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提要
蚁垤和众强盗以抢劫为生。在一个无月之夜,蚁垤命强盗们去猎取献给迦梨女神的祭品。强盗们在森林里捉住了一位少女,把她带到蚁垤面前。蚁垤看到惊吓害怕的少女,心里升起一种怜悯之情,命强盗们放了少女,另找其他祭品。天色已晚,强盗们又把少女带来献祭,受到蚁垤的责骂。蚁垤和强盗一起去寻找祭品,他看到鹿和飞鸟等,都不忍心射杀它们。看到猎人射杀了一只仙鹤,蚁垤突然随口吟出了动人的诗句。原来,智慧女神化身少女,感化了他冷酷的心,并授他以吟唱诗歌的才能,来熔化更多石头般的心肠。
作品选录
第 一 场
[森林。森林女神们。
森林女神 忍受不了忍受不了生灵在哭泣。
净修林变成了火葬场。
强盗们到来破坏了和平,
四周在恐怖中颤抖。
森林痛苦,风儿号哭,
鹿儿惊慌,鸟儿不再歌唱。
绿草泡在血泊中,
顽石在痛哭声中开裂。
难近母女神,看啊,救救这森林,
赐给受难者以和平。
[强盗甲上。
强盗甲 啊,现在得救了,
那边我不再去了。
在混乱中我乘机逃了出来。
想起那互相砍杀牙齿都发颤,
我才不顾面子捡了条命缩回来。
先让他们回来,我去分双份赃,
我倒要看谁能奈我何。
只凭嗓粗声大把抢来的宝贝夺过来,
我只兴奋地抖动肚皮打榧子乐呵呵。
[强盗们带着抢掠来的东西上。
众 我们带回很多很多抢来的东西,
我们毁灭。
抢劫掳掠了多少村庄。
强盗甲 今天把抢来的东西分份,
为得到它,损了多少功德。
强盗乙 干活时他跑哪儿去了,
分赃时他倒先来了。
啊,大哥
强盗甲 你们大胆,敢拿我开玩笑,
我要砍你的头,小心,小心。
强盗乙 哈哈,老兄,发这么大火!
这么痛苦好像世界要毁灭。
强盗丙 他是背后受伤的战士,
砍刀长了锈,脸上生了气。
强盗甲 我的心不能再容忍这一切,
难道你们不珍惜自己的生命?
气得我浑身发抖,
棍棒在哪儿,盾牌在哪儿?
众 哈,哈,老兄你发什么火,
这么痛苦像是世界要毁灭。
[蚁垤上。
众 我们全都拴在一根绳上。
不受约束,不受管制,对谁都不买账。
我们怎知谁是皇帝,王国是谁的。
我们每个人都是皇帝,森林就是首都。
不管什么皇帝平民高高低低。
在三界里我们不怕任何人,
上有迦梨女神[1],胜利就在望。
强盗甲 (对蚁垤)
请吩咐,现在该干什么?
众 请吩咐,现在该干什么?
强盗甲 大王,全都到齐了。
众 大王,请吩咐,现在该干什么?
强盗甲 一得到命令,就取阎王脑袋
放到六层地狱去。
众 消灭它。
大王啊,全都到齐了,
请大王吩咐怎么干,现在怎么干?
蚁垤 听着,你们听着,
今天是无月之夜,向迦梨女神祈祷,
你们全体马上去,
拿一牺牲来。
[下。
众 在三界中我们什么人都不怕,
头顶上有迦梨女神,胜利就在望!
来,大家来,来,大家来,
斟满酒,斟满酒,满上,满上。
同情怜悯算什么,需要毁灭,
谁又为谁哭泣,哈,哈,哈。
拿剑来吧,拿剑来吧,
拿矛来,拿盾来。
强盗甲 先填饱肚子,再背起盾牌。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众 (起身)
今天呼唤迦梨迦梨迦梨,
嗬,嗬,嗬,嗬,嗬,嗬,
女神名字的力量使事业成功,
呼唤嗬,嗬,嗬,嗬!
