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介绍 阿瑟·阿达莫夫(Arthur Adamov 1908—1970)法国剧作家,荒诞派戏剧奠基人之一。他生于俄国高加索的基斯洛沃德斯克市一个石油企业主的家庭,在巴库度过童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全家先后流亡于瑞士和德国,1921年起定居法国,此后,他开始他的政治和文学活动。20年代后期,他与超现实主义者艾吕雅等人交往甚密,他的自传性作品 《自白》 (1938—1913),反映了他在超现实主义集团瓦解后精神崩溃的状态,也为他以后的荒诞派戏剧预示了特有的感受和艺术表现手法。第二次世界大战给他精神上留下了不可医治的创伤,近一年的集中营的苦难生活使他得了严重的忧郁症,精神上的忧郁一直影响着他后来的创作。1917年他创作第一个剧本《拙劣的模仿》。50年代是他创作的旺盛期,重要的荒诞派戏剧有《侵犯》(1950)、《大小演习》、《塔拉纳教授》 (1953) 、《弹子球武器》 (1955)、《波罗·波里》 (1957)等,这类戏剧的结构情节几乎全是支离破碎的,人物之间彼此侮辱和损害,戏剧的内容和形式都具有荒诞派戏剧的一般特点。60年代,在布莱希特戏剧理论影响下,他否定了自己以前的创作道路,他宣布:“我以为‘先锋派’(即荒诞派)戏剧是面对现实问题的一种轻巧的逃避,一种转移视听的做法……生活并不荒诞,只不过是艰难而已。”从此他走上现实主义创作道路,他研究巴黎公社史料后写成《一八七一年春天》 (1963)又联系社会政治生活写了 《神圣的欧洲》 (1966) 、《如果夏天重新来临》 (1970)等作品。尽管他后来认识到生活并不荒诞,只不过“艰难而已”,可他还是被“艰难”压倒,忍受不了疾病的折磨,1970年自杀于巴黎。
内容概要《侵犯》 (1950)是阿达莫夫早期的荒诞派代表剧作之一,全剧共四幕,登场人物有八个。剧幕拉开舞台上是一间乱糟糟的房子,许多单页稿纸散乱地摆在书架、床头柜和五斗橱上。高身材、面容消瘦、精神焦灼不安的主人公皮埃尔正煞费苦心地整理亡友若望的手稿,手稿句意含混,字迹模糊无法辨认,皮埃尔时常痛苦地说: “最简单的句子,我也要苦苦琢磨几个小时。为什么说‘他到了’这个‘他’是谁?他要我做什么?为什么说‘就’地,而不说 ‘在’ 地或 ‘席’ 地呢?我思索这种事费的时间太多了”……皮埃尔置双目失明的危险而不顾,通宵达旦地整理手稿。他的妻子阿涅丝,是一个体态优美,看去有点病态的年轻妇女,是若望的妹妹,她尽心竭力地帮助丈夫整理哥哥的手稿,认真打字,努力辨认模糊不堪的笔迹,她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来唤起丈夫的家庭意识,不料丈夫工作时心情烦躁,对妻子很苛刻,还时常莫名其妙地抱怨妻子把稿纸弄乱了,阿涅丝不仅没有得到丈夫的温情、体贴和理解,相反受到责备,她感到委曲而失望,便放弃了这种劳而无益的工作。皮埃尔的母亲50岁光景,身材魁梧,举止果断。她疼爱儿子,敌视美丽贤良的儿媳,认为儿媳打乱了她家的正常生活秩序。她时常含沙射影地侮辱阿涅丝: 懒惰够了,就该发疯了。睡了几年,眼面前的东西都不再看一看……她指使阿涅丝不停地干这干那。皮埃尔把稿纸胡乱地堆满了整个房间还不许阿涅丝动,母亲不说儿子,反过来责备儿媳不打扫和整理房子,不关心她儿子的生活,不支持她儿子的工作。