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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战者”的挑战(下)

“挑战者2 LEP”

“挑战者2”自1998年进入英军服役,至今已经超过20年。在多次不成功或者不彻底的升级计划之后,现役的224辆“挑战者2”都处于非常糟糕的维修状态,前沿部署一个作战旅都相当困难。

2014年9月2日在加拿大阿尔伯塔省萨菲尔德英国陆军训练场(BATUS)参加“草原闪电”演习的第一约克郡团战斗群,包括“武士”步兵战车、AS90自行火炮、MLRS自行火箭炮等战斗车辆,其中的“挑战者2”来自国王皇家骠骑兵团。该训练场面积达2960平方公里,是英国本土索尔兹伯里训练场的7倍(亚洲最大的朱日和训练基地面积为1066平方公里),自1972年起租用给英国陆军进行训练。2014年,英国第3师第12装甲步兵旅的4500名士兵在此训练,这基本上就是目前英军能向海外投送的最大兵力了。

随着坦克工厂的关闭,英国已经失去了生产新一代坦克的能力(除非外购改装),于是英国陆军开始执行一项最新的LEP计划(Life Extension Programme - 寿命延长计划),目标是把“挑战者2”的服役期限从2025年延长到2035年,并在这此期间保持竞争力。

LEP计划于2013年7月进入概念规划阶段,2016年1月,英国国防部开始招标,除了生产商BAE系统公司外,竞争者还有莱茵金属公司(豹2火炮生产商)、 克劳斯·玛菲·威格曼(豹2生产商)、通用动力(M1生产商)英国公司、洛克希德·马丁英国分公司、比利时CMI防务公司和瑞士RUAG 防务公司。

各公司于2016年8月上交了竞标方案,12月国防部宣布BAE和莱茵金属入围最终的评估阶段。国防部投资5300万英镑,两个团队各自得到2300万的资金在24个月内研制出原型车进行对比,胜者将获得总值约6.5亿英镑的生产合同。

BAE方案

BAE团队包括通用动力英国公司、QinetiQ公司、意大利莱昂纳多公司、MOOG穆格公司和法国赛峰集团。在2018年9月举行的“国防车辆动力2018”(DVD2018)防务展览会上,BAE率先公布了它们的LEP方案,并因其强大的夜间攻击能力而命名为“Black Night - 黑夜”。为了突出广告效果,全车采用了主战坦克中比较罕见的黑色涂装。

这辆“黑夜”概念演示车由BAE位于西米德兰的战斗车辆中心研发,它的改进主要包括以下方面:

观瞄系统:

车长周视镜升级为法国赛峰集团研制的,探测距离达到15.4公里,分辨距离7.6公里,锁定确认距离4公里,提供昼/夜间360°全景扫描、反坦克导弹来袭预警、目标自动跟踪等先进的战场事态感知能力。PASEO的装甲瞄准镜塔尺寸很大,高高竖立在炮塔顶部,成为LEP最醒目的标志。

炮长配备莱昂纳多公司研制的第三代热成像瞄准系统,强化昼/夜间的观测与目标获取能力。车长和炮长首次拥有各自独立的热成像能力(在挑战者2E上曾经实现过,但该项目已取消),并能将所看到的图像共享给对方,甚至是同坦克排的其它车组。而老的“挑战者2”上车长只能共用炮长的夜视图像,无法独立搜索,也就没有夜间的动对动“猎-歼”能力。

驾驶员使用两部分别安装首尾的莱昂纳多DNVS 4型双模驾驶员夜视仪进行夜间驾驶,每部夜视仪包括一台640x480热成像摄像机和一台彩色可见光昼/夜摄像机,在战场低能见度条件下提供24小时高清晰度事态感知能力。BBC著名纪录片《Planet Earth II - 地球脉动2》里就使用了类似的红外摄像技术。

主动防御系统(APS)

LEP另一个引人注目的改进是采用了以色列IMI公司研制的“铁拳”主动防御系统(Iron Fist APS),在炮塔四角装有四部毫米波雷达,可以360°检测来袭的反坦克导弹、动能穿甲弹和RPG,硬杀伤依靠炮塔顶安装的两具双联拦截弹发射器,另外还有电子/红外干扰等软杀伤手段。“铁拳”系统已经被美军装备在M2步兵战车上,M1A2 SEP v3则选用了以色列拉斐尔公司研制的Trophy主动防御系统。

激光告警系统

在每座毫米波雷达旁边还有一座以色列埃尔比特系统公司研制的激光探测装置,当探测到被敌人的激光锁定时,炮塔将自动转向激光发射的方向,以便车组先发制人,在对方反坦克武器发射之前打掉其激光照射装置。