在大醉中跳舞取乐,
千万供品献给迦梨女神,
啊,摆动头发高声笑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欢呼迦梨女神万岁,万岁,
万岁,万岁,万岁,万岁,
欢呼迦梨女神万岁,万岁,
欢呼迦梨女神万岁。
[欲下。
[一少女上。
少女 天上好像起了乌云,
天黑了,夜晚到了。
怎样回家去呢。
整日在树林里走动,
身体疲乏,脚走不动,
怎样回家去呢。
偌大的树林,我来到什么地方。
我不认识路,没人给我指路。
在这茫茫的黑夜里我怎么办?
我会怎么样呢。
天上布满乌云,
电闪雷鸣,
孤独的少女,
害怕得发抖。
强盗甲 (对少女)
真的迷路啦?想找直路吗?
我送你到十二个月都快活的地方去。
众 哈,哈哈,哈哈哈。
强盗乙 (对强盗甲)
怎么呢,兄弟,
那是什么地方?
强盗甲 真不坏,
总有一天大家都会集中到那儿。
众 哈哈哈,哈哈哈。
强盗丙 过来吧,给你指路,
你就不会走错路啦。
众 哈,哈,哈。
[下。
[众森林女神上。
森林女神 该死,那是谁的孩子,要领她上哪儿去。
啊,痛苦的眼睛在朝谁看。
绳子捆紧使她怕得浑身发抖,
眼睛充满泪水,这是什么景象。
这森林里有谁呢,
去找谁来救她呢。
第 二 场
[树林里迦梨女神像。蚁垤在祷告。
蚁垤 敬礼,迦梨女神,
今晚深夜他们向你祷告。
神人颤抖,彻底改变世界吧,
女神啊,像疯女在战斗中沉醉吧。
挥动雷电之剑,光芒照射四方,
让血水汇流成河,
啊,迦梨女神,湿婆神的妻室,
最崇高的女神,请接受一束月季。
[众强盗带少女上。
众强盗 瞧呀,祭司,我们带来了牺牲,
得到了很好的祭品,
大王,这大鱼不撒网就逮住了,
别再拖延,祭司,快完成祭礼!
蚁垤 把剑拿来,迦梨女神渴了,
快,让她喝血。
舌头伸长,眼放电光,
粉碎一切,獠牙闪光。
少女 因何罪过把我捆绑带到何方,
迷途少女在树林里孤身无援,
放开放开放开,救救我,
有谁可怜我这个弱者,
全身被捆绑疼痛难言。
森林女神 (在幕后)
可怜可怜弱小无助者吧,
被捆绑痛得嗷嗷号叫了。
蚁垤 我的心是怎么啦,
不明白是什么感觉。
铁石心肠为什么熔化,
为什么今天流下眼泪!
这生命多么可爱,
石头的堤坝崩塌了,
沙漠被怜悯的激流淹没了。
强盗甲 啊,真不明白,怎会有这么多的忧虑。
强盗乙 时间过去了。
强盗丙 我们早就带来了,现在还不完事。
强盗丁 这是什么方式,去,去。
蚁垤 不行,不行,这牺牲不行,
去,去,去找别的祭品。
强盗甲 夜这么深,我们上哪儿弄别的祭品?
强盗乙 哇,这算怎么回事?
蚁垤 你们听着,这是命令,
把剑和骷髅扔掉,
松绑,
马上放人。
[众遵命执行。
第 三 场
[森林。蚁垤。
蚁垤 在森林里焦急痛苦,
孤独空虚的心里起了漩涡。
谁抚慰我痛苦的心,
洒下甘露让我安宁。
[下。
[众强盗又带少女上。
众强盗 兄弟我们不能放,兄弟我们不能放,
这样的猎物不能放。
到手的东西就这样放掉!
谁会这样就放它走啊。
大王生气了,我们不听他的了。
今晚会有浓雾,
拿酒来拿水来,
烧起火把,想要什么就祷告吧,
跳起舞转着圈——大王发怒了,
我们不再听他的了。
强盗甲 管他小王大王,我就是大王。
你是大臣,你是侍卫长,
那些喽啰是卫兵。
所有懒汉各就各位,
到干活时都没了主意。
马上端洗脚水来,
快去各干各的事。
强盗乙 你有经验有本事,
可当王不是开玩笑。
强盗甲 你知道我是谁?
