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好知 kuaihz

曾经公司高管月入4万,如今失业4个月不敢告诉家人

35岁中年男人渴望工作,但公司只要90后

 

 

 

4个半小时,两单,收入80.1元,去除30元左右油费,不算车子的保养费。

刘进算了算时薪:10块。

这是刘进做滴滴快车司机,在4月18日这个北京春日周末的收入情况,也是一周以来时薪最高的一上午。

这一天,北京的天空含着微霾。早上8点半,他在阜通地铁站A口等车,按照滴滴的要求,喷酒精,看视频,答问卷,然后坐在车里等派单。

 

刘进特地选在这儿等。根据滴滴系统上的热力图指引,橙色越深,订单数量越多,虽然他清楚,最近的热力图上,订单数量永远比空闲车辆少。“昨天早上9点到下午2点,5个小时,一单都没有接到。”

今天运气不错,等到9点13分,刘进接到一单。目的地是昌平,47.1元——开滴滴一周来,客单价最高的一次。

车上闲聊的时候,乘客大哥说自己从事医疗器械行业,今年收入不错。刘进接不下去话,他不敢说自己的主业——线下教育——被疫情影响,公司黄了,自己的收入成了0。

聊天戛然而止。刘进只能专心开车。周末的出城路,意料之内,畅通得毫无压力。刘进忍不住喃喃:“以前周末出城,这条路起码要堵好一会儿。”他想念以前的北京,虽然拥堵,但有人味儿。哪像现在,人少车少,店门不开,“感觉死气沉沉了,根本不像是春天。”

30多分钟后到达目的地,乘客下车。目之所及,这个地方行人稀少,热力图上一片浅橙,看不到半点能接到乘客的迹象。

 

刘进分析着热力图,绕了好几圈,才在一个小区门口停下。他预测,周末应该会有人出去约饭,大概率需要打车。抱着这个希望,刘进一直等到11点半,期间看了好一会儿新闻,又去智联、猎聘等招聘软件上,扫了几眼岗位更新,都没听到叫车的动静。

此时阳光高悬,晒得车内有点闷热,刘进没舍得开空调。他很疑惑:大家在周末,都不出来消费?

他不敢在这儿继续等了,“瞎耽误功夫”。为了省下油钱,回程路上开了顺路功能,还真有人送来了一单——33块——这让他庆幸:“上午没白跑”。

这点“小确幸”实在讽刺。要是搁以前,刘进压根不敢想,“时薪10块的工作,以前根本看不上,还不如用来休息。”

但时移世易,就在前一天,4月17日,周五,刘进刚刚经历了一天工作16个小时,时薪只有7.5元的日子。

为了省钱,整整一天时间,刘进只吃了一个鸡蛋,一根玉米,三块小饼干,以及几块花卷,五脏庙都填不饱。晚上12点回到家时,家里连点残羹冷炙都没有,见刘进一到家门,妻子甚至心满意足翻了个身,睡起了大觉。

这不能怪妻子不体贴,完全是刘进自己“作”的。时至今日,妻子都以为,刘进的工作无恙,开滴滴只是闲着没事,出去赚个买菜钱。

她根本不知道,刘进创业的公司早就黄了。即便有几次主动问起工作的事情,都换来刘进若无其事的答复:放心!公司没事。

A

“她容易多想,没有必要给她增加烦恼,”刘进的理由很直男。

他和妻子称得上是老夫老妻。从18岁牵手到如今35岁,刘进习惯了往前冲锋陷阵,兼顾给妻子打伞的相处模式。哪怕每天回家没饭吃,都得打落牙齿往肚里咽,“都是我培养出来的,在家一般我做饭。”

两人也没有交流工作的习惯,饭桌上唠嗑,唠的都是工作中有趣好玩的事情,说出来逗她一乐。刘进实在没有诉苦的习惯,因为“说了也没用。”

