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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色列轰炸叙利亚核设施始末

2007年9月,以色列战斗机摧毁了叙利亚沙漠中的一处神秘设施,这次行动差点引发一场战争,但叙以双方却不约而同地都刻意保持沉默。人们不禁要问,在距离伊拉克边境130千米、距离代尔祖尔30千米的沙漠深处究竟发生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发生?

    在《圣经·启示录》中,汹涌的幼发拉底河是各种预言产生的源泉。如今,时间似乎再次在幼发拉底河凝固。在碧绿的幼发拉底河水缓缓流过的叙利亚古城代尔祖尔,当地人茶余饭后会坐在河边悄悄谈论这片沉睡的土地上所发生的一个戏剧性事件。就在两年多前的一个夜晚,在遥远的沙漠深处出现了一道闪电,有人称当时在幼发拉底河上空还能看到滚滚的浓烟升起。有人认为这是真主的某种预言;也有人说这是某种不祥之兆;而在虔诚的信徒眼里这是来自天堂的召唤。这件事情越传越邪乎,已经说不清人们到底看到还是没有看到什么。即使是拥有最先进情报和通信手段的西方世界,对于这起神秘事件也并不比迷信的当地人知道得更多。

    叙利亚官方对这个话题非常忌讳,如果引起政府注意,谈论者的人身安全都会有危险。事发当天下午2点55分,大马士革的叙利亚阿拉伯通讯社报道称,当天凌晨1时许,数架以色列战斗机从地中海起飞,侵犯了叙利亚领空。叙军发言人称,“叙军防空部队随即迎敌,迫使以军战机离境。以军战机在离开前向沙漠地区投掷了炸弹。没有造成叙方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至于为何拖延公布这一事件,叙方没有作出解释。到了下午6点46分,以色列政府电台广播则援引军方发言人的话称:“叙方的报道无中生有,没有发生任何事情。”晚上8点46分,美国国务院新闻发言人在每日例行的新闻发布会上则称,他只掌握了“相互矛盾”的二手报道。

    自1948年以色列建国以来,叙以两国一直处于敌对状态。但在那一天,对于这一明显的战争行为,双方似乎都在刻意低调处理。德国《明镜》周刊就这起神秘事件采访了几位关键人物,包括叙利亚总统巴沙尔·阿萨德、以色列首席情报专家罗南·伯格曼、国际原子能机构总干事巴拉迪,以及美国著名核问题专家戴维·奥尔布赖特;还和此次行动的参与者进行了密谈,他们同意在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下透露相关细节。经过多方努力,事实逐渐浮出水面:那天夜里,以军飞行员并非随意向渺无人烟的沙漠投掷炸弹,而是精确瞄准并摧毁了叙利亚的一处秘密设施。这起秘密事件虽然还没有被全部揭开,但它却改变了中东局势,所造成的冲击至今仍可感受得到。

    难以琢磨的叙利亚总统

    2001年底,在以色列对外情报局总部--摩萨德的办公大楼里,情报分析人员正在对叙利亚新任总统进行剖析。

    2000年7月,叙利亚总统哈菲兹·阿萨德去世,职位由其子巴沙尔·阿萨德继任。时年34岁的巴沙尔原先是一位眼科医师,长期生活在伦敦。在以色列人看来,巴沙尔缺乏政治经验,领导能力不强。巴沙尔的父亲哈菲兹绰号“雄狮”,是一位奉行实用主义的政治家,他去世前在戈兰高地问题上几乎与以色列达成协议。相比之下巴沙尔显得更难以预测。