强盗乙 太知道了,太知道了。
强盗甲 别瞎笑,别瞎笑,一边去,
都干自己的事去,
干自己的事去。
强盗乙 你是太狂妄了,
看你是找死了。
强盗丙 活干得不怎么样,
要不怎会装大王。
他的末日到了,我们侥幸活下去。
强盗甲 罗摩,罗摩,诃利,诃利[2],有他无我,
看样子我得赶紧躲藏。
众 那就快滚吧,
快把祭品拿来,
眼看黑夜将尽,
事情干成这样。
[下。
少女 我这是怎么啦,
慈母啊,你在哪里,我将命丧树林里,
妈啊,让我看你一眼吧,
永别了!
[众强盗们拿祈祷用品上,围着迦梨女神跳舞。
众强盗 带骷髅项链的女神,学得如此风趣,
看了你的舞蹈地球都会发抖,
停下吧,安静吧,子女祈求母亲。
看见红眼你闭上眼吧,迦梨娘娘。
[蚁垤上。
蚁垤 好大胆,你们这群罪人,
我不要再见到你们,再也不,
走开,走开,走开,别再碰我。
别再做这种事,别再造孽,
别再做了,抛开这一切,救命。
强盗甲 大王,这坏事我一点儿不知道,
全是他们作的乱,
怎么劝说他们都不听,
裁判你看我该怎么办。
强盗乙 哇,真有趣,真棒!
所有坏根都是他,喂,说呀。
强盗甲 去,去,去,不要脸的别说了。
蚁垤 全都滚开,别再造孽,
别再造孽,丢开这一切。
(强盗们下)
姑娘,跟我在一起,别怕。
我的姑娘在树林里受尽了苦。
姑娘,你流泪我怎能忍受,
痛苦使得我全身阵阵发抖。
[下。
第 四 场
[众森林女神上。
森林女神 雨声沙沙越下越紧,
天上雷声阵阵,树木藤蔓发抖,
孔雀成对翩翩起舞,
电光闪烁震惊四方,
胆小母鹿突然惊起。
[下。
[蚁垤上。
蚁垤 哪里找平静的地方,
生灵为什么哭泣啊。
去看打猎,在欢乐中忘掉自己,
在树林跑,忘掉一切烦恼,
生灵为什么在哭泣。
想忘掉自己,可是怎么能呢,
痛苦怎么去掉呢?
拿起弓箭,唱起痛苦的歌,
带领大伙喝个烂醉。
生灵为什么在哭泣。
[吹牛角呼唤强盗。
[众强盗上。
众 大王为何呼唤?全体到齐。
是又向迦梨女神祷告?
蚁垤 要去打猎,跟我来。
强盗甲 喂,听大王说什么。
众 打猎去,走。
把大伙全都叫上。
(蚁垤下)
大家这就集合走吧,
快跑来,我们打猎去。
黑夜即将过去,
手拿弓箭,来来来来。
密密吹响号角声震森林,
响声震天,鸟兽惊惶,
跑进森林,四面包抄,
在后追赶,哈哈哈哈。
[蚁垤上。
蚁垤 你们到难走的地方去,黑夜就要过去,
在树林里仔细搜查大象野猪,
立刻就去。
夜行的野兽马上就会出来,
手里拿好弓箭,去吧,马上就去。
点上火把,立刻就去。
[下。
强盗甲 走呀兄弟,我们先走啦。
强盗乙 在树林里到处搜查活物,
走,我们哥几个去那边。
强盗甲 不,不,兄弟,没用,
那边啥都没有,啥都没有,
这树丛里没准能找到一些。
强盗乙 野猪,野猪……
强盗甲 站住,站住!太急,猎物会跑掉。
悄悄地,悄悄来到菩提树下,
这下全都准备好,
小心拿好弓,小心射好箭,
中了中了,啊,啊,跑了,追呀。
快追,快追。
[众森林女神上。
森林女神 在这深夜里是谁来了,
破坏了净修林的和平。
发怒的象群闯入荷塘,
搅浑了纯洁的萨罗波湖。
为何密密射出利箭,
杀死沉睡的鸟儿。
胆小的鹿儿受惊了,
失足狂奔。
失足狂奔到树林里,
痛苦的眼睛看到,
湖里受惊的白鹳,
在芦苇丛中啼哭。
漆黑的夜晚,
处处是恐怖的阴影。
不知道今夜会发生什么,
生灵在恐惧发抖。
[强盗甲上。
强盗甲 我保住性命逃出来,现在该怎么办,
啊,野猪,我该怎么办,
妈呀,我悄悄躲在芋头叶下,
勇敢的人见了难道就不害怕,
你们真棒,你们的胆子真大。
[另一强盗跛行上。
另一强盗 还说什么呢,跛了,呜呜。
我成这样了对谁说去……
一头老山羊冲来顶了我。
强盗甲 当时非常勇敢吧,
现在为啥呜呜哭啦?
