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区块链为代表的新一代信息技术，基于密码学原理而无需第三方信任中介参与，使人类第一次实现互联网上的价值传递。区块链模式登上历史舞台，为数字经济的下一个三十年提供了让多方协作实现共赢的可能性。
文 / 袁煜明、李骅熹、蒋利峰
过去三十年，互联网从无到有，使人类实现了信息传递的全球化，同时作为信任中介的平台经济崛起，创造了前所未有的机遇和财富——全球市值最大的前十名公司，互联网占半壁江山。尽管拥有追求开放、平等和自由的初心，但是在资本和股东利益最大化的裹挟下，互联网经济也难以避免地走向垄断。
互联网巨头变得越来越像靠投资驱动的金融公司，在过去的十年内，仅BAT参与投资的创业项目就超过4000亿，涵盖文化娱乐、电子商务和企业服务等多个领域。对于每一个参与者而言，要么在BAT中选择流量站队和被投资收购，要么接受被边缘化和淘汰的命运，这道残酷的单选题就像那把在头上高悬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然而通过股份制利益绑定而形成的协作关系，真的是最好、最可持续的共赢策略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创新不足、增长乏力和竞争失序已经成为垄断巨头乃至整个互联网经济生态的发展瓶颈。
我们认为，以区块链为代表的新一代信息技术，基于密码学原理而无需第三方信任中介参与，使人类第一次实现互联网上的价值传递。更重要的是，以Token为载体的激励机制，使得协作参与者更倾向于诚实行事而不是破坏契约。由此，区块链模式登上历史舞台，为数字经济的下一个三十年提供了让多方协作实现共赢的可能性。
区块链通常被认为是一种分布式账本，它在点对点的对等网络上，通过链式数据结构来验证与存储数据，利用分布式节点共识算法来生成和更新数据，并以密码学方式保证数据传输和访问的安全。《经济学人》将区块链比喻为一台“创造信任”的机器，是因为它能够让人们在没有第三方中介机构背书的情况下达成共识并相互协作。
而作为区块链最早以及最典型的应用实例，比特币用长达九年的实践表明：除了分布式账本之外，以Token为价值载体的激励机制也同样重要。分布在全球各地的矿工之所以愿意付出成本为比特币系统提供持续可靠的算力支持，是因为成功争夺区块记账权和打包确认交易记录能从系统中自动获得相应的比特币奖励。
复式记账法与分布式账本
记账行为是人类进行大规模经济协作活动必不可少的关键环节，账本体系的演变也推动着经济社会的向前发展，其中复式记账法被认为是孕育工业时代大规模生产的伟大创造之一，因为这种账本体系明确了经营活动的利润和资产等概念，并催生了股份制公司的出现。
而分布式账本可能是人类历史上账本技术的又一次重大飞跃。根据中国人民银行数字货币研究所所长姚前的观点，分布式账本既传承了“有借必有贷，借贷必相等”的传统记账哲学，又具备了传统账本无法比拟的优势，不仅可以在股份制公司账本、还可以在国家和行业账本编制上发挥所长，解决痛点。传统账本与分布式账本的对比如下（见表1）。
传统股份制与区块链Token机制
在传统的股份制下，过于追求股东利益最大化，而弱化了员工、用户等其他利益相关方。因此，区块链模式要替代股份制成为未来主流，关键就在于Token机制对利益相关者关系的改造。
那么，区块链模式下的Token是什么？一个被普遍认可的定义是“可流通的加密数字权益凭证”。这里有三个关键词：第一是加密数字，参与各方通过去中心化的共识机制、加密算法、数字签名等区块链技术进行交易记账确认；第二是权益凭证，即代表了某种或者多种权益的价值载体，例如所有权和收益权；第三是可流通，Token可以被某个场景使用而消耗，也可以进行交易转让，甚至不同Token之间也可以形成兑换。
具体而言，我们认为区块链模式Token塑造利益相关者关系的动力机制来源包括以下四方面：
第一，加密算法的代码代替传统契约。相比传统股份制的合同契约，基于加密算法的代码通过数字签名证明身份，利用哈希指针确保内容的真实性和完整性，并且以智能合约形式保证程序自动执行，大大降低了协作分工契约的交易成本。
第二，实现资产广义化。在传统商业活动中，复式记账法用货币现金、存货、应收账款、预收款等会计科目对资产进行定义，然而进入互联网经济和数字时代，越来越多的无形资产以数据形式存在，区块链模式的Token实现了数据资产的货币化，使得数据得以确权、定价和交易。
