大家还在吃火锅,你家火锅还好吃,就还能延续下去,你要扩张就变成了海底捞,就变成另外一个逻辑了,所以百年企业这件事是极不靠谱的。

你如果永远做一个庙宇装修的公司,你可以做成金刚组,你要做很大那就不行了,要把金刚组做成世界500强,你试试看,会成为一个千年企业吗?你很快就死掉了。成长特别脆弱,所以这个是不存在的。

作坊能够百年,企业是不可能百年的。中国企业家不要想做百年企业,好好做个当下的企业就满足了。

“当下”这两个字能够延长到10年、20年,我认为任正非的企业观是非常正确的,人是会死的,企业也会死的,随时准备迎接死亡。我们人活在今天不也是因为这样?如果老天跟你说你能活600年,我现在就不用忙了。我们说努力工作,因为人生就那么几年就要退休了,所以必须好好干,抓紧干。04:商业之美

我从来没有羡慕过那些首富、大佬,因为我从来没缺过钱,还比他们轻松,我干吗要羡慕他? 

我很早就认为我要有钱,很早就实现了财务自由,当时讲过一句话“我再穷也要站在富人堆里”。因为做财经报道,如果我是一个特别贫穷的人,心态一定会很差。1998年我花了100万元买了个岛,站在1998年那一个点上,我似乎比BAT的三个人都有钱。

但我现在回看他们从小到大的过程,会觉得商业是一件挺伟大的事情。

其实商业特别煎熬人,“面壁十年图破壁”。一个和尚天天在山里面思考人生,通过折磨自我肉体,达到一种极限状态,对人生有一种新的感悟,商业不需要这样(就能达到这种状态)。

有200个人堵在你门口,你怎么办?有人说要拿20亿美元收你51%的股份你怎么办?你进入一个陌生的行业,杀进去,不知道能赢还是输,你怎么办?企业家是天天处在一种极限状态的,所以你看,一些企业家到七八十岁以后,讲出来的话和老和尚没区别。

我是不反商业的。商业的不确定性不是人造出来的。军事家、政治家、哲学家、诗人、画家、企业家,被逼到一种极限状态,对生命、对世界的理解基本上差不多。像当年这些企业家,今天还在不断地迭代。

所谓商业之美是在两层意义上:第一层意义是提供了一个特别好的产品,改变社会和世界,让人产生愉悦感和成就感;第二层意义是在改造过程中,把自我的生命逼到了一个极限,形成了一种突破。 05:我的期待

我只讲商业领域的期待。

第一个期待是互联网变成基础设施以后,所有的商业文明都会重建。现在的新零售、知识付费、社群经济、制造业的柔性化改造,都是建立在互联网基础上。

第二个期待,所谓的第四次浪潮,是基因**、新能源**、人工智能等新技术带来一种推动。这些技术又会成为下一轮产业的基础设施。

这才刚刚开始,未来20年的变化可能比互联网过去20年带来的变化更大。过去20年是物理状态的改变,我们原来在线下买东西,现在到网上买东西;原来用纸币,现在用支付宝。未来我们会被AI干掉,连劳动机会都没有了。我开玩笑说我们现在因为劳动而获得收入,20年之后我们很可能需要支付成本,才能获得一个劳动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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