伤着哪儿啦,孩子?我给吹吹。
[众强盗上。
众强盗 首领啊莫迟延,
大伙都等着你。
要去打猎了,
把小腰扎紧。
森林树丛全搜遍,
我们全都得累死。
你只会夺取,
撑肥大肚子。
强盗甲 我吃什么,活干得漂亮,
我们谁活着不吃饭,
谁为打猎去送死,
野猪水牛会顶你。
牛角一抽肚子就瘪,
宝贝的肚子就破了。
[笑着下,跟在猎物后又上。
[蚁垤迅速上。
蚁垤 放下弓,别射箭,
两只小鹿拼命奔跑,
回过头来痛苦张望。
幼小躯体没有任何罪过,
怎能用利箭把它射穿。
停止停止,停止这残忍的游戏,
从今起扔掉这些罪恶的弓和箭。
[下。
[众强盗上。
众强盗 再也不干了,再也不干了,
我们大家都走啊。
大王扔掉了弓箭,
我们在这待什么。
走走,现在就走。
(蚁垤上)
大王,看样子你不好,
你是害怕流血吧,
我们为你羞死了。
打死鸟你都要哭,
是谁造就你的本性,
我们从来没有见过。
[众强盗下。
第 五 场
蚁垤 生命什么也不是,
什么也不是,哎。
在失望的黑暗中崎岖路还走多久。
空虚的心再也不能忍受,
我不能再忍受了。
现在用什么留住生命,
白天黑夜过去了,
我要杀多少生来祭祀多少心愿,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些喽啰丢掉弓箭离开了我,
什么事都不干了。
我怎么杀生、祭神,哈,我晕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猎人上。
猎人甲 瞧,树上有两只鸟儿。
猎人乙 过来,悄悄地过来。
猎人甲 快射箭。
猎人乙 等等,我再看看。
蚁垤 停住停住,为什么残害鸟儿的性命?
他俩正在幸福地开心歌唱。
猎人甲 别说那些废话,
到我们这边来,
不要听你念经,
时间已经不早。
蚁垤 听着,听着,别瞎发火。
猎人 别说了,大圣人,我这就射箭。
[射到一只仙鹤。
蚁垤 你们别像尼沙陀[3]那样攻击
一对正在愉快交欢的仙鹤。
我怎么说呢,这是多么美好的箴言,
我不知该怎样讲解神的语言[4],
怎么教这样的箴言。
心里充满了欢乐,耳朵听到了雨声,
这是什么!心里看见什么啦——
在黑暗中出现了光芒,
奇怪,这是谁的仁慈!
(萨罗私伐底[5]显现)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是电光。
光芒射向四方,
我看到什么神像,
在月光之下,
是谁画出了
莲花般的眼睛。
[猎人下。
[森林女神上。
森林女神 敬礼,萨罗私伐底,你的莲足光临,
林地获福,生灵有幸。
蚁垤 愿望实现了,莲花座上的女神,
强盗头子感激,顽石已经熔化。
森林女神 这是坚硬土地,莲花座上的女神,
赐下你的莲心莲足吧。
蚁垤 让你莲花的清香沁我心脾,
让我天天吮吸你脚下的甘露。
(众森林女神下。蚁垤面对迦梨女神像)
女神啊,这回我要离开了。
残忍的石头的女儿,不该称你为母亲,
这一向你耍花招变成石头,
今天得见亲娘我眼泪涟涟。
看见黑色我不会再错,看见光明我心欢畅,
你欺骗了我,这次我要欺骗你,
消除了虚幻的爱我回到母亲怀抱里。
第 六 场
蚁垤 你藏在哪儿了?