    根据以色列驻大马士革的情报人员汇报,巴沙尔试图通过支持激进的极端势力来巩固自己的政权。他向伊朗支持的黎巴嫩真主党武装提供了大量武器,支持他们“摆脱犹太统治的独立斗争”。他还邀请朝鲜高级代表团访问叙利亚,双方举行了秘密会谈。摩萨德认为,叙朝会谈的主题是如何进一步增强叙利亚军事力量。在过去一段时期,朝鲜曾经为叙利亚发展中程弹道导弹和沙林、芥子气等化学武器提供援助。但是,当以色列军事情报局告诉摩萨德,发展叙利亚的核武器也在双方讨论的范围内时,摩萨德的情报专家却不以为然。

大马士革想拥有核武器,在以色列的家门口修建核工厂?在摩萨德的情报专家看来,这简直不可思议。此外,在20世纪90年代初,当巴基斯坦“原子弹之父”阿卜杜勒·卡迪尔汗企图在黑市上向叙利亚推销铀浓缩离心分离机时,曾遭到哈菲兹的断然拒绝。以色列人很清楚,原子弹的研发有多么困难。在20世纪60年代,以色列曾花了很长时间在内盖夫沙漠的秘密实验室里研制核武器。为了阻止当时的伊拉克领导人萨达姆·侯赛因发展核武器,以色列还采取了极端手段:在1981年6月的一天夜晚,以色列出动数架F-16战斗机,公然违反国际法,侵入伊拉克领空,摧毁了位于巴格达附近的奥西拉克核反应堆。

    窃取情报

    以色列人对巴沙尔不断采取骚扰战术。2003年,以色列空军对叙利亚边境地区发动连环空袭。当年10月,以色列战机居然在大马士革巴沙尔的官邸上空进行低空飞行。这种傲慢狂妄的炫耀武力方式,就连摩萨德的许多情报人员都直摇头,担心遭到羞辱的巴沙尔会作出怎样的反应。

    当时,位于幼发拉底河畔的叙利亚核设施可能进入了第一个关键阶段。美国国家安全局在2004年春侦测到,叙利亚和朝鲜之间的电话联系异常频繁,特别是朝鲜首都平壤与叙利亚北部沙漠地区阿尔奇巴尔之间的电话线路简直成了“热线”。美国国家安全局将相查资料转交给了以色列军事情报局专门负责无线电侦察的8200部队。该部队称,阿尔奇巴尔已被牢牢锁定。

    2006年下半年,以色列军事情报局决定向英国同行征求意见。就在以色列代表团抵达伦敦的同时,一位叙利亚政府高官恰巧在伦敦肯辛顿郊外的酒店入住。此人一直处于摩萨德的监控之中,想不到却是个“马大哈”,居然在出门时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留在了酒店房间。以色列特工瞅准机会,在他的电脑里植入了“特洛伊木马”程序,以窃取电脑上的秘密资料。

    电脑的硬盘上储存着阿尔奇巴尔工厂的建筑方案、文书以及数百张照片。照片清楚地显示了该工厂不同建设时期的景象。在开始阶段(照片上没有显示日期,据推断可能是在2002年)建筑工地看上去像一个简陋的树屋,通过形状可疑的管道与幼发拉底河边的泵站相连接。后期照片上可以看到混凝土码头和屋顶,它们显然只有一个目的:伪装建筑,使其从空中看上去显得不是那么可疑。到最后阶段,整个建筑就像是一个欲盖弥彰的巨大鞋盒。而在建筑物内部拍摄的照片显示,这个地方很可能是加工裂变材料用的。其中一张照片显示,一位身着蓝色运动裤的东亚人站在一个阿拉伯人身旁。摩萨德很快就摸清了这两个人的身份:一个是全智富,朝鲜核计划的主要成员,很可能是宁边钚反应堆的首席工程师;另一个是易卜拉欣·奥斯曼,叙利亚原子能委员会负责人。

这个情况引起了以色列军事情报局和摩萨德的高度关注。时任以色列总理的奥尔默特在听取汇报后问道:“这个反应堆是否能很快投入运行?是否有必要采取行动?”专家表示“目前还很难说”。于是,这位总理要求获得更多、更具体的情报,最好是第一手证据。

