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巴巴最近发布了财报,营收增速超过 61%,达到 809.2 亿元,核心电商收入达到 691.88 亿元。
2018 财年,阿里巴巴的营收达到了 2503 亿元,这是上个月底阿里巴巴提交美国 SEC 的 20-F 文件中披露的。
除了核心的财务数据,阿里巴巴在这份文件中宣布了一个重磅消息,但是却淹没在了枯燥的数据海洋里。
1、阿里调整 VIE
在这份文件里,阿里巴巴进行了迄今为止最大的架构调整,对 VIE 的架构进行了一次彻底的修补。
阿里巴巴 5 个 VIE 中的 4 个,绝大多数股份是被马云和谢世煌拥有,现在的改革方向是,这些 VIE 持股公司最终将被阿里巴巴的高级管理人员控制,阿里巴巴的这次 VIE 架构改革,将在 2019 年最终完成,这次 VIE 架构调整也给其他互联网公司敲响了警钟:实行了 20 年的 VIE 架构并非完美,隐患需要及时被排除。
截至 2018 年 3 月 31 日,阿里巴巴在中国拥有大约 500 个子公司和分公司,在海外,这一数字是 420 个。
目前阿里巴巴的主要业务公司有 6 个,分别是淘宝(中国)软件有限公司、浙江天猫技术有限公司、浙江阿里巴巴云计算有限公司、阿里巴巴(中国)技术有限公司、浙江菜鸟供应链管理有限公司、优酷网络技术(北京)有限公司。
这些公司通过 VIE 架构被注册在开曼和英属维尔京群岛的 5 个 VIE 公司控制,马云和谢世煌控制了 5 个公司中的 4 个。唯一例外的是控制优酷的方式,马云和谢世煌通过阿里风险资本有限公司控制优酷实体 66.67% 的股份,另外 33.33% 被阿里另外两个员工持有。
( 调整前阿里巴巴 VIE 架构 )
通观阿里的 VIE 架构可以看出,创始人、董事局主席马云和谢世煌是阿里巴巴这艘巨无霸的名义控制者,这也造成了阿里股权的一个深层隐患:关键人风险。
阿里巴巴被马云和谢世煌两个人控制,一旦两人去世、离婚或者失踪,他们的继承者不一定就信守 VIE 的承诺。
这种风险并非杞人忧天,2011 年优酷与土豆争抢美国上市的时候,因为土豆网 CEO 王微的离婚案件,生生绊住了土豆的上市进程。
VIE 是一个妥协监管的产物,并不是一个在法律上无懈可击的架构,更何况,阿里巴巴这种体量的公司,上市时融资 250 亿美元创造历史,5000 亿美元的市值足以让本来就不稳固的架构更加摇摇欲坠。
为了应对关键人风险,阿里巴巴改变 VIE 的架构,马云和谢世煌不再是主要的控制者,这 5 个实体公司将被阿里巴巴的在职高管控制。
具体的做法是两层架构,这 5 家实体 VIE 公司将被一家中国投资持股公司控制,这家投资持股公司又被两个有限合伙企业各控制 50% 的股份。阿里巴巴的合伙人或者高管们分别控制有限合伙企业。
(调整之后阿里巴巴的 VIE 架构)
2、支付宝 VIE 后遗症
在舆论上一直站在风口浪尖的阿里巴巴,对这次的架构调整,闷声不言。
藏在几千页的文件里,除了细心的海外媒体,几乎没有人发现这个重大变动。
阿里巴巴清楚知道,VIE 是它过不去的一个坎,弄不好又惹来一身麻烦。
2010 年,阿里巴巴突然宣布,为了让支付宝获得国内第三方支付牌照,马云以 3.3 亿元价格将支付宝从阿里巴巴 VIE 架构下转到内资的浙江阿里巴巴集团。
这件事在国内外引起轩然大波,业界称其为 " 支付宝 VIE 事件 "。
事件的主角马云,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当时财新杂志主编胡舒立称马云 " 缺乏契约精神 "。
这件事还让人看清:中国互联网企业的海外上市,是建立在极其脆弱打擦边球的 VIE 架构之上的,这种局面的平衡来自于两方面:一个是互联网企业家的自律和遵守规则,一个是政府监管部门的默认。
不幸的是,这两个方面,都不是稳固的三角结构。政府监管层还没有举动,马云的支付宝 VIE 却率先打破了平衡。
为了让支付宝毫无风险地获得央行牌照,马云不得不棋走险招,但也招致了他创业以来最严厉的指责。
支付宝如愿以偿拿到了牌照,并发展成了估值超过 1500 亿美元的蚂蚁金服。