希望都已熄灭,四周一片漆黑,
大家都抛弃我走了,
你是否也抛弃我啊?
[财神吉祥天女显现。
吉祥天女 你因何痛苦,两眼泪汪汪,
在树林里徘徊?
我送来财神,无数的财宝,
让你憔悴的脸绽出笑容。
想要财神的都能得到,
在痛苦的此岸会有欢乐。
我离开莲座来到密林,
吉祥时刻眼能见我。
蚁垤 黎明时那神像在那儿,
你不是莲花座上那个女神。
你不要欺骗我。
生灵不需要你带来的财富荣耀,
女神啊,我不要,不要珠宝,
谁拿了珠宝会幸福谁就拿吧,
女神啊,我不要那种幸福。
吉祥天女你到天国去,到天堂去吧,
别到这森林里来,
别到穷人的茅屋里来。
我耳朵听到琴声身心感到充实,
我什么都不要了,不要了。
[吉祥天女隐去,蚁垤下。
[众森林女神上。
众森林女神 手抚维那琴的仁慈的萨罗私伐底,
把眼睛给了盲人又让他在黑暗里,
你给人眼睛后又藏去哪里去了,
如果会像梦那样消失为何又给他知觉,
只是让人瞬间看到内心永恒的痛苦,
祈求你回头看看那些森林。
[下。
[蚁垤上。
[萨罗私伐底显现。
蚁垤 我看见了,啊,我的女神。
这充满诗意的世界,
我看见了一切美好东西。
月亮冉冉升起,闪金光太阳冉冉升起,
世界万物有节奏地行进,
都是闪闪发光的诗星,
在这些诗篇里,你是谁啊,女神,
在光里有黎明的朦胧。
今天南风习习,树林处处有歌声,
鲜花在诉说生命的故事,
奏起了新的乐曲,
在欢乐中今天唱出了我心中的块垒,
你,智慧之神赐给盲人以光明,
给黑暗中的生命带来曙光,
教给了自然的乐章,
感谢你,
我要永远听到你的足音。
萨罗私伐底 我打扮成贫困少女,
来到茂密的树林里,
熔化了你石头般的心,
为什么呢?孩子你听。
我手抱维那琴来教你唱歌,
让你的歌熔化千万颗冷酷的心。
要让你的嗓音永远唱着,
使你铁石心肠变软的歌。
印度河会忍不住而放声痛哭,
各地的妇女会流下痛哭的眼泪。
你头上无数的星星也会哭泣,
雷电也将化成泪的河流。
今天心将沉浸在苦汁里,
你将它注入世界百条河流里。
你的名字将响彻喜马拉雅山脉,
你的诗篇将传遍整个恒河流域。
恒河将带走无数颗心,
我将净化火葬场,沙漠变成沃土。
我的莲座下将有你的一席,
每天在新歌中晨光将永驻!