中情局逮着一条大鱼

2007年2月,在美国中央情报局为高级叛逃者在伊斯坦布尔准备的密室里,一名伊朗将军决定倒戈。这真是一条大鱼,中情局和摩萨德很少会有这样的收获。

阿里·礼萨·阿斯加里时年63岁,相貌英俊,留着一嘬小胡子。阿斯加里曾在20世纪80年代担任黎巴嫩伊朗革命卫队司令,在90年代中期担任伊朗国防部副部长。但到了2005年,随着保守强硬派马哈茂德·内贾德执掌政权,阿斯加里渐渐失宠。由于曾经指控内贾德的几位亲信涉嫌腐败,阿斯加里不仅仕途黯淡,甚至性命也受到威胁。

据国际情报界透露,阿斯加里花了几个月时间,对自己叛逃西方的行动进行了精心策划。2003年逃到柏林的伊朗记者阿米尔·埃布拉希米与阿斯加里交往多年。按照埃布拉希米的说法,阿斯加里曾经两次与他联系,请他协助潜逃。一天夜晚,阿斯加里在走私者的帮助下成功偷越边境,逃到了土耳其。在阿斯加里抵达伊斯坦布尔后,埃布拉希米通知了中情局,把他转交给了美国人。

    美国人和以色列人很快发现,这位德黑兰要员简直就是一座情报宝库。在阿斯加里提供的情报中,最让人警惕的就是伊朗核计划。按照阿斯加里的说法,除了西方已经知道的纳塔兹铀浓缩工厂以外,伊朗政府还在建造第二座秘密核工厂。此外,伊朗还在为叙利亚的一个绝密核计划提供资助,这是一个与朝鲜合作的项目。但是阿斯加里称,自己对这个计划的细节并不清楚。

    几天之后,美国人觉得伊斯坦布尔不太安全,便将阿斯加里转移到了德国法兰克福附近的莱茵-美茵空军基地。阿斯加里曾告诉埃布拉希米:“我带上了自己的电脑,我的一生都装在里面。”后来,阿斯加里又两次联系埃布拉希米,一次是从华盛顿,另一次是从得克萨斯州的某个地方。阿斯卡里想通过他转告自己的妻子,他很安全。此前,伊朗当局已经宣布,阿斯加里被摩萨德绑架,可能已被杀害。此后,埃布拉希米再没有听到阿斯加里的消息。美国人显然已经给他制造了一个新身份,过去的阿里·礼萨·阿斯加里已经彻底消失了。

    以色列的秘密行动

    奥尔默特总理一直在关注事态的最新进展。2007年3月,奥尔默特在位于耶路撒冷加沙大街的官邸秘密召见了3名来自政界、军方和情报机构的高级官员,这个三方小组负责就叙利亚核计划问题向总理提出建议。奥尔默特更关心结果。他知道,在发动袭击前,需要得到美国的支持,至少也要得到美国的默许,毕竟空中打击的目标距离北约成员国土耳其只有几十千米。

    到了8月份,三方小组发言人雅科夫·阿米多尔少将向总理报告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情况。三方小组认为阿尔奇巴尔工厂已经对以色列构成了威胁。有证据显示,叙利亚人和朝鲜之间加强了合作,似乎还有证据表明伊朗也牵涉其中。穆赫辛·法克里扎德·马哈巴迪被以色列情报专家认为是伊朗“111秘密计划”的负责人,该计划的目标是给伊朗导弹安装核弹头。此人曾于2005年访问叙利亚,而伊朗总统内贾德也曾于2006年访问叙利亚,据说他承诺向叙方提供超过10亿美元的援助,并敦促叙方加快核计划进程。根据推测,阿尔奇巴尔将是伊朗城市雅拉克正在建设的重水反应堆的后备工厂。如果伊朗无法用浓缩铀制成核弹,该工厂将提供制造核弹所需的钚。以色列军事情报局前任局长阿哈龙·泽维·法尔卡什认为:“显而易见,巴沙尔以为只要能造出原子弹,他就掌握了进行决战的核打击力量。”

