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啜茗于湖滨之肆。丛柳蔽窗,湖水皆黯,碧若染,小鱼数来会其下。戏嚼豆脯唾之,群鱼争喋,然随喋随逝,继而存者,三四鱼焉。再唾之,坠缀葑草之上不食矣。始谓鱼之逝者皆饱也,寻丈之外水纹攒动,争喋他物如故。余方悟钓者之将下钩,必先投食以引之,鱼图食而并吞钩,久乃知凡下食者将有钩矣。然则名利之薮,独无钩乎,不及其盛下食之时而去之,其能脱钩而逝者几何也?
(《畏庐文集》)
【赏析】此文由一生活小事感悟出处名利之世的方法,精警出奇,发人深省。“群鱼争喋”,事出自然,凡有以食投鱼之经验者,无不以为趣事。而群鱼 “随喋随逝,继而存者,三四鱼焉”,则令人一生疑窦; “再唾之”,鱼竟不食,又令人再生疑窦。作者遂据以认为是鱼吃饱了才游走的,当其忽然发现群鱼在别的地方争食他物,这才知道先前的判断是错误的。于是悟及钓者之诱饵与群鱼贪饵吞钩之经验,然后再由钓者之钩饵,悟及名利场中之阴谋,深感世事之险恶与逃避之不易。文章前叙后议,叙议结合。其叙,简畅而生动,为后文之议巧为铺垫; 其议,紧扣前文叙事而夹喻夹议,既精警出奇,又点活前文,使叙议融为一体。文中由一疑而再疑,由 “始谓”到“方悟”,顿挫曲折,妙趣横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