坐在你脚下的多少诗人,
跟着你的声音学唱多少歌曲。
拿着我给你的礼物、我的维那琴
会唱歌的人就会弹响它。
1881年
(刘运智 译)
赏 析
《蚁垤的天才》是一部六场戏剧,取材于印度史诗《罗摩衍那》第一章中的一个故事。传说,蚁垤是《罗摩衍那》的作者。据说他原本是个弃儿,山中野人收养了他,长大成家后,以偷盗为生。一次他抢劫路过的七仙人,七仙人问他,他的妻儿是否愿意与他共同分担抢劫的罪恶。他茫然不知所答,回家询问妻儿。妻儿表示不愿与他分担。蚁垤到七仙人那里,静坐冥思不动,天长日久,白蚁在他身上筑窝,形成蚁垤。后来,七仙人回到那里,拨开蚁垤,从此,他就得名“蚁垤”。有一天,蚁垤在森林里看见一对麻鹬悄悄交欢,忽然一个尼沙陀射中了公麻鹬。公麻鹬坠地翻滚,满身鲜血,母麻鹬凄惨悲鸣。蚁垤心生怜悯,安慰母麻鹬,谴责尼沙陀。他的话语脱口而成一颂诗:“你永远不会,尼沙陀!/享盛名获得善果;/一双麻鹬耽乐交欢,/你竟杀死其中一个。”说完后,他自己也感到惊异,反复琢磨自己究竟说了什么。最后,他意识到自己说出的是诗,后来,大神梵天吩咐蚁垤就用这种诗体来传唱罗摩的故事,即《罗摩衍那》。
此处所节录的第一场至第五场,是此剧的主体部分,泰戈尔把这部取材于史诗故事的戏剧表现重点放于对蚁垤心理转变的描写上,使原本一个家喻户晓的传说故事,变得具有现代戏剧的特点。
身为强盗大王的蚁垤命众强盗去捉一个在无月之夜献祭给迦梨女神的牺牲。强盗们先是捉了一位少女,面对少女,蚁垤诧异于自己不知从何处滋生的怜悯之心,自问:“我的心是怎么啦,不明白是什么感觉。铁石心肠为什么熔化,为什么今天流下眼泪!”他意识到“这生命多么可爱”,看到少女流泪,他感觉自己全身发抖。蚁垤命众强盗另外再找一个牺牲,但在狩猎时,蚁垤还是不忍心伤害生物,他问“生灵为什么哭泣”,不忍心看着幼鹿、飞鸟被利箭射穿身体。蚁垤在森林里游荡,不想杀生祭神,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时,他看到猎人杀死了一只正在幸福交欢的仙鹤,突然口出箴言,他感到“心里充满了欢乐,耳朵听到了雨声,这是什么!心里看见什么啦——在黑暗中出现了光芒”,原来,智慧女神萨罗私伐蒂扮成被劫少女,来熔化蚁垤石头般的心,使他成为诗篇将传遍整个恒河流域的诗人。
从不忍杀害人类的生命到对全部生灵的怜悯,泰戈尔层次清楚地描写出蚁垤内心的变化,正如作家在剧本的《前言》中所说,“在《蚁垤的天才》里,从强盗们的残暴中揭示他们内心的痛苦,这才是他们的自然人性,它被习惯的残酷所掩盖着……一向隐藏在苦行者中的人挣脱了束缚,在诗人的心中唱起了人的赞歌。”作为诗人,有其天赋的一面,而真正的诗人,他天才的来源一定是对人类、对自然、对世界的热爱和对生命的尊重,只有这时,诗人才会高呼:“我看见了,啊,我的女神。这充满诗意的世界,我看见了一切美好东西。月亮冉冉升起,闪金光太阳冉冉升起,世界万物有节奏地行进,都是闪闪发光的诗星……”作家借助古老的民间传说,表达了自己的创作观,也展现了自己的自然观和人生观。
《蚁垤的天才》发表于1881年,是泰戈尔第一部戏剧作品,他在《前言》中说这是部“以歌为线串起来的戏剧”。他说:“曾经有一段时间,当我潜心于诗歌创作的间隙,有时戏剧就在旁边窥测。”此剧中,泰戈尔较好地将诗歌语言与戏剧的表现形式结合起来。遵循古典梵剧中语言雅俗之别,在剧本中,蚁垤、森林女神、萨罗私伐蒂等人的语言是工整、端庄的,而众强盗的语言则更注重口语性,有“哈哈,去去”这样词语。随着蚁垤心理变化的发展,此剧中的歌(诗歌)的特点也发生了些变化。之前,诗歌的作用旨在推动情节的发展,带有更多的描写性、叙事性,如从众强盗的言语中,读者获知蚁垤之前生活的一般状态。在蚁垤看到仙鹤被杀后,戏剧中的诗歌则更多体现出一种抒情性,如第六场中的诗歌。
(张 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