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
夜。竹林茂密。那男子就着竹枝筛过的黯沉月光,正将一只男用皮夹层层剥翻着:身分证,许天送;驾驶证,许天送。还有一张红皮子的什么捐血卡。他由这些废纸中翻捡出一千两百元为,哼!加上车上的零零碎碎,还不到两千元!
那男子,他将那男用皮夹就地掘了土坑,埋藏了那些能致他于死地的证与卡,如同适才他埋藏那倒楣的许天送一般,然后他悄静地潜上公路,潜进许天送那部计程车,将车驶离那让他心惊的地方。他摇摇头,有些恼那许天送,他不该这般拼命地抵抗,害得自己扁钻刺多了部位!现在,只希望那竹林不要被人发现,待他将计程车驶远,再放把火烧之了事,再……
许是夜深眼花,那男子自己也不明白何以会将车驶向电线杆!车头笔直撞吻向水泥杆去!一阵火星飞起,车身也飞起,那男子也破门而去,飞起。
但他并没有死。奄奄一息,他躺卧在医院的急诊病床上。医生忙着替他急救、敷药,输血,而血是别人捐的,竟不要钱,每cc只要两块钱手续费就好。护士为他验过血,他是O型,高悬的血袋上O那个蓝字清晰地望视着他。那男子,一边回想,万般不解何以好端端车会撞上电杆?又何以踏了煞车煞车竟不灵?一边,他眼看着一滴一滴的暗红色血液流淌胶管,再流淌入他的身体。
一小时又几十分钟过去,一袋血将输尽,那男子,突然大吼一声,捏着自己的喉管,嘶声烈喊着:
"不,不能喘气!"
"不能,不能呼吸!"
护士奔来,医生奔来,氧气与心肺复苏术并施。那男子手指着血袋,哮着,喘着,咳嗽着!护士心慌地拉掉输血针,一面翻着血袋。
"不可能出错的!血是绝对不可能出错的!血出错也不是这个样子的!"
O型血。
供血日期一九八三年二月九日。
供血人许天送。
然后,那男子颅颈微颤,他断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