嗟我金鹿, 天资特挺。鬒发凝肤①,蛾眉蛴领②。柔情和泰,朗心聪警。呜呼上天,胡忍我门。良嫔短世,令子夭昏。既披我干,又剪我根。槐如瘣木,枯荄独存③。捐子中野,遵我归路。将反如疑,回首长顾。
(《潘黄门集》)
【赏析】《金鹿哀辞》是潘岳为纪念爱女金鹿而作的一篇悼文。有人批评他“情深而语冗繁” (黄子云《野鸿诗的》 转引自《魏晋南北朝文学史参考资料》) ,此文恰恰情深而语简约。作者采用了传统的四言韵文形式,融抒情、记述为一体,在短短的72个字中,寄寓了深挚的伤痛之情。
哀辞是悼念幼弱夭折的文体。刘勰《文心雕龙 ·哀吊》说: “幼未成德,故誉止于察惠; 弱不胜务,故悼加乎肤色。”开头六句便是写爱女外貌和情智。“嗟我金鹿,天资特挺”总领,“鬒发凝肤,蛾眉蛴领”描写外貌,“柔情和泰,朗心聪警”记述情智,用墨简约清晰,同时为下文伤情追悼作铺垫。接下去八句转韵,辞意也转为抒情。刘勰(《文心雕龙·诔碑》) 说他“巧于序悲”,“沈德潜(《古诗选》 ·卷七) 说“其情自深也”,妻子已早逝,于今爱女又夭亡,接连降临的不幸好似槐树的枝干和树根都被折断,只留下枯萎的毫无生机的树身了。形象的比喻倾诉出满腔痛惜之情。老子云: “大音希声,”情真在怀,神动于外,欲哭无泪,无声而哀。最后四句再次转韵,写作者送葬归路,踽踽徘徊,“将反如疑,回首长顾”,一个“疑”字下得极为传神,把不相信残酷现实的内心活动生动地表达出来,而哀悼之情在这频频回顾中达到了顶点。
哀辞意转韵转,起落分明。音韵的配置与文意极为吻合,“挺”、“领”、“警”明快,“门”、“昏”、“根”、“存”沉闷,“路”、“顾”悠长,渲染出气氛,也加深了哀辞的悲悼色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