第三，实现所有者、生产者、使用者的统一。区块链模式下的生态社区里，没有股东、企业家、管理者、消费者这种身份分明的区别，网络中的所有协作参与者都同时具备多种角色，这是因为贡献者与作为生产要素的数据不再分离，所有者、生产者和使用者之间的关系达到了有机统一。
第四，细化权责划分的颗粒度。著名经济学家科斯有一个论断：权责界定越明晰，经济就越容易达到帕累托最优。实现帕累托最优的条件包括对合作与非合作行为的奖惩分明、信息对称和重复博弈，这在传统场景下是难以实现的，但是区块链模式通过公开透明、难以篡改的分布式账本和对等公平的Token交易机制满足了这些前提，使得典型的信息不对称市场（如柠檬市场）有了新的求解方法。
区块链模式如何促进协同共赢
区块链模式第一次让人类有望设计出一种共赢策略，实现所有者、生产者和消费者等协作各方的利益统一。通过分布式账本与Token机制产生的机器信任，区块链使人类的多方协作机制又一次得到完善和进化，并最终实现共赢。这正是区块链的本质和魅力所在。
我们认为区块链模式主要通过以下五种形式塑造传统的利益相关者关系：
第一，降低信用门槛。以知识产权经济为例，无论是企业商标还是发明专利，或者是文化版权，要实现知识产权的登记不仅需要给第三方中介机构支付高额费用，而且由于整个确权过程的环节十分繁琐，导致效率低下。而在区块链模式中，网络平台可以利用区块链技术难以篡改的特性，再结合人工智能视觉等相关技术，来为视频、图片等文化版权建立确权。除此之外，平台还可以利用网络渠道的特点实现全流程版权保护和多渠道内容分发，最终解决目前确权成本高、侵权发现难、维权效率低等行业痛点。
第二，打破公司边界。按照科斯的观点，企业边界取决于市场交易费用与企业管理成本的比较。如果前者大于后者，企业边界将扩大，反之则缩小。而企业这种经济组织形式之所以会存在，就是因为市场中存在各种各样的交易成本。在云计算越来越普及的今天，IT服务的众包化已经成为潮流，如果能结合区块链打造更加灵活和共赢的协作模式，那么轻量化、“小而美”的经济组织就会进一步取代臃肿的大型公司，从而大幅降低商业运行的初始成本和使用成本。
第三，削弱渠道价值。当前的商业世界中，渠道价值在很大程度上扭曲了产业链上下游的协作关系。实体经济的经营利润饱受土地成本和租金价格高企的侵蚀，即使互联网经济也同样被少数掌控了流量入口的巨头垄断。通过区块链模式，生产者可以无需第三方中介的参与，实现产品或服务低成本和高效率的交付，更多利益由消费者和提供价值的协作方分享。
第四，组织长尾供给。传统的互联网中，闲置的计算资源通过IT巨头提供云服务的方式实现协调组织。然而随着物联网和5G时代的到来，几何级增长的数据需求远超建设缓慢的数据中心供给，因此雾计算和边缘计算等新的计算资源分配方式将会要求更靠近数据源头的本地设备成为开放平台，就近提供服务。那么如何才能激励和组织数以十亿计但分布广泛的智能机器提供计算能力？区块链模式的Token机制恰好能够为数据交易市场需要的确权、定价和流通提供解决方案。
第五，改变企业追求垄断的天性。传统互联网企业通过提供免费的网络服务来获取用户的海量数据，从而利用数据的规模效应赢得超额利润。当用户的流量入口被少数寡头把控后，巨头就会倾向于追求垄断从而抑制行业创新和充分竞争。区块链模式提供的共赢机制，则帮助互联网回归去中心化的初心，使得人人都能够平等自由地进行价值交易和协作。
安徽省新闻出版广电局如何利用区块链促进协作共赢
我国电视剧市场规模超千亿，主要由版权和广告收益组成，但供过于求的问题长期制约着行业的健康发展。近10年来，每年全国电视剧产量均超过1.4万集，但实际播出不超过9000集。稀缺的渠道价值使得具备采购决策权的各级电视台处于强势买方地位，数据造假、购销贪腐等行业乱象层出不穷。
其中最突出的行业痛点，就是版权购买决策权的高度中介化和收视率作假。从本质上看，广告主、电视台、影视剧制作机构和观众都提供了自身的价值，但是在传统互联网的技术框架下，参与协作相关方的利益难以被确权、定价和流通，因此就需要一个第三方的信任中介来代理电视剧的购销决策——电视台正扮演这样的重要角色。
尽管电视台会根据规范的审片标准进行打分评估，为最终的采购提供决策参考，但是由于缺乏客观量化的评估体系，依赖工作人员进行主观评分显然难以服众。因此，事实上真正能够得到广告主、电视台和制作机构一致共识的衡量指标就是收视率。为了顺利收齐片款，影视公司必然想方设法提高电视剧收视率，从而催生了收视率作假的现象。根据中国电视剧制作产业协会披露，每年用于购买假收视率的成本达40多亿以上。
从技术上，提高收视率造假最简单直接的手段就是收买样户。由于电视剧的收视率目前是索福瑞公司通过全国30000个样本用户获取数据样本，所以某个节目如果能够收买一个城市的一家样本户，就可以让该节目在当地的收视率提升0.5%；另外，代理公司还可以通过黑客攻击安全漏洞，对索福瑞公司回传样本户的数据进行干扰或者篡改。