作战管理系统

新型作战管理系统令整个作战流程更加顺畅,能够更快地发现目标、瞄准、开火,射击更准确,今后增加新型的弹药也更加方便。

能源管理系统

全车采用了能耗更少的套件,炮塔安装了一套再生制动系统,可以将炮塔旋转到位减速时所产生的制动力回收转化为电力,炮塔的回转速度更高,反应时间更短。

从上面这张图可以看到,BAE的这个方案虽然在炮塔上堆砌了众多最新潮的炫酷设备,不过坦克本身仍是一辆“挑战者2”基本型,火炮(也包括弹药)、动力系统这两个饱受困扰的问题都被回避了,甚至连“威震天”型的两重厚甲都没有披挂,“麻将桌”和遥控武器站也没装。

当然它只是一辆概念演示车,并不是完成状态,但指望主动防御系统完全取代厚甲来保护自身安全并降低车重,在现在的技术条件下还不成熟,特别是硬防御的备弹只有四发,撑不了多久。

BAE只是做了系统集成的工作,各个子系统都是来自合作方的现成货架产品,系统成熟度很高,基本上都在现役装备上验证过。不过这也决定了它的整体性能最多就是达到目前的国际一线水平,谈不上任何突破。前瞻16年,到2035年是否还能维持优势将是很大的一个问号。

莱茵金属方案

莱茵金属财团包括BMT防务、皮尔逊工程公司、Supacat公司和泰利斯英国公司。在2019年1月举行的“国际装甲车辆”(IAV 2019)展览会上,莱茵金属公司也发布了它们团队的LEP方案。

和BAE的拿来主义相比,莱茵金属的方案显得进取心十足。因为他们终于换上了莱茵金属的看家宝:Rh-120 L55滑膛炮。为了换炮,还专门研发了一座全新的炮塔。

早在2006年的“挑战者2 CLIP”型上就已经安装过L55,和原先的炮塔适配完全没有问题,但是大家不知道的是可怜的载弹量:“挑战者2”巨大的炮塔里仅仅能容纳7发全长接近一米的整装式DM53钨合金穿甲弹。换装滑膛炮并不在英国国防部的要求之列,所以新炮塔完全是莱茵金属自费研发的,目的就是为了能让L55发挥出最大的作战效能。

采用L55之后,英国坦克终于可以通用北约标准的120毫米滑膛炮弹,包括莱茵金属生产的DM63钨合金尾翼稳定脱壳穿甲弹和最新的DM11可编程高爆榴弹。采用了TIPS发射药的DM63在2千米距离上对均质钢装甲穿深达到800毫米,精度优于美制M829A3贫铀弹;DM11则具有触发、延迟和空炸三种可编程模式,一弹多用,作战灵活性很高。困扰英国多年的本土线膛炮弹停产、“挑战者2”面临无弹可用的尴尬问题将得到彻底解决,和盟军一起前沿部署时的弹药通用性和后勤补给条件大大优化(DM63可不经改动复进机直接用于L44)。

莱茵金属的方案显得野心勃勃,新炮塔采用彻底重新设计的数字化电子架构,车长、炮长都拥有全新的昼夜观瞄系统,防盾上硕大的炮长热像仪终于被取消了,整合到一体化的炮长瞄准具中,整体观瞄性能预计能达到豹2A7的水平。

虽然方案中没有包括主动防御系统,但是莱茵金属的高层向简氏防务的记者透露,只要客户提出要求,新炮塔可以兼容目前主流的APS系统。而且在炮塔主装甲下预留了足够的网络、电力和重量空间,客户可以升级安装更多电子战设备,比如“麻将桌”。

莱茵金属只展示了一张渲染效果图,并没有样车,所以披露出来的信息还很有限。但是其改动之大几乎重新打造了半辆坦克,战斗力明显高于比较肤浅的BAE方案。当然价格肯定也会很感人,全新炮塔不会是白给你设计的,最终的采购价格绝对会远高于BAE的报价。

鱼和熊掌难以兼得,对英国国防部来说两个方案将难以取舍,BAE方案着重提高了过去贫弱的夜战能力,增加了华丽的主动防御系统,体现了最新潮的主战坦克发展趋势,赚足了眼球,但是很有避重就轻之嫌;莱茵金属方案朴实无华,脚踏实地地一揽子解决了火力、弹药、观瞄和炮塔防护问题,除了动力系统对“挑战者2”来说可谓是脱胎换骨的改进,但价格会成为最大的问题,因为英国的国防经费早已囊中羞涩。

对手变队友

就在大家还拿着莱茵金属新鲜出炉的换炮塔方案对比BAE的“黑夜”演示车,在心里权衡谁能笑到最后的时候,又爆出来一条大新闻:BAE系统公司于今年1月21日宣布将向莱茵金属公司出售旗下“英国陆地 - Land UK”公司坦克及战斗车辆分部55%的股份,价值2860万英镑。新成立的合资公司名叫“莱茵金属BAE系统陆地”公司,就设立在BAE的特尔福德工厂内,将为英国陆军生产500辆“拳击手”轮式步兵战车。

