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物有古今不同,南北各异者。犬于古时以为珍馔,并讲烹饪之法,祭于宗庙者曰羹献,而今人罕食之。青蛙古亦入馔,《周礼》 有蝈氏①,郑康成以为今御所食蛙,则并以充天厨矣。《汉书·东方朔传》云: 长安水多蛙鱼,贫者得以家给人足。则古昔关中已常食之如鱼,不独南人也。今粤东极嗜此,供诸盘飧,出以享客,奉为珍味。江浙虽有食者,然率贱品视之,搢绅家以登庖为戒。每岁四五月间, 青蛙生发之际,官府多出示禁捕,以其能啄虫保禾,大有益于农田也,故青蛙一名 “护谷虫”。其有捉取笼以入市者,有罚。考蛙性热甚补,然人多食,小便若淋; 妊娠食蛙,令子多病。粤居灾方,要宜少食。况煮者多以煎炸加入辛辣,如抱薪救火,安能求益?讲养生者,勿视作济馋都护也。
(《瓮牖余谈》)
【赏析】此文第一部分,借古时以犬为珍馔的例子作引子,写出捕食青蛙由来已久,地域亦广。第二部分,比较粤东和江浙两地对捕食青蛙的态度,细细绘出当时民间食蛙之风俗,由此切入正题,指出青蛙“能啄虫保禾,大有益于农田也”。文章的第三部分,则从医学的角度,历举食蛙可能产生的种种危害,规劝食蛙者戒。细细咀嚼全文后,我们可以从它的平凡琐屑的描绘中,悟出一种“韵外之致、味外之旨”,文章虽申言禁止捕食青蛙之重要,却并不囿于此,而是于论古道今中,用一种近乎水墨画的笔触,淡淡地勾勒出一幅浸润着醇厚的民情风俗的画卷。
钱征曾赞王韬的随笔往往“以征实胜”,《禁食蛙》正是这样一篇“不造架空蹈虚之事,不作肤博涂饰之言”的好文章。细绎其段落,所有来龙去脉,筋节骨干,处处简省实在,而不失清晰。同主张“文以载道”,泥古不化的桐城派古文相反,民俗、土风皆可入题,并以平易畅达、洁净洗练的文字写出,使文章显得清新可读。这种文风,是和作者倡言改革、讲求实学的维新思想相契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