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加夫列尔·加西亚·马尔克斯(1927— ) ,哥伦比亚小说家、记者。生于马格达莱纳省阿拉卡塔卡镇。父亲是电报报务员兼顺势疗法医生,曾经营药店。作家自小在外祖父家中成长。外祖父当过上校军官,性格善良倔强,思想比较激进。外祖母博古通今,善讲神话传说及鬼怪故事,这对作家日后的文学创作有着重要的影响。1940年,只身赴波哥大北部的锡帕基腊寄宿学校读书,开始涉猎世界文学名著。1946年中学毕业。1947年入国立波哥大大学攻读法律,但对此并无兴趣。1948年,哥伦比亚发生内战,全国大乱,他中途辍学。不久,入卡塔赫纳大学继续攻读法律,同时开始他日后赖以维持生计的记者职业。1954年任《观察家报》正式记者,后被派驻欧洲。1961年起任拉丁美洲社记者。1961至1967年侨居墨西哥,从事文学、新闻和电影工作。1971年获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名誉文学博士称号,1972年获拉美文学最高奖——委内瑞拉加列戈斯文学奖,1982年获诺贝尔文学奖和哥伦比亚语言科学院名誉院士称号。加西亚·马尔克斯创作的主要特色是幻想与现实的巧妙结合,反映社会现实生活,从独特的角度审视人生和世界。重要作品有长篇小说 《百年孤独》(1967)、《家长的没落》 (1975) 、《霍乱时期的爱情》 (1985)、《迷宫中的将军》 (1989) ,中篇小说 《枯枝败叶》 (1955) 、《恶时辰》 (1961)、《没有人给他写信的上校》 (1961)、《一件事先张扬的凶杀案》 (1981) ,短篇小说集《蓝宝石般的眼睛》 (1955)、《格兰德大妈的葬礼》 (1962) ,电影文学剧本《绑架》 (1984),文学谈话录《番石榴飘香》 (1982),报告文学集《一个海上遇难者的故事》 (1970) 、《米格尔·利廷历险记》 (1986) 等。
内容概要 自由党人奥雷良诺·布恩地亚上校与保守党军队作战失败被捕并被判处死刑。面对枪毙行刑队,上校回想起故乡马贡多村的往事和自己的身世。原来,马贡多村是他父亲何塞·阿卡迪奥·布恩地亚带了一些年轻人在人烟绝迹的一条小河边建立起来的。何塞·阿卡迪奥·布恩地亚和表妹乌苏拉成了亲。因为是近亲结婚,乌苏拉怕生下长有猪尾巴的孩子,不肯和丈夫同房。慢慢地村里人都传说布恩地亚不通人道。一次在斗鸡时,他赢了邻居普罗登肖,后者心里窝了一团火,当众奚落他不能讨好老婆。布恩地亚不堪侮辱,便拿起长矛跟他决斗。普罗登肖被刺中咽喉,顿时毙命。从此,死者的鬼魂经常在他家中纠缠。夫妇俩只得远走他乡,村里一些同龄年轻人怀着冒险的乐趣,也跟着他们走了。他们翻山越岭,长途跋涉了两年多,有一天在荒无人烟的一条小河边安营。当晚,布恩地亚做了个梦,梦见这儿建起了一座城市,房子都是用镜子做的,叫什么“马贡多”。于是,他决定在此定居建村,名字就用“马贡多”。乌苏拉生了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大儿子何塞·阿卡迪奥是在旅途中生的;小儿子奥雷良诺是第一个在马贡多诞生的人;女儿叫阿玛兰达,从小由一个印第安女仆看管。三个孩子都很正常。几年之后,马贡多人口增至300人。每年3月,总有一伙吉卜赛人到村里来,带来村民们从来未见识过的磁铁、望远镜、放大镜等新鲜玩意儿甚至冰块,最后,还送来了一座炼金试验室。布恩地亚对炼金着了迷,成天足不出户,埋头捣鼓。小儿子奥雷良诺即后来的奥雷良诺·布恩地亚上校跟着父亲整天泡在试验室里。大儿子何塞·阿卡迪奥不久跟一个经常来家里帮活的用纸牌算命的女人庇拉发生了两性关系。当她告诉情人说他快做爸爸了时,何塞·阿卡迪奥惶恐万分。