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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孤僻吗

  孤僻的黛玉

  红楼人物

  以下是冰心老人在一篇红楼评论中说的话:

  林黛玉的言谈、举止,待人接物上,所表现出来的那一种“孤高自许”的例子,是引不胜引的,就不必烦絮了。这里只从头检查一下:林黛玉在贾府住了这么几年,她主动地看望过什么人?和谁作过比较长的谈话?我们就不难看出,这个高傲而痴情的林黛玉,一心一念只贯注在她的恋爱对象……宝玉身上,对于其他的一切人,一切事,她都不闻不问。全书之中,只是描写他们两个人总在一起,林黛玉也总是和宝玉作些无尽无休的“求全责备”的口角和谈话。

  在她进了荣国府之后,先奉命拜见了两个舅舅;当她住在贾母那边的时候,除了和大家(包括宝玉)一起,在贾母处吃饭,或到王夫人那里走走之外,她只到宝钗那里拜访了一次,那一次还是和宝玉先到了宝钗处有关的。我们看这一天早起,黛玉已经和宝玉跟着贾母到东府看了半天的戏,外面又已经下了雪了,她还是不顾劳乏,紧跟在宝玉后面,来看了宝钗,又用“我来的不巧了”来自己掩饰(第八回)。吃过了饭,她到底还是问“你走不走?”才同宝玉一起告辞。后来,他和宝玉议定了一个住潇湘馆,一个住怡红院,正如宝玉所说的:“咱们两个又近,又都清幽”,他们两个之间,更是来往频繁。宝玉出了一天的门,黛玉便闷闷的。她还往往下意识的“信步往怡红院来”。

  在宝玉挨打之后,她头一天是在“太阳才落,地上还是怪热的”时候,“两个眼睛肿的象核桃一般”,偷偷的跑来看望宝玉。第二天一早,又“独立在花阴之下,远远地却向怡红院望着”,直到紫鹃来劝:“咳嗽才好了些,又不吃药了?大清早起,在这潮地上站了半日,也该回去歇歇了”,她才觉得腿都站酸了,呆了半天,扶着紫鹃回去(第三十五回)。至于其他姐妹住的地方,只是为了吟诗结社的缘故,林黛玉才有时去走一走。宝钗那样地加意和她亲近,常常来看她,几年之中她也只到过三次宝钗的院子:一次是因为黛玉在行令时说了两句《西厢记》和《牡丹亭》上的话,宝钗叫她“跟我来,有一句话问你”(第四十二回)。第二次是薛姨妈“爱语慰痴颦”之后,黛玉认了薛姨妈做娘,在贾母出远门的时候,薛姨妈受托住进了潇湘馆,有一天早起黛玉同薛姨妈去宝钗处吃早饭(第五十九回)。第三次是薛宝钗搬出大观圆,黛玉去送她(第七十八回)。二三两次,还都只在黛玉和丫头口中提了一句,没有故事内容。

  她不但常常是被邀才去访人(如在第七十三回里去安慰迎春),有时即使被邀也还拒绝不去,例如在第三十六回里,宝钗邀她同往藕香榭去看惜春,她推辞说:“还要洗澡”(但紧接着路上遇见湘云,邀她去怡红院给袭人道喜,她又去了)。在第六十四回里,探春邀她一起去看凤姐的病,她也不去等等。

  至于林黛玉和人们的谈话,除了宝玉以外,真是寥寥可数。贾母是最亲的长辈,掌握着她“终身”的大权,对她又是“万般怜爱”,但是没有看到林黛玉时常去承欢陪坐,去和老太太谈心,其他的人更不在她心里眼里了。她虽然和宝钗作过较长的谈话,但是那都是宝钗来看她病,来安慰她的结果(第四十五回)。她对香菱和湘云,是比较例外的;在第四十八回里,香菱来找她学诗,她很高兴地对香菱谈着自己对古代诗人的评价和做诗的艺术。还有在第七十六回里,在她中秋夜“对景感怀,自去垂泪”之余,史湘云邀她赏月联句,两个人边做诗边谈话,几乎消磨了一个整夜。在女伴之中,香菱和湘云都是父母俱丧、身世孤零的人,林黛玉对她们是不能没有同情和同病相怜之感的。

  若是把林黛玉的行止和交游孤立来看,还不大显出她的“乖僻”,但是一和宝钗对衬起来,就显得宝钗像一颗满盘旋转的如意珠一般!她遇事逢人,到处伸出援助之手,发现问题就疏财仗义替人解决问题,她给黛玉送燕窝;替袭人做宝玉的针线来出脱湘云;向家里要螃蟹替湘云做诗社东道;把自己的衣服给金钏儿装裹;托自己铺子伙计去和参行要人参,给凤姐配药……她的人缘自然远远超出黛玉。

  看了以上这些,我觉得“悲惨”的黛玉竟有了一丝喜剧色彩。而喜欢黛玉的人可以说这是宝钗的险恶心机,她好“假”,她“故意”如此这般如此这般,以讨得别人欢心等等,将黛玉更逼到绝处云云。但黛玉的“真”是不是也太自我中心(自私)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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