奥尔默特批准了一项极具冒险性的行动:派遣特工深入外国领土搜集情报。在2007年8月一个多云的夜晚,以色列特种部队乘坐直升飞机低空飞行,越过叙利亚边界,在代尔祖尔附近的沙漠地区提取了阿尔奇巴尔工厂附近的土壤样本。由于被叙利亚巡逻部队发现,行动不得不提前终止。以色列人依然缺少他们所需要的决定性证据。但是,特拉维夫支持快速行动的一方认为,土壤样本已足以证明“核计划确实存在”。三方专家小组成员雅科夫·阿米多尔也认定,有证据显示叙利亚的工厂建设正在加速。他告诉奥尔默特,2006年9月,“格雷戈里奥”号货轮从朝鲜开往叙利亚途中在塞浦路斯被拦截,船上发现了可疑的管道。2007年9月,“艾哈迈德”号货轮从平壤出发,抵达叙利亚港口塔尔图斯。摩萨德称,船上装有铀材料。

    当时中东地区局势相当紧张,伊拉克局势动荡,加沙地带也是冲突不断,但奥尔默特依然想要发动突袭。他通报了时任美国国家安全顾问的史蒂芬·哈德利,随后授权军队对叙利亚核工厂实施轰炸。“果园行动”开始进入倒计时。

2007年9月5日晚11点前夕,在位于以色列港口城市海法南部的拉马特·大卫空军基地,以军飞行中队接到的命令似乎与往常没什么不同:他们奉命准备进行紧急演习。待命的10架战机全部升入夜空,朝西飞行,进入地中海上空。这是为了避免引起叙方注意,后者一直处于特别动员状态。

    不久,3架F-15战机奉命返航,其余7架继续沿着东北方向朝叙利亚边境低空飞行,并用精确制导武器炸掉了一个雷达站。又过了18分钟,飞机抵达代尔祖尔附近地区。此时,以军飞行员已经收到阿尔奇巴尔工厂的坐标数据,并将其输入飞机的电脑。和往常一样,空袭的过程将从空中拍摄下来。所投炸弹的威力也将远远超过必要的程度。对于以色列人而言,炸死几名卫兵和造成更多人员伤亡并没有什么差别。

    在接到军方“目标被摧毁”的简报之后,奥尔默特总理致电土耳其总理埃尔多安,向他通报了整个情况,并委托他转告叙利亚总统巴沙尔:以色列绝不会容忍另一座核工厂的建成,不过以色列目前暂时还没有更多的敌对行动计划。奥尔默特说,以色列不想把事情闹大,仍然希望与叙利亚和平相处。如果巴沙尔选择低调处理以色列的空袭,他也将采取相同的策略。

    这次沙漠突袭就这样成了禁忌话题。但是故事并没有结束,因为有的人试图曝光真相,而另外一些人则试图实施报复。

    发现了蛛丝马迹

    美国科学与国际安全独立学院距离白宫不到1英里,它的地位比美国某些联邦部门还要重要。院长大卫·奥尔布赖特是学院的创始人,也是联合国国际原子能机构驻伊拉克专家组成员。他能使学院成为华盛顿最有影响力的智库并非偶然,他的话在核物理学家的圈子里相当有分量。