在上市之前,阿里巴巴也最终解决了因支付宝 VIE 而与软件、雅虎产生的纠纷。阿里巴巴集团每年可以获得蚂蚁金服 37.5% 的税前利润;如果蚂蚁金服上市,阿里可以选择继续每年的利润分享,或者获得蚂蚁金服 IPO 总市值 37.5% 一次性回报。
2018 年 2 月 1 日,支付宝 VIE 事件最终解决:阿里巴巴通过一家中国子公司获得蚂蚁金服 33% 的股权。
3、VIE 往事
中国的互联网公司越来越大,与美国的 FAANG 分庭抗礼,腾讯和阿里都是 5000 亿美元的公司,未来极有可能达到 1 万亿美元;百度、京东、美团、滴滴、头条等公司组成第二梯队,也在不断冲击千亿美元市值。
除了已经解决 VIE 问题、回归到国内的蚂蚁金服,剩下的公司都面临脆弱的 VIE 架构问题,强大的中国互联网公司,却建立在一个灰色地基上。
除了关键人风险之外,VIE 架构的另外两大风险:
1、VIE 架构是否合法并不清晰,现在没有法律界定 VIE 架构,目前中国政府对 VIE 的态度是容忍,而不是赞同;
2、VIE 让中国互联网公司海外上市,中国内地的投资者很难分享这些互联网公司的成长——尤其这些互联网公司的成功是基于 14 亿人口、8 亿网民的基本盘,这更说不过去。
VIE 是一个历史进程中的产物,除了支付宝 VIE 事件之外,2015 年中国资本市场的火爆,令许多公司拆除 VIE 架构,回归国内市场拥抱泡沫,甚至包括许多已经在美国上市的公司。
有人失败,比如 YY、陌陌等;有人成功,比如分众传媒、奇虎 360 等。
自从 2000 年通商律师事务所律师刘钢为新浪设计中国首个 VIE 架构并上市之后,撑起互联网江山的这个精妙设计已经历时 18 年。
4、向左走 向右走
刘钢能设计出这样的架构,跟他个人履历是分不开的。
1979 年他考入北京大学法律系,是总理学弟。1983 年毕业后分配到司法部秘书处,为部长撰写报告,他还是第一批下海的政府官员,1992 年创办了通商律师事务所。
懂得市场运作,又知道政府官腔的背后潜台词,刘钢理解互联网企业的独特之处。
互联网作为一种渠道,是意识形态的组成部分;互联网又是经济运行的基础设施,蕴藏着巨大的财富。
直到现在,互联网在中国背负的双重使命,使它忽而向左,忽而向右。
左和右的拉力都越来越大。
" 过不了互联网这一关,就过不了长期执政这一关。" 核心说。
另一方面,互联网产业已经成为一支不能忽视的力量,阿里系(包括蚂蚁金服、菜鸟等)已经超过 6000 亿美元市值,腾讯系(包括京东、滴滴、美团、阅文、腾讯音乐)则超过 7000 亿美元。
在左右的张力下,精妙绝伦的 VIE 变得十分脆弱:稍有风吹草动,就让建立在 VIE 架构上的大厦摇摇欲坠。
也有人试图调和两者,提出 " 国有股 " 计划。
据说这是广电解决视频网站的一个办法,视频网站拿出 1%~10% 的股份转给国资,国家拥有公司董事名额,并拥有在内容的生产、投资、合作的表决权、审查权,以及主管内容高管任命的表决权。
有人称之为新时代的 " 公私合营 ",即便能够在视频网站领域实行,在整个互联网领域实施起来几无可能性。
首先根据市场价格,即便 1% 的股份,两万亿美元就需要至少 200 亿美元的投入,至少 1500 亿人民币,这些钱从何而来,不管是发行特别国债还是其他方式,都困难重重。
当然,现在蚂蚁金服等企业本身就有国字头企业的投资,马云也说支付宝可以随时上交国家,但国有股相对较少的情况下,拥有较大的控制权,这跟市场经济规则不符合,肯定会遭到其他股东的反对。
互联网企业拥有越来越大的社会动员能力和认知塑造能力,Facebook 在美国大选和 " 通俄门 " 事件就可以看出,这一点无论中美政府,都有强烈管制互联网的企图,想让一些互联网企业变成公共服务公司。
中国的互联网公司面临的压力更是远甚于 FANG 们。
中国的互联网大厦,建立在一块松软的沙地上。这颗随时可能爆掉的雷,让中国最聪明的大脑们一筹莫展。
十字路口的中国互联网,向左还是向右, 不知道掌控在谁的手。
来源:超先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