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 朗费罗
醒来,醒来,我的爱人啊!
你这森林里的野花!
你这草原上的小鸟!
你一双眼睛象小鹿一般媚娇!
只消你望我一眼,
我就快乐无边,
好象草原上的百合花,
沐着甘露玉泉!
你的呼吸是那么芬芳,
好像野花在早晨发出的芳香,
好像那落叶之月的黄昏,
野花发出的清芬。
你可曾听见我全身的血液在跳荡,
迎着你跳荡,迎着你跳荡,
仿佛在那夜色最清朗的月份里,
清泉跳荡着去迎接阳光?
醒来吧,我的心在为你歌唱,
愉快地歌唱你和我在一起的那些日子,
好像在草莓生长的那个愉快的月份里,
那轻轻地叹息着、歌唱着的树枝!
我的爱人,每当你感到惆怅,
我也黯然神伤;
好像乌云把阴影投射在河上,
明朗的河上就此黑暗无光!
我的爱人,只要你脸上露出笑容,
我忧烦的心自会愉快轻松,
好像河水给凉风吹起涟漪,
在阳光下闪烁晶莹。
微笑着,大地,微笑着,海洋,
微笑着,万里无云的穹苍,
可是没有了你在我身旁,
我便失去了微笑的力量!
瞧我一眼吧,我的骨肉,我的身体!
瞧我一眼吧,醒来吧,我心房里的血液!
啊,醒来吧,醒来吧,我的爱人!
醒来吧,醒来吧,我的爱人!
(王科一 译)
《爱情和渴望之歌》是投入全部生命以召唤永眠的爱人醒来的泣血之歌。诵读这样的爱情诗而无动于衷的,估计不会多。因为它以极大的艺术魅力,把人引进了一个忘我的境界,使你面对呼唤的诗人的渴望,去契合为一体,同样去喊:“醒来,醒来”。这首招魂曲的艺术魅力究竟又何在呢?真正的艺术品,是让人感不到它的艺术锋芒的作品。那种形式华丽、技巧外露而咄咄逼人的技艺之作,你可以感叹它的有机智、有技术、很巧妙,但不会像读这首爱情诗那样去感受和溶化进诗人的灵魂。这是艺术性化进了诗情的纯朴的佳作。别林斯基说:“纯朴是艺术的作品必不可少的条件;就其本质而言,它排斥任何外在的装饰和雕琢。纯朴是真理的美,——艺术的作品因为它而有了力量”(《玛尔林斯基作品全集》)。这句话也可用来评价这首《爱情和渴望之歌》。
纯朴的爱情和渴望决定了这诗篇的纯朴,一切的比方,一切的回忆,一切的感觉,一切的呼唤,是那么自然、不事雕琢,朴素而纯洁。抒情主人公召唤爱人醒来,连声地喊“醒来,醒来”,不停地喊。到最后,泣血地、声嘶力竭地长呼:“醒来吧,醒来吧!”重复地喊“醒来吧,醒来吧,我的爱人!”这是诗句吗?不!这是心声! 是发自心灵深处的呼声。抒情主人公把爱人比作“森林里的野花”、“草原上的小鸟”。野花在大森林中独自吐露芬芳而不媚俗;小鸟在无垠草原上的自由歌唱是那么快乐。这不是修辞的雕琢,不是诗句中特选的喻词,而是纯洁的爱情的自然联想。但,爱人闭上了眼睛,停止了呼吸,再也看不见,听不着了。于是自然而然,招魂者就会召唤爱人睁开媚娇的眼,吐出芬芳的气息,再听听召唤者血液的跳荡。这一切是不用安排而顺理成章的诗节继续,它是如此的自然而纯朴。
人尝说:吝啬鬼与守财奴哭他失去的黄金,是一出滑稽喜剧;而美丽少女哭她失去的爱情,则是优美的诗。前者是丑陋的呻吟,后者却是叩人心扉的哀歌。在这里,招魂者对失去的爱情和绝望的渴望,把呼号化成了歌,他用心在为爱人歌唱,甜美的回忆,把哀歌变成“愉快”的歌。这“愉快”不是指现在,而是指当年“你和我在一起的那些日子”。过去的“愉快”,不是仅仅指欢乐与甜蜜的爱情,而是指互相理解、体谅、心有灵犀一点通的契合。既便是忧伤和烦恼,只要休戚与共,也是“愉快”。于是诗人说:“我的爱人,每当你感到惆怅,/我也黯然神伤”,“我的爱人,只要你脸上露出笑容,/我忧烦的心自会愉快轻松”。往昔的忧伤,如河面投入乌云的阴影;往昔的欢乐,如河水映着灿烂的阳光。这种种心灵相通、忧喜与共的感情,这对往昔的回忆,是纯朴的爱情的再现,也是再现爱情时诗的纯朴。
纯朴的诗,它是天真的、单纯的,像水晶一样透明,象美玉一样高洁。不要对它用过多溢美之词去夸饰,只需反复在品味中去心领神会,才能获得个中三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