“拳击手”是目前欧洲最新锐的重型轮步战,已经为德国和荷兰陆军采购,是由莱茵金属和克劳斯·玛菲·威格曼合资设立的Artec工业公司生产的。英国陆军的采购合同规定60%以上的零部件生产必须交给英国公司完成,而且总装也必须在英国本土进行。莱茵金属和BAE的合资公司正是为了执行这一合同而诞生的。

英国佬就喜欢把Union Jack刷得到处都是,什么装备都逃不出这样的涂装

虽然新合资公司目前并未涉及“挑战者2 LEP”的任何研发计划,但是两家军工巨头昨天还是对手,一夜之间变成了队员,对于LEP的开发前景还是会产生一些微妙的影响。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下来,不论这两家谁最后能够赢得合同,LEP的生产任务都会交由特尔福德工厂来完成,英国政府才是最大赢家。

BAE和莱茵金属的这两个方案其实都不够令人满意。英国的媒体曾经分析过更多的可能选项:采购美国封存的二手M1A2并和美国自己的坦克一起升级到SEP V4水平,民间估计单价为3百万美元,但燃气轮机将是完全不同的后勤体系;采购豹2A7,性能完美,但单价高达8百万欧元;采购新型的欧洲主战坦克(Euro MBT:在豹2底盘上安装带自动装弹机的“勒克莱尔”炮塔),重量将降到60吨,价格同豹2A7;在莱茵金属的LEP方案上再换装1630马力的欧洲动力包,连动力问题都彻底解决 - 但那样的话“挑战者2”将彻底沦为披着英国马甲的豹2A6。

归根到底,最后起决定性作用的不是技术和产能,甚至不是当前英国和欧洲大陆之间敏感的政治关系,而就在于一个字:钱。

“挑战者2 LEP”已经是所有选项中最省钱的一个。按最初的计划“挑战者2 LEP”应该在2016年服役,从现在的进展情况来看在2023年之前都无法完成。2010年时的升级单价为200万英镑/辆,如今已经上涨到340万。而且随着国防预算的进一步削减,最终将只有168辆“挑战者2”能够得到升级,单价将进一步上涨到460万。在目前英国脱欧风雨飘摇的情况下,英国政府能拿出多钱来升级主战坦克还是个未知数。

英国陆军将军比坦克多?

一直以来网上都有一个说法,英国陆军的将军比坦克还多。英国陆军准将以上高级军官曾多达320名,“挑战者2”主战坦克在2010年国防预算削减之后撤装了118辆,只剩下224辆,看上去确实是将军多过坦克,每人一辆还不够分的。

英国陆军头重脚轻的问题由来已久,陆军总员额从1945年二战结束时最高峰的312万下降到冷战末期的15.3万再减到近年的8万,但高层军官的裁减却阻力很大,一度每250名士兵就有1名准将以上军官,大量国防军费都被空耗在高层人事费用上。

最近5年,英国陆军面对社会和军界的大量批评终于开始大刀阔斧地改革,目前已经裁撤了40%的将官级高官,从141名下降到85名。所以将军冗员过多的问题已经彻底解决,主战坦克数量是现役将军的三倍。

今年60岁的现任英国陆军参谋长 - 陆军上将尼古拉斯·卡特爵士,正是他自2014年上任以来大力推进了陆军人事改革。

坦克数量总算是比将军多了,但也只有224辆坦克,够吗?连一个装甲师都凑不齐。说实话,够了。还是先看看现在英国陆军的编制吧。

根据2017年4月的统计,英国陆军共有兵员78407人,比政府的目标员额缺少近4千人。按照“陆军2020”改革方案,陆军将被分为三部分:

反应部队 - Reaction forces:负责一线快速反应作战,随时准备进行海外干涉,兵力包括第3师、第16空中突击旅和第101后勤旅。主力是第3师,下辖第1、第12和第20装甲步兵旅,这三个旅均采用三年三班制,即12个月待机、12个月密集训练和12个月值勤。空中突击旅则分为待机和值勤两组。到2020年,第3师将重组为2个装甲步兵旅和2个快速打击旅,以提高应对中东ISIS和乌克兰危机一类的快反能力。

适应部队 - Adaptive forces:负责增援一线部队、参与各种本土和海外任务,兵力为第1师(名义上是第1装甲师,但没有1辆坦克),下辖7个不满员的步兵旅:第51旅(苏格兰)、第7旅(东区)、第4旅(东北区)、第11旅(东南区)、第38爱尔兰旅(北爱尔兰)、第42旅(西北区)、第160旅(威尔士)以及第102后勤旅。后5个旅只有2-4个轻步兵营,第11旅还包括著名的伦敦军团 - 也就是英国御林军仪仗队。这些轻装部队实际上只能执行维持和平、训练外国军队或反骚乱等辅助性作战任务,没有野战能力。