刘进是家里的顶梁柱。

这一点从两人的收入上可见一斑。妻子在某top2高校做后勤财务工作,图的是稳定、清闲,底薪2K,加上绩效,收入最多8K,给自己买买东西就没了。刘进则在一家线下教育公司做创业合伙人,月收入4万多,一力承担家里所有的开销,还兼顾买车买房。2年前供完车贷后,去年4月在北四环买了一套60多平的房子,每月交完12500元的房贷后,一家三口还能实现下馆子自由。

 

疫情一来,家庭的经济压力也集中压到刘进头上。

从2月开始,妻子的收入降到2K,更加没有承担家庭开销的能力。

刘进所在的创业公司,则是遭遇灭顶打击。从2月3日开始,眼看公司计划的复工时间一再推迟,刘进每晚睡不着觉,睁着眼睛到凌晨四五点,心里面一直在纠结:要不要赶紧找工作?

刘进的处境进退两难。创始人看重他,2017年年底挖他来公司,担任课程主管。不仅给了4万薪水,还送给他5%的股份。

刘进也是带着创业的想法来的。从2004年扎进教育行业,大一进培训机构兼职,辅导中、高考生。研究生毕业后,在好未来工作了5年,有K12的丰富教育经验,他早已确定了未来的职业方向——做幼儿教育,“3—6是智力发展最好的时候,用科学方法帮助孩子更愿意学习,能受益终生。

这家公司和刘进的理念相通,给了他圆梦的翅膀。从加入公司那一天开始,刘进是豁出去了在工作,将近一年的时间,经常凌晨3点从公司离开,每天对着电脑研发课程,为公司打下扩张基础,还兼顾筛选全国七八个城市的线下加盟校区的校长、课程主管的工作。

到2019年下半年,公司走上正轨,谈拢一笔融资,就等着2020年上半年完成,“公司马上就能起飞。”

没成想新冠折毁了公司的翅膀。刘进和公司几位高管,盼着尽快听到小学开学的消息,“只有小学生正常开学了,幼儿培训机构才有可能开张。”

 

结果等来的是一次次的失望,“之前猜3月1号能开学,最晚也就4月,没想到4月初依然听不到消息,上半年完全是复工无望了。”

刘进不想离开公司,“走了就等于两年白干。”但他也没有留下来的底气,继续0收入下去,房贷、孩子怎么办。他也没法子从妻子那儿得到答案,“会增加她的困扰,她的收入降低之后,情绪已经很沮丧。”

这样拖拖拉拉到4月初,刘进还没彻底放弃。创始人率先开了口:大家可以重新找一份工作,别熬着了。

这个“官宣”对刘进来说,既是解脱,也失望透顶,“梦想没了。”

此前意气风发的他,仿佛一夜之间老了10岁,头顶上甚至显出一小块斑秃。

B

刘进从没想过,自己的生活会过得这样窘迫,“有种被拍到尘埃的感觉!”

工作一夜之间消失,生活节奏全乱,消费水平断崖式降级,他不敢吃零食,不敢买衣服,想下馆子吃顿烤串过瘾,一想到要花200块钱,直接掐灭念头。“月均消费跌到了之前的三分之一!”

到4月初,刘进失业2个多月,他算了算家里的存款,“最多坚持到5月。”

每月8号要还的12500元房贷,成了压在刘进身上的一块大石头。

4月7日,刘进跟美国的朋友聊天,听说那边有福利政策,暂停房贷、信用卡还款,可以等疫情结束后再还。

刘进一听就兴奋了。满怀希望跑去XX银行问,得知国内确实有两个福利政策,可以申请3个月或者6个月的房贷缓期,但也有条件,选3个月缓期,需要在第4个月一次性还清。选6个月缓期,每个月可以少还一点,依然需要每月偿还9000元。“对我这种没收入的人来说,两个选项都没法选。”

刘进迫切需要找到一份新工作。为了瞒住妻子,他光是整理简历就花了3天,需要挑准时机,背着妻子在书房里悄悄进行。

然后在妻子面前找理由:公司恢复开张前,暂时开滴滴赚个买菜钱。“也可以多存一点钱”。

刘进也没有想到,特殊时期,用滴滴赚个买菜钱都这么难。

 