    科学与国际安全独立学院用了4周时间对叙利亚境内神秘空袭的初步报告进行了分析,对方圆2.5万平方千米的卫星图片进行了仔细梳理,最终发现了沙漠中被摧毁的建筑物。

    2008年4月,奥尔布赖特院长意外接到中情局的会议邀请。时任中情局局长的迈克尔·海登向他展示了从叙利亚高官的笔记本电脑中窃取的照片(此举引起了特拉维夫的强烈愤慨,因为摩萨德的消息来源因此暴露)。奥尔布赖特对朝鲜宁边反应堆的规模和特征非常熟悉,通过这些照片能够判断阿尔奇巴尔工程的各个建设阶段。“毫无疑问,我们面对的是叙利亚核反应堆。”这位科学家下了定论。奥尔布赖特认为,中情局的奇怪行为并非不可理解。当时的布什政府由于中情局的情报错误,一再坚持萨达姆拥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错误结论。这一次,美国情报机构希望能证明威胁确实存在。

    原子能机构总干事穆罕默德·巴拉迪是从媒体的报道中得知这一戏剧性事件的,他曾报怨说:“以色列人的行为践踏了国际法。如果以色列和美国掌握了非法核设施存在的证据,他们应该立刻通知我们。当一切都结束以后再让我们到废墟中去寻找证据,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不过,巴拉迪低估了他的核查人员。2008年6月,国际原子能机构的一个专家组来到被摧毁的阿尔奇巴尔工厂进行检查。迫于压力,叙利亚最终对核查人员予以放行,但已尽可能地对现场进行了处理。被炸设施的残骸被清除,上面铺上了一层混凝土。叙利亚人告诉核查人员,这只是一个常规兵工厂,并不是什么核反应堆。他们还一再强调没有外国人参与。

国际原子能机构的专家辛苦地采集了许多土壤样本,用特殊设备从残存的管道中采集证据。样本被送到位于维也纳附近塞伯斯多夫的原子能机构特殊实验室,进行超灵敏同位素实验,以检测样本是否曾经和可疑的铀元素接触。检查结果令人吃惊。国际原子能机构在报告中称,从样本中发现了大量的人为天然铀微粒(化学处理的产物),它们并不属于叙利亚申报的库存核材料。叙利亚政府称,这些铀微粒是以色列轰炸留下的,而原子能机构则认为这种可能性“非常小”。

在2009年6月公布的最新报告中,国际原子能机构坚决要求大马士革同意接受更多的核查,这一次是针对3个可能和阿尔奇巴尔相关的地方。原子能机构的一位专家说,“这个设施的特点,包括其冷却水设备,与核反应堆非常相似,急需弄清真相。”

    暗杀疑云

    如果核查行动能够获得叙利亚的许可,届时接待他们的将会是新面孔。上次负责接待核查人员的穆罕默德·苏莱曼准将是巴沙尔的心腹,负责所有“敏感的安全事务”,不过此人和另一个重要人物--真主党领袖伊马德·穆尼耶已在2008年被暗杀,因为他们的企图都太明显了。

    在以色列人看来,穆尼耶就是恐怖的代名词,是中东最臭名昭著的恐怖行动策划者。他导演了20世纪80年代贝鲁特美军总部的流血袭击事件,以及90年代阿根廷犹太学院的袭击事件。他所策划的恐怖袭击已经导致数百名无辜者死亡。穆尼耶被视为自杀式袭击的发明者,而且和伊朗当权者有着深厚的渊源。

    摩萨德得到情报称,穆尼耶计划对阿尔奇巴尔空袭事件采取报复行动,袭击以色列驻外使馆--袭击地点可能是阿塞拜疆首都巴库、也可能是开罗或约旦首都安曼。

    位于大马士革使馆区的原子能委员会总部大楼不接待任何访客,门口的卫兵一般会告知来访者,“有事请可将函件寄至6091信箱,或是发送电子邮件”,但无论是普通邮件还是电子邮件,都是石沉大海,杳无回音。难怪专家们会怀疑,在这座不起眼的建筑里一定隐藏着秘密核计划的线索。