后来他去看新来的吉卜赛部落表演节目,却看中了一个吉卜赛姑娘。从此,他不辞而别,跟着吉卜赛人远走高飞了。乌苏拉得知何塞·阿卡迪奥出走的消息后,赶紧追去寻找。五个月后她领了一帮子男男女女回到马贡多,原来她没有找到儿子,却不意中找到了她丈夫吃尽千辛万苦没有找到的与外界的通道。马贡多人丁兴旺,从此繁荣起来。不久,家里由人领来了一个小女孩,她带着一张摇椅和一只装着她父母骨殖的口袋。布恩地亚夫妇收养了她,取名雷蓓卡。这女孩有嗜食泥土和石灰的怪癖,还患了会传染的不眠症。旋即全家、全村的人都得了这种病。村上的人整日整夜地不想睡觉,毫无倦意,但严重的是,得了这种病会失去记忆。于是布恩地亚想了种种办法在全村开展了一场跟遗忘作战的运动。幸亏老吉卜赛人墨尔基阿德斯来到村里,配制药水让大家喝,使众人恢复了记忆。布恩地亚因孩子长大,人口增多,决定扩建新房,门面漆成白色。这时新任镇长莫科特命令所有房子都要刷成蓝色。从马贡多创世起,布恩地亚就是村里的当然权威,他不能容忍别人来对他发号施令。一怒之下,他把镇长赶走。不料没过几天镇长带了六个赤着脚的士兵及一辆载着他老婆和七个女儿的马车又回来了。后来双方妥协,莫科特一家住了下来。奥雷良诺随父亲去镇长家谈判,爱上了镇长未成年的小女儿雷梅苔丝。两人结了婚。跟大家所担心的相反,雷梅苔丝表现得出奇的自然、庄重和熟谙世务,很快便赢得了布恩地亚全家的喜爱和敬重。但后来雷梅苔丝却误服了阿玛兰达对雷蓓卡下的毒药,不幸暴卒,腹中还怀着双胞胎。此后,奥雷良诺便天天和岳父打牌,消磨时间。其时,适逢保守党和自由党竞选。莫科特倾向保守党,奥雷良诺同情自由党。自由党和保守党打了起来。保守党军队开到马贡多,占据学校做司令部,严厉搜查武器,枪毙自由党分子。奥雷良诺带人冲进学校,杀了保守党军官和士兵,委派侄儿阿卡迪奥 (即其兄何塞·阿卡迪奥之子)镇守马贡多,自己则投奔自由党梅迪纳将军的部队。后来,成为闻名全国的奥雷良诺上校。自由党战败,奥雷良诺被捕并被判处死刑。此时,他回想起儿时他父亲带他去见识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想起他不平凡的戎马生涯: 上校发动过32次武装起义,32次都失败了。他跟17个女人生了17个儿子,但一夜之间,一一惨遭杀害,其中最大的还不到32岁。奥雷良诺躲过14次暗杀,73次埋伏和一次行刑队的枪决。正要执刑之际,奥雷良诺被其兄何塞·阿卡迪奥救出,然后两人一起再去解救梅迪纳将军。他们赶到军中,将军已经被害。大家便推选奥雷良诺为加勒比海革命军总司令。阿卡迪奥被保守党军队枪毙后,乌苏拉把他的妻子圣女索菲娅及其子女接到家里。她不顾死者的意愿,把他的长女取名为雷梅苔丝,一对孪生遗腹子取名为何塞·阿卡迪奥第二和奥雷良诺第二。何塞·阿卡迪奥和雷蓓卡搬到阿卡迪奥新盖的房子里去住。一天他像往日那样攥着双筒猎枪,提着一串野兔回家。雷蓓卡去洗澡了。突然,何塞·阿卡迪奥房里传出一声枪响,血从门下流出,淌到大街上,穿街过巷,一直流进布恩地亚家的厨房。何塞·阿卡迪奥的尸体一抬出,雷蓓卡就把自己关在屋里,与世隔绝。慢慢地,人们也就把她遗忘了。奥迪良诺上校走后八个月,差人送来一封火漆封口的信,说爸爸快死了,要家人好好照顾。乌苏拉叫来七个人,好不容易把何塞·阿卡迪奥·布恩地亚从大栗树下拖到房里的床上,但第二天,他又回到栗树下去了。两星期后的一天凌晨,他死了。当木匠来量尺寸做棺材时,天上掉下许多小黄花,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10月初,奥雷良诺率兵打回马贡多,保守党守军司令战败被俘。革命法庭将所有参与抵抗的保守党人判处死刑。奥雷良诺当上了总司令。