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桐集》者,吾友徐昌谷别录其近体诗也。昌谷束发掺染,为汉、魏五言,莫不合作。非其所甚好,而为之辄工,盖其才性特高,年甚少而所见最的。于唐诸名家,独喜刘宾客、白太傅,高哦隽讽,惓焉如怀。于是会掇其腴,以成一家言; 而湔濯蔓蘼,劖芟陈, 诵之泠然意消, 其亦至矣。
而或者犹病其多悲忧感激之语。于戏! 昌谷操其所长,宜被当世赏识; 而尚羁束于校官,凄凄褐素,退就诸生之列,使不得一伸吐所有: 虽欲强颜排解,作为闲适之辞,得乎?披是诗者,尚知其命编之意云。
(《文徵明集》)
【赏析】徐祯卿(昌谷) 与唐寅、祝允明、文徵明并称“吴中四才子”,他将自己的近体诗辑成《焦桐集》 ,请文徵明为序。以常情揆度,这类序文无非是溢美之词而已。然而文徵明却不落俗套,另辟蹊径,将重点放在“知人论世”上。
文章先说徐祯卿的天赋才性: 束发成童时,就能写出合格中式的五言诗。次讲徐祯卿独独推崇中唐诗人刘禹锡和白居易,想来其诗必与刘白之讽喻世事的现实主义传统一脉相承吧。接着再析徐祯卿之所以卓然自成一家的原因: 既能吸取前人的精华 (会掇其腴) ,又能剔除其糟粕 (湔濯蔓蘼,劖芟陈)。寥寥数语, 徐祯卿作诗的特点就清晰地介绍了出来。
序文又进而生发开去,针对当时有些人批评徐祯卿诗歌“多悲忧感激之语”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按《明史》载,徐祯卿中进士后,因为相貌难看,未能升官,只任大理左寺副,又因所管囚犯脱逃,而贬到国子监当一名教书“博士”。因而文徵明指出,徐祯卿才不为世用,生活潦倒,仕途多舛,无法一展抱负,在这种情况下,要他强颜欢笑,自我排遣,写吟风弄月的闲适之作,何能得之?
短文名为《焦桐集序》,却一点没对集中诗歌作具体评析,但由于作者知人论世地介绍了徐祯卿的创作特点,所以读者在翻阅该集时,自会加深对徐祯卿诗的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