    2008年2月12日,绰号“狐狸”的穆尼耶将他的三菱帕杰罗越野车停在原子能委员会总部大楼所在街道的路边,准备去附近的伊朗大使馆参加一个招待会。像他这样不爱抛头露面的人通常会回避这样的公共活动,但在那天晚上,穆尼耶知道将会碰上许多朋友,其中包括哈马斯领导人哈立德·马沙尔和叙利亚将军穆罕默德·苏莱曼。他和苏莱曼曾多次在德黑兰和黎巴嫩真主党总部会面。

    晚上10点30分刚过,穆尼耶喝完了最后一杯鲜榨橙汁,和刚上任的伊朗大使艾哈迈德·穆萨维接吻道别后离开了晚会。他知道自己在摩萨德暗杀名单上高居前列,也知道美国联邦调查局悬赏500万美元征询抓捕他的信息。而他觉得在叙利亚就像在贝鲁特和德黑兰一样,相对安全些。然而,爆炸彻底炸毁了三菱帕杰罗,穆尼耶被炸得粉身碎骨,当场死亡。这次爆炸控制得相当精确,周围的建筑物毫发无损,除了穆尼耶之外也没有其他人员伤亡。

    美国国防部发言人在爆炸事件后的第二天这样评价道:“不管是谁干的,没有穆尼耶,这个世界会更好。”真主党则对于暗杀行动的幕后操纵者心知肚明,称穆尼耶是“烈士”,并发誓要对“犹太复国者”实施复仇。以色列政府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参与了暗杀事件。但是,摩萨德的特工们却难掩兴奋之情。据情报专家透露,以色列特工偷偷取下了穆尼耶那辆三菱帕杰罗驾驶座头部靠垫内的填充物,换成了接触引爆炸弹。一位参与暗杀的以色列特工事后还颇有些遗憾,“真可惜了那辆崭新的三菱帕杰罗。”

在大马士革西北方向160千米处的地中海边,座落着中世纪古城塔尔图斯。此前,神秘的“艾哈迈德”号货轮从平壤出发后,正是停靠在这里。在距离中世纪城墙不远的海滩上,苏莱曼将军的一座别墅就位于扎哈比亚海上度假村不远处。到了夏天,苏莱曼几乎每逢周末都会来这里看文件、放松、游泳。2008年8月的第一个周末,也就是穆尼耶遇刺5个月后,苏莱曼带到别墅的文件肯定特别多,因为几天后他将陪同巴沙尔秘密访问德黑兰。

像往常一样,苏莱曼乘坐防弹汽车从大马士革来到塔尔图斯。除了随身保镖之外,还有安保人员在他的小屋中等候。他们从不会让他离开视线,即使游泳也有保镖跟随。自从穆尼耶在大马士革闹市区被暗杀后,叙利亚的安全保卫提高到了最高级别。而这位负责与国际社会打交道的叙利亚核问题高级代表,被认为很可能会成为以色列的袭击目标。

那天早上的海面很平静,海岸上不时有游艇来来往往,这在塔尔图斯并不奇怪,叙利亚的富商巨贾和达官显贵都热衷于租游艇去附近的阿瓦德岛游览。有一艘表面极其光滑的游艇开到了离岸边50米远的地方,而这样的距离又不足以引起保镖们的警惕。就在此时,他们的老板决定下水。

 甚至没有人听到枪响,苏莱曼便被射穿了脑袋、胸口和脖子,还没等保镖反应过来就已经咽了气。子弹显然来自海上,而且很可能是安了消音器的狙击步枪射出的。而枪击过后,那艘游艇即掉头离开,随后消失在国际水域。

    暗杀事件发生几天后,叙利亚政府才发表了一份简短声明,谴责这起“邪恶的罪行”。根据官方报道,这位将军“在塔尔图斯附近中弹身亡”,但没有提及游艇和子弹射杀的角度。在大马士革,苏莱曼遇刺事件一时间众说纷纭。外交官们猜测,苏莱曼可能势力太大,引起了其他内阁成员的不满,这起事件应该是叙利亚内部的权力纷争。也有西方观察家称,在沙漠工厂被炸、穆尼耶被杀之后,苏莱曼成了巴沙尔的负担,他是被巴沙尔下令处决的。然而在情报专家看来,这起暗杀事件干得太专业了,最大的嫌疑还是以色列人。 