阿涅丝对婆婆的无端挑剔并不怎么在乎,她最伤心的是丈夫对家庭的冷漠,她说:“人家欺负你,还是你欺负人家,这倒没多大关系,让人受不了的,是谁也不负责任!”皮埃尔的助手特拉代尔,也是若望生前的一个好朋友,他很寒酸,时常要卖些妻子缝制好的桌布,来补贴家庭生活。他帮皮埃尔整理手稿时总是马马虎虎,想当然地增减删改。皮埃尔不让他用“差不多” “也许”等不确定的词语,他却认为没有人能够拿出证据来找他们的碴,读者只关心表达方式美不美,他还拿了手稿的部分章节去偷偷地发表,挣些稿费。不知何故皮埃尔坚决禁止手稿出版发行,他警告助手:“只要我负责这工作,手稿既不能毁掉,也不能发表。”大家还听到一个消息,若望父母家的人莫名其妙地要同皮埃尔打官司,想夺回手稿的所有权。阿涅丝对自己的父母既一无所知又无可奈何,因为不知是什么原因她早已不和自己的父母说话。皮埃尔对一切都置若罔闻,他只抱怨这么多人打断了他的工作,浪费了他的时间。还来了一位不速之客,相貌有点象富裕的商人、体育教员或舞蹈家,他是来租皮埃尔家对面韦森豪尔先生的那套房子的,他象企业的大经理似地询问那套房子是否可摆上几张写字台,可惜房子已被一个女护士占用了。不速之客本该走的,可是他的一双眼睛却牢牢地抓住了美貌的阿涅丝,双腿便也迈不出这个家门了。他向阿涅丝大放赞词,说什么象您这样漂亮的人,“生来就不是干体力活的”,他还气派十足地嫌弃皮埃尔家连张桌子也没有,简直不象在过日子,他许诺将来一定让阿涅丝过最舒适的生活。助手蔑视不速之客的卑鄙行为,很为皮埃尔抱不平。可母亲却一反常态,极力怂恿不速之客去放肆地勾引阿涅丝,阿涅丝对不速之客很冷淡,她始终寄希望于丈夫回心转意。皮埃尔此时对手稿的内容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仿佛被手稿榨干了精神和肉体,颓然叹道:“我以前从阴暗的疑团中整理和发现到的一切,至今还是非常的不清楚,平板。你们是不是确切地知道什么是平板?是被压扁了?还是被突然抛向空间?我什么也找不到了,我再也没法继续工作了,我要独自一个人静养一段时间,在静默中一动不动地等待。”他听不进妻子和助手的百般劝阻,还拒绝妻子去看他。母亲为拆散儿子和儿媳,迫不及待地说:“你放心去吧,我会给你把房子弄暖和些,按时给你送饭。”皮埃尔到那间又黑又脏又小的储藏室去静养了,阿涅丝伤感而绝望地投向了不速之客的怀抱。逼走了阿涅丝,母亲拍着大腿爆发出粗野的狂笑。不速之客又带给阿涅丝什么样的生活呢?他生病了,得靠阿涅丝打字维持生计,家里连打字机也没有,阿涅丝走投无路之下,硬着头皮再一次迈进那曾经令她不寒而栗的婆婆的家,她想借她从前使用过的那台打字机,可怜的阿涅丝不仅受到母亲的冷落和讥讽,而且还被母亲抓住胳膊凶狠地推出门去。皮埃尔在储藏室呆了两个星期终于醒悟了,他撕碎了所有稿纸,决定和妻子过正常人的生活,当他得知妻已出走时,他后悔自己以前的所做所为,在万念俱灰之下他又走进了储藏室。皮埃尔还有一位爱嚼舌头的女友,说话声调矫揉造作,总试图介入别人的谈话,结果是自讨没趣。阿涅丝被迫出走以后,她更是百般地讨好母亲,还厚颜无耻地向皮埃皮献媚,遭到母亲和皮埃尔的冷落。最后助手携同衣衫褴褛的妻子和儿子到皮埃尔家探望,助手惋惜地捡起皮埃尔撕碎的稿纸还预备整理发表,他去看皮埃尔时发现: 皮埃尔已经死在了那间储藏室。母亲听后呆呆地坐着,女友却用比以前更假声假气的语调说: “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她却没说出来,全剧到此结束。