就在他的权威被全体起义者承认的当晚,一阵侵入肌骨的寒气袭击了他,使他好几个月不得安寝,终日要用一条毯子从头到脚裹起来。他越来越孤独,越来越厌烦战争。经过一年多的斡旋,保守党和自由党终于签订了停战协定,奥雷良诺却用手枪自杀,但侥幸重伤未死。伤愈后,他闭门不出,在家里做金制小鱼,做了化掉,化了再做。一年,在政府宣布将为奥雷良诺举行庆典后,他在战争期间所生的儿子都回到马贡多来。神父在他们额上画十字,结果他们额上的灰十字成了永远洗不掉的标记。其中两人留了下来,在马贡多开办家庭制冰厂,发明了冷饮,还修筑铁路,使火车开进了马贡多。何塞·阿卡迪奥第二也招来一批工人,从事挖河道、修码头等工程,马贡多逐渐现代化。有一个美国人到马贡多来,吃了这里生产的香蕉,研究了这里的土地和气候条件走了。不几天,来了一大批带着家属的外国技术人员,铁皮屋顶的房子盖起来了,土地被铁丝网围起来了,马贡多变成了一个香蕉种植园。美国佬在马贡多专横跋扈,草菅人命。奥雷良诺极为气忿,心想总有一天要把孩子们武装起来赶走这群外国佬,但这时掌握市政大权的美国老板布朗已下令把他的17个孩子统统杀掉。总统致电慰问,镇长送来花圈。奥雷良诺极为颓丧,从此关在屋子里又做起金制小鱼来,做满17个化掉再重做,反复不已。一天,他到一棵大桑树下小便,死在那里。何塞·阿卡迪奥第二领导的工会组织香蕉工人举行大罢工,要求每周有一天休息,改善工人生活待遇。政府与美国老板勾结,派兵镇压。他们在马贡多广场杀了3000人,把尸体装上200节车皮,运到海岸,丢进大海。何塞·阿卡迪奥第二在火车上苏醒过来,跳车逃回马贡多。这时,下起了滂沱大雨。这雨下了4年11个月零2天,香蕉园一片汪洋,马贡多回到田园荒芜的状态。布恩地亚家族的第六代孙奥雷良诺·布恩地亚破译了老吉卜赛人墨尔基阿德斯提前一百年在羊皮纸上写就的这个家族的历史: 家族的第一人被绑在一棵树上,最后一人正被蚂蚁吃掉。果然,此时,全世界的蚂蚁一起出动,把布恩地亚家族最后一代人——一个长有猪尾巴的婴儿拖到蚁穴中去,而马贡多也在一阵旋风中消失。
作品鉴赏 本书是加西亚·马尔克斯的代表作,也是拉丁美洲魔幻现实主义文学作品的代表作,被誉为“再现拉丁美洲历史社会图景的鸿篇巨著”。全书近30万字,内容庞杂,人物众多,情节曲折离奇,令人眼花缭乱。但阅毕全书,读者可以领悟,作家是要通过布恩地亚家族七代人充满神秘色彩的坎坷经历来反映哥伦比亚乃至拉丁美洲的历史演变以及社会现实,要求公众思考造成马贡多百年孤独的原因,从而去寻找摆脱命运播弄的途径。从1830年至上世纪末的70年间,哥伦比亚爆发过这几十次内战,使数十万人丧生。本书以很大的篇幅描述了这方面的史实,并且通过书中主人公带有传奇色彩的生涯集中表现出来。政客们的虚伪,统治者们的残忍,民众的盲从和愚昧等等都写得淋漓尽致。作家以生动的笔触,刻画了性格鲜明的众多人物,描绘这个家族的孤独心态。在这个家族中,夫妻之间、父子之间、母女之间、兄弟姐妹之间,没有感情沟通,缺乏信任和了解。尽管很多人为打破孤独进行过种种艰苦的探索,但由于无法找到一种有效的办法把分散的力量统一起来,最后均以失败告终。这种孤独不仅弥漫在布恩地亚家族和马贡多镇,而且还由于渗入了狭隘思想,成为阻碍民族向上、国家进步的绊脚石。作家写出这一点,是希望拉美民众团结起来,共同努力摆脱孤独,其中包括自身形成的孤独以及外来势力对其强加的孤独。所以,《百年孤独》 中浸淫着的孤独感,其主要内涵应该是对整个苦难的拉丁美洲被排斥于现代文明世界进程之外的愤懑与抗议,是作家在对拉丁美洲近百年的历史、以及这块大陆上人民独特的生命力、生存状态、想象力进行独特的研究之后形成的倔强的自信。加西亚·马尔克斯在领取诺贝尔文学奖时也透露出他对布恩地亚家族的期望:“命中注定一百年处于孤独的世家最终会获得并将永远享有出现在世上的第二次机会。”