    “果园行动”的后果

    “被炸设施并非核工厂,而是常规军事设施。”2009年1月中旬,巴沙尔总统在大马士革附近的官邸接受《明镜》周刊采访时还是坚持这种说法,“我们本来可以还击。但是,难道我们真的想因此而引发战争吗?那样我们就会掉进以色列人的陷阱。”对于核查人员发现的铀残留物,巴沙尔称“这也许这是以色列人从空中投下的,就是为了让我们去背黑锅。”他强调叙利亚对于成为核国家并不感兴趣,也不相信德黑兰在研制核武器。“叙利亚从根本上反对核扩散。我们想要一个无核的中东,也包括以色列。”

在土耳其的斡旋下,叙以之间进行了秘密和平谈判。但出于对以色列在加沙地带好战行为的愤慨,巴沙尔又中止了和敌人的秘密谈判。不过,巴沙尔显然希望能够恢复同美国及欧洲的对话,并将叙利亚从“无赖国家”的名单中删除。2009年秋,大马士革和西方的关系似乎开始修复,其主要原因可能是西方的经济危机。法国总统萨科齐在爱丽舍宫接待了巴沙尔,并且告诉他,双方能否恢复正常关系取决于一个先决条件--叙利亚终止与伊朗在核武器方面的合作。在10月份的第一个星期,叙利亚副外长到华盛顿与美国同行会面。沙特国王阿卜杜拉在与美国协商后也出访大马士革,试图进一步说服巴沙尔加入温和派阵营。西方还提出向叙利亚提供数十亿美元的经济援助和高科技转让。巴沙尔知道,这也许是实现国家经济长期复兴的唯一希望。

据《明镜》周刊获得的最新消息,巴沙尔正在考虑采取一项重大的政治行动--公开叙利亚的核计划,但不透露与朝鲜和伊朗合作的具体细节。此前利比亚领导人卡扎菲在“坦白”了本国的核计划之后,从国际社会获得了不少好处。但是,朝鲜方面随即作出了强烈反应。平壤派遣了高级代表出访大马士革,告诫叙利亚政府:如果巴沙尔公开核计划,无论是否提及平壤,朝鲜都将终止与叙利亚在化学武器方面的一切合作。伊朗的反应更为强烈。伊朗首席核谈判代表赶赴叙利亚,带去了最高精神领袖哈梅内伊的急电,称巴沙尔的计划“无法接受”,并且威胁将终止双方的战略同盟关系,两国关系将会急剧恶化。

根据情报部门的消息,巴沙尔的态度暂时有所倒退。无论最终结果如何,叙利亚似乎正在寻求和敌人打交道,甚至包括以色列鹰派人物。但巴沙尔也不愿意彻底断绝与真主党武装和德黑兰的关系。要想让叙利亚承认以色列,并且调停伊朗与以色列的关系,巴沙尔的要价会很高:全部归还戈兰高地。

  “果园行动”是否给伊朗留下了深刻印象?是否达到了以色列想要警告德黑兰的目的?早在“果园行动”之前,伊朗人就已做好了应对准备,许多铀浓缩离心分离机都转移到地下。就连五角大楼引以为豪的超级炸弹,也无法彻底摧毁这样的地下设施。“果园行动”只达到了一个目的:如果伊朗确实曾计划在叙利亚建造一座“备用”核工厂,那么他们显然遭到了挫败。但是,伊朗有的是时间。换句话说,如果他们愿意,就可以造出核武器。而叙利亚应该不会,也不能再玩火了。他们在阿尔奇巴尔的废墟上建造了一座常规兵工厂。据代尔祖尔的当地居民称,出于安全原因考虑,外人禁止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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