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西湖竞渡十二三次,己巳竞渡于秦淮,辛未竞渡于无锡,壬午竞渡于瓜州,于金山寺。西湖竞渡,以看竞渡之人胜,无锡亦如之,秦淮有灯船无龙船,龙船无瓜州比,而看龙船亦无金山寺比。
瓜州龙船一二十只,刻画龙头尾,取其怒; 旁坐二十人,持大楫,取其悍; 中用彩篷,前后旌幢绣伞,取其绚; 撞钲挝鼓①,取其节; 艄后列军器一架,取其锷; 龙头上,一人足倒竖,战敠其上②,取其危; 龙尾,挂一小儿,取其险。
自五月初一至十五,画地而出。五日,出金山,镇江亦出。 惊湍跳沫, 群龙格争, 偶堕洄涡, 则百��捷捽③,蟠委出之。金山上,人团簇,隔江望之,蚁附蜂屯,蠢蠢欲动。晚则万艓齐开④,两岸沓沓然而沸。
(《陶庵梦忆》)
【赏析】《陶庵梦忆》记风俗人情,写节日盛会,场面大,热烈绚丽。在节日里,人们举行各种娱乐活动,竞技斗艺,寻欢作乐,如醉如狂,洋溢着生命的活力,泄露了人类的潜能。此篇细致地刻画了瓜州龙船的形制,别致新巧,各种装饰和布置突出了龙性的好斗,增加了竞赛的惊险激烈的程度,从中可以看出龙舟制作者和竞赛者的智勇和技艺。
张岱描写场面,善于把全景与特写结合起来,把简略勾勒与工笔描绘结合起来。此篇从七个方面描绘瓜州龙船的形制,细致生动,取的是特写镜头,“怒”、“悍”、“绚”、“节”、“锷”、“危”、“险”七字,画龙点睛,是句中之眼。写群龙格斗的场面,取远镜头,全景图,笔简墨浓,注重渲染夸张。 如“百��捷捽”, “蚁附蜂屯”, “沓沓然而沸”,皆用重笔浓笔,写得简单概括,但仍给读者留下很深的印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