其中的第7步兵旅就是昔日赫赫有名的第7装甲旅。在驻扎德国70年后,已于2015年调回英国本土并整编为步兵守备旅,取消坦克和其他履带式装甲车辆,仅装备轮式侦察车。为此,前第7装甲旅旅长帕特里克·科丁利少将曾尖锐批评英国政府大力裁撤装甲力量的短视行为。

后援部队 - Force Troops Command:为前两者提供专业支援,下辖8个旅级技术支援单位,包括炮兵、工兵、通信、后勤、医护、情报和宪兵部队。

特种部队目前下辖现役的第22特别空勤团(22 SAS)和预备役的第21、23 SAS。

可以看出,英国陆军目前真正的作战部队规模就是一个重装师加一个轻装师,5个战斗旅和7个不满员的守备旅,规模及实力大约相当于中国的一个重装集团军。

2018年英国陆军架构图,所有团级单位全部都在上面了。图片是横向的,文字太小看不清,感兴趣的可以用这个链接下载大图:

https://upload.wikimedia.org/wikipedia/commons/d/d8/UK_Army_2018.png

英国全军的现役坦克部队目前仅编为三个坦克团,分别配属反应部队的三个装甲步兵旅:第1旅的皇家坦克团(The Royal Tank Regiment)、第12旅的国王皇家骠骑兵团(The King""s Royal Hussars)和第20旅的女王皇家骠骑兵团(The Queen""s Royal Hussars),另外还有一个预备役的皇家威塞克斯义勇骑兵团提供培训支持。顺便更正一下,Hussars我在上两篇里翻译为字面上的轻骑兵,应该按英军惯例称作骠骑兵更准确些。

每个坦克团都由3个军刀中队(sabre squadron)组成,每个中队拥有18辆“挑战者2”,再加上一个指挥与侦察中队,全团共54辆主战坦克,和一个拥有44辆豹2A6的德国坦克营规模差不多 - 德国陆军也只剩下5个坦克营。

而根据最新的“陆军2020优化”计划,国王皇家骠骑兵团的“挑战者2”将被“阿贾克斯”重型履带式步兵战车(由通用动力英国分公司制作)取代,和皇家骑兵团一起重组为第一快速打击旅。现役将只剩下两个坦克团,全军也就剩下168辆坦克的编制了。

英国坦克部队曾经创造了阿拉曼的荣光,而如今,日不落帝国已经日薄西山,这份追忆仅仅被浓缩到了“黑夜”演示车防盾侧面的那只红色“沙漠之鼠”标志上。第7装甲旅已经不复存在,英国坦克扔需挑战未来。

花絮:英国陆军的准将不是将军

前面提到英国陆军将军的数量问题,其中包括了准将。但严格来说,英国陆军体系里的Brigadier不属于将军序列,而是介于少将和上校之间的一个比较特殊的军衔,级别类似于中国的大校,通常指挥旅级部队或作为高级参谋军官,Brigadier字面意思就是旅长,只是中文按惯例翻译成准将。

在1920年代以前,这确实是将官的最低一级,因为那时候准将的英文是Brigadier General,带将字的。美国等其它大部分国家的准将仍然是将军,因为名字里都有这个General。

一贯喜欢特立独行的英国在20年代之后把General给拿掉了,Brigadier也就从将军降为了最高一级的野战战术指挥官:“Originally, the rank was known as brigadier-general, the lowest general officer rank, but since the 1920s it has been a field officer rank.”- 英国国家陆军博物馆官网的注释。

从军衔标志上也能看出这种区别:

英国陆军少将的军衔标志是一颗星下交叉的权杖和佩剑,准将是皇冠下三颗星,上校则是皇冠下两颗星,准将和上校是属于一个层级的。

而少将以上的军衔全都有交叉的权杖和佩剑。

再看一个实例,2015年7月7日,Brigadier Susan Ridge被晋升为英国陆军首位少将,将出任陆军首席法律顾问,在此之前她刚被任命为英国首位女性旅长。卫报、每日电讯等英国主流媒体都报道她将成为英国陆军的首位女将军,可见她之前的军衔Brigadier并不属于将级。

宣布晋升命令并和她握手的就是陆军参谋长卡特上将,注意两人胸口的军衔标志

但是在北约的军官等级体系里,为了对等和方便,英国陆军准将和其它国家的准将同属一星将军的OF-6级,所以很多时候英国人自己也搞不清楚到底该怎么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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