作品鉴赏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西方社会现实为荒诞派戏剧的产生和发展提供了肥沃的土壤,存在主义哲学又成为这种戏剧的思想渊源。越来越多的西方知识分子感到美好的日子和希望已经从现实中消失,世界是荒诞、丑恶、不合理的; 命运瞬息万变、不可捉摸; 人的一切都毫无意义、毫无价值。阿达莫夫就是这类荒诞派戏剧的代表人之一。《侵犯》是作家早期的荒诞戏剧,较之其他荒诞派戏剧,它的情节更完整,主题也更明确。“侵犯”一词有两个含义: ①用武力侵入别国领域。②非法干涉别人,损害其权利。作家用这一词命题,含有影射第二次世界大战给人类精神上留下深重创伤的意图。而作品所具体展现的是非法干涉别人,损害其权利这一层意思,因此在作品中作者展示了多种侵犯关系来表达他的这一主题。(一)夫妻间的侵犯:皮埃尔无视家庭和妻子,侵犯了妻子的利益;妻子受到丈夫的冷落、婆婆的侮辱后离家出走,在精神上给丈夫一个沉重的打击;(二)母亲对儿子婚姻的侵犯: 母亲侮辱并挑唆不速之客勾引贤良的儿媳,把儿子从儿媳手里夺回来,恢复她从前习惯了的家庭秩序,这个狠毒而又心理变态的母亲貌似心疼儿子,实则破坏了儿子的婚姻,而儿子的自戕对这位年迈的母亲无疑又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三)皮埃尔与助手之间的侵犯: 皮埃尔不能给生活窘迫的助手以经济上的援助,还武断地禁止手稿出版发表,无疑减少了助手的收入,而助手工作马虎,还偷偷出版手稿部分章节,他又侵犯了皮埃尔的权利; (四)工作对人的侵犯:皮埃尔为整理手稿而失去了妻子和家庭,工作时遇到的重重障碍导致皮埃尔精神处于崩溃状态; 助手工作也很辛苦但生活依然困顿,所以工作侵犯了人的正常生活。除上述外,作品还展示了一系列的侵犯关系: 女友向皮埃尔献媚打断了他的工作; 不速之客既妨碍了皮埃尔的工作又破坏了他的家庭,也没给阿涅丝带来幸福;若望父母家同皮埃尔打官司也干扰了他的工作,等等。作者就是想通过这一系列说不清、道不明的侵犯关系来说明社会的丑恶、荒诞及不合理,人与人之间只有互相伤害、彼此侮辱;作者意在说明,人生没有作为,没有意义,只有象作品中的主人公皮埃尔那样,以死才能摆脱无穷的孤独、痛苦和灾难。从作品中塑造的若望和皮埃尔身上,我们很容易看到作家自己的影子,第二次世界大战使作家得了严重的忧郁症,这一直影响到他后来的创作。我们可以说若望、皮埃尔及作者都属于那类苦苦探索后悲观失望的知识分子。其实以上各种侵犯关系,无非都是生活中经常碰到的矛盾,由于作家对生活完全绝望,不屑去寻找解决矛盾的办法,于是作品中的人物都陷入深深的悲哀和苦闷。《侵犯》在艺术上也体现了荒诞派戏剧的特征。它没有传统戏剧中必不可少的情节和结构,也没有一个完整的舞台形象,如若望父母家的人为手稿所有权同皮埃尔打官司的前因后果始终也没交待,作品中提到的所有人物都是通过间断的对话来表现他们具有某一方面的性格特征,却不是一个完整的、栩栩如生的典型性格。而且人物的语言也十分荒诞,或前言不搭后语,或所问非所答,如皮埃尔整理手稿时说的许多话,就有令人莫名其妙之感。此外,作者还喜欢通过夸张的或象征的方式,或配以各种舞台手段(道具、灯光)来强化主题。如母亲的安乐椅在前三幕一直摆在舞台的右方,当逼走阿涅丝后,安乐椅摆在了舞台正中的顶前面,通过椅子摆放的不同位置来说明母亲在家庭中地位发生的变化。我们可以说《侵犯》在内容和形式上都算得上是荒诞派戏剧中的一篇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