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庄元臣
鸲鹆之鸟,出于南方。南人罗而调其舌,久之,能效人言;但能效数声而止,终日所唱,惟数声也。
蝉鸣于庭,鸟闻而笑之。蝉谓之曰:“子能人言,其善;然子所言者,未尝言也。曷若我自鸣其意哉!”鸟俯首而惭,终身不复效人言。
今文章家窃摹成风,皆鸲鹆之未惭者耳!
——《叔苴子》
〔赏析〕作家甲剽窃作家乙的作品在某刊发表,引起一番议论。“卿本佳人,奈何作贼!”作家为何也干起这等事来?其实,这种事古已有之。这篇《鸲鹆鸟》,就是讽刺此类“文偷公”的。
鸲鹆鸟,八哥也。八哥经人剪圆舌头,久而久之,学会说人话了,但也只能说那么几句。尽管如此,它仍以此自傲。一次,它嘲笑蝉鸣不成腔调,蝉对它反唇相讥:“你能说几句人话,固然很好,但你说的已不再是自己的话了,哪像我凭自己心意高兴说啥就说啥呢!”八哥听了惭愧地低下头,从此不学人话。庄元臣文末批道:“今之文章家窃摹成风,都是些不知羞惭的八哥呢!”
庄元臣想得太天真。他应该知道,会说人话的八哥与说自己话的蝉通达、坎坷的命运不同的,前者往往受恩宠,后者餐风饮露不胜清苦。我不相信八哥会自愧。
鸲鹆改名八哥,相传是南唐李后主(煜)的意思,这位亡国之君还叫它为“八八儿”,亲昵非常。剪舌教话,是否出自李煜,不可考。他十分宠幸这乖鸟儿,大概是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