为了构建权限可控、公开透明和安全可信的电视剧版权交易市场，安徽省新闻出版广电局率先探索区块链技术在广电行业应用的技术和业务可行性。在区块链模式下，电视台可以向有线网络的全部用户公布电视剧采购清单，让用户使用Token作为通用积分进行投票，整个投票过程通过区块链的智能合约自动执行，避免了过程中的人为干扰和操纵，而在采购真正完成之后，投票记录的账本数据也能够实现全流程追溯。
对于广告主，用户参与的投票数据本身就是最直接的广告定价依据，因此当电视剧采购投票完成之时，电视台也就协作广告主完成了有效的市场调研；对于电视台，为了保障自身收视率以提升渠道价值，可以通过广电智能机顶盒实现“观剧即挖矿”的共识机制：在不同的电视剧集节目中随机出现二维码互动来确认用户真实的观剧行为贡献，每个用户机顶盒可以绑定相应的区块链钱包，来获取电视台发送的通用积分，并自主进行存储、转账和交易；对于用户而言，一方面通过投票机制可以看到更多符合风格偏好的电视节目，另一方面获得的通用积分奖励，还可以作为支付媒介获得更多广告主或者商业联盟方提供的增值服务。
由此可见，通过区块链的分布式账本技术和Token机制，可以重构传统有线网络电视剧版权交易流通的各方关系，实现广告主、电视台、影视制作机构和用户的多方协作共赢。
“握物流”如何利用区块链促进协同共赢
我国物流运输拥有超过6万亿元、1450万台车以及3000万司机的庞大市场，尽管在快递配送领域已经形成“顺丰+四通一达”的行业格局，然而在零担货运领域，目前绝大多数的参与主体是中小物流企业和个体户，呈现出“散、小、乱”的特点。
对于小票零担（30～500公斤/票）和大票零担（500公斤～3吨/票）市场而言，如何高效组织长尾供给，满足小B端（一般为同业第三方物流）“非计划性、临时”的拼货拼单需求，是行业目前最突出的难题。
在传统模式下，第三方物流以组织货物为主，实际承运交给专线。由于缺乏业务范围广、时效稳定、服务标准的物流供应商，货主通常基于熟人关系而不是服务品质来进行业务委托，大量分包商赚取的只是信任中介差价。
为了解决运费低、利润薄和账期长等行业生态痛点，“握物流”团队打造的“智链通”成为国内首创基于物联网和区块链技术的共享智慧云SaaS平台。其中，智能合约根据合同条款，自动执行合同签署、达成交易、费用结算、电子对账、发票开具和签收等指令；物联网设备（如智能盒子、智链卡）实现运行数据可视化、版权化，全业务流程公开透明，安全可信；开设通用积分（Token）商城，通过集采模式采购物流领域耗品和工具（如油卡、保险和装备等）；区块链独有的银关技术解决资金支持，比传统网银转账模式更高效便捷；去中心化公共账本记录的服务评价使得用户信用数字化和资产化，为银行保险开展贷款、保理等金融服务提供信用评估。除此之外，“握物流”还与标准化物流载具平台服务商摩方托盘达成全面战略合作，协助整车物流企业进行托盘+货物/集装箱运输的有效管理，打通数据孤岛，进一步提升智慧云平台的综合服务能力。
在这样一个可信货运物流生态中（见图1），货主在不增加额外IT投入的前提下实现了透明安全的数据化管理，司机通过APP和智能硬件就可以获取及时的货源订单、优化的物流路径和可靠的货物保障，而信息平台则可以专注提供运力匹配，建立共识合约机制，最终使得整个供应链有效组织优质长尾物流资源，同时协调和满足联盟参与各方的利益诉求。
结语：重新定义数字时代的协作方式
区块链重新定义了人类经济活动的协作方式，这对于数字时代的意义尤其重大。虽然数据如同农业时代的土地、资源、劳动力，工业时代的技术、资本一样，成为数字经济最重要的生产要素，但是在传统模式下，数据的货币化流通一直是难以突破的瓶颈。而区块链通过与物联网、云计算和人工智能等多种新一代信息技术的有效融合，不仅为走向万物互联的商业活动提供加密可信账本，解决链上数据真实性和唯一性的标准化难题，而且还运用Token的通用积分激励机制，保障协作各方能够高效安全地进行数据确权和数据交易。进一步地讲，区块链模式使得生产要素与劳动者割裂已久的分离关系重新回归统一，从而实现人人共赢的最终目标。
［感谢为本文提供应用案例的机构，包括安徽井畅数字技术有限公司、烨链（上海）科技有限公司、青岛墨一客区块链有限公司］
关于作者 | 袁煜明：火币区块链研究院院长，公链事业部总经理；
李骅熹：火币区块链研究院，高级研究员；
蒋利峰：火币全球生态事业部，项目总监。
文章来源 | 原文刊登于《清华管理评论》2018年10月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