加西亚·马尔克斯遵循“变现实为幻想而又不失其真”的魔幻现实主义创作原则,经过巧妙的构思和想象,把触目惊心的现实和源于神话、传说的幻想结合起来,形成色彩斑斓、风格独特的图画,使读者在“似是而非,似非而是”的形象中,获得一种似曾相识又觉陌生的感受,从而激起寻根溯源去追索作家创作真谛的愿望。魔幻现实主义必须以现实为基础,但这并不妨碍它采取极端夸张的手法。如本书写外部文明对马贡多的侵入,是现实的,但又魔幻化了。吉卜赛人抱着两块磁铁”……挨家串户地走着……铁锅、铁盆、铁钳、小铁炉纷纷从原地落下,木板因铁钉和螺钉没命地挣脱出来而嘎嘎作响……跟在那两块魔铁的后面乱滚”;又如写夜的寂静,人们居然能听到“蚂蚁在月光下的哄闹声、蛀虫啃食时的巨响以及野草生长时持续而清晰的尖叫声”;再如写政府把大批罢工者杀害后,将尸体装上火车运到海里扔掉,那辆火车竟有200节车厢,前、中、后共有三个车头牵引!作家似乎在不断地变换着哈哈镜、望远镜、放大镜甚至显微镜,让读者看到一幅幅真真假假、虚实交错的画面,从而丰富了想象力,收到强烈的艺术效果。本书中象征主义手法运用得比较成功且有意义的,应首推关于不眠症的描写。马贡多全体居民在建村后不久都传染上一种不眠症。严重的是,得了这种病,人会失去记忆。为了生活,他们不得不在物品上贴上标签。例如他们在牛身上贴标签道:“这是牛,每天要挤它的奶,要把奶煮开加上咖啡才能做成牛奶咖啡。”这类例子在小说中比比皆是。虽然这种描写似乎有点牵强:既然健忘,失去记忆,何以文字不忘呢?但作家的本意在提醒公众牢记容易被人遗忘拉美大陆的历史。加西亚·马尔克斯认为,“小说是用密码写就的现实。”他和许多拉美作家一样,通过古代神话与印第安神话的结合,建立了一种现代神话的开放体系。神话作为隐喻,加注了作品的艺术思维,扩大了作品的时空范围; 神话作为一种文化积淀,使一定文化范围的读者产生文化认同感;神话的神秘感本身又与现代意识中的反理性成分以及开放性思维接通。《百年孤独》也可以被理解为这样一个神话模式。它既可以是一个基督教神话:创世纪——人类因原罪所遭受的惩罚——启示录,也可以是拉丁美洲历史: 氏族社会末期及新大陆的发现——共和国年代——新殖民主义时期;又可以是拉丁美洲文化史: 乌托邦时代——英雄史诗时代——神秘论时代;还可以是整个西方文化史: 猜测(无文字)时代—一科学(有文字)时代——神秘(反文字)时代。另外,作家还独创了从未来的角度回忆过去的新颖倒叙手法。例如小说一开头,作家就这样写道:“许多年之后,面对行刑队,奥雷良诺·布恩地亚上校将会回想起,他父亲带他去见识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短短的一句话,实际上容纳了未来、过去和现在三个时间层面,而作家显然是“隐匿”在“现在”的叙事角度里。紧接着,作家笔锋一转,把读者引回到马贡多的初创时期。这样的时间结构,在小说中一再重复出现,一环接一环,环环相扣,不断地给读者造成新的悬念。最后,值得注意的是,本书凝重的历史内涵、犀利的批判眼光、深刻的民族文化反省、庞大的神话隐喻体系是以一种让人耳目一新的神秘语言贯穿始终的。有的评家认为这部小说的叙述语言仿佛出自一个8岁儿童之口,这是很深刻的评判目光。因为这种直观的、简约的语言确实有效地反映了一种新的视角,一种落后民族(人类儿童)的自我意识。当事人的苦笑代替了旁观者的眼泪,“愚者”自我表达的切肤之痛取代了“智者”貌似公允的批判和分析,更能收到唤起被愚弄者群体深刻反省的客观效果。阿根廷著名作家科塔萨尔称赞《百年孤独》“有一种非凡的想象力,它以锐不可当之势闯入了南美小说领域,并使其摆脱了令人乏味的叙事状物的呆板陈旧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