为了防止感染,直到4月中旬,刘进买到口罩、酒精、防护罩之后才敢开工。

滴滴系统还有一条鄙视链。服务分越高,系统的分配单最多。在满分130的服务分面前,刘进实在没有底气,他的服务分才91.7分,远低于平均值,完全没有竞争力。即便是到5月下旬,他的时薪也没法子超过15元。

更让刘进崩溃的是,等他踌躇满志打开招聘软件,才发现自己的可选范围有多狭窄。

踏在35岁的中年关口,试错成本增高,刘进不敢有一步行差踏错。小公司风险太大,他不敢再尝试,大企业则需要考虑公司前景、产品的新颖程度和双方的理念是否相称。

经过初步筛选,刘进看中了两家企业——猿辅导和字节跳动。后者在今年3月公开宣布过2020年将在教育业务上招聘超一万人的消息。

但这个“好消息”,对刘进来说很是鸡肋。他发现,字节提供的海量职位里面,适合自己的“物理课程研发”岗位屈指可数,接近于无。

 

以至于从4月中旬开始,刘进一边跑滴滴,一边投简历。因为选择慎重,即便一天等车的时间超过10小时,简历也投不了多少。“一周下来,投了不到十份。”

如此郑重其事的投递简历,公司们的回应却显得高冷十足。

一个月的时间,刘进只收到5份面试邀请。尽管他的薪资要求真不高。课程研发岗不低于15K,教师+研发岗,超过20K就行——比他之前在小公司的薪资还低。

C

刘进需要一次面试来提振自己的信心。

从2011年研究生毕业至今10年,刘进的求职面试一向顺风顺水,毕业时被七八家央企抢着要,要钱给钱,要户口给户口,2013年面试好未来,基本不费吹灰之力。2018年成为创业公司合伙人之后,更是积累了一箩筐的面试官经验。

他不怕考试,更不怕面试。4月22日的面试首战,一天之内面了三轮,不仅刘进自我感觉交流顺畅,面试官也一致评价他:专业能力非常好。

没想到第四面折在HR手里,对方告诉他:岗位不匹配。

此后的4次面试机会,无一例外被淘汰。这让刘进感到困惑:“每次面试的感觉都很顺畅,到最后都是不行?”

他被拒绝的理由也是大同小异,诸如过去两年做的工作不是K12,工作经历和岗位不搭。还有面试官开诚布公:岗位匹配,但公司只要90后。

这个答案让刘进无法理解:35岁的年龄危机怎么会出现在教师行业?老师经验丰富不是好事么?

更糟糕的是,面试败北之后,整个5月下旬,刘进再也没有收到面试邀请,求职完全陷入了死胡同。

为了缓解经济压力,刘进退而求其次,生活完全被兼职塞满。

 

除了滴滴的快车工作,他去了一家教育机构做兼职物理老师,一周能上四五节课,但目前还没有开始。主动联系之前辅导过的三四个学生,一周上三节课,一节课能收600元。

前两天,刘进有了新计划。为了腾出时间备课、准备信用类的从业资格证考试。他放弃了开快车,改做代驾服务,每晚只工作5个小时,到凌晨1点就回家。“收益会比快车高得多。最少的时薪是38块。”

刘进说,失业4个多月,自己过了最难受的阶段。“各行各样受影响的人那么多,既然无法预知生活何时走上正轨,眼下就努力熬过难关吧。”

好在妻子有了好消息,从4月开始,收入恢复到7K。加上刘进的收入,日子还能紧巴巴维持。

两人至今保持着默契。5月11日,妻子听说北京初三已经开学,随口问了一句:小学什么时候可以开学?

刘进在一旁打哈哈:“现在政策上没有允许开。”

妻子也颇为知趣,没有任何追问。

至于什么时候会对妻子开诚布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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