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林黛玉之死》
香魂一缕随风散,
愁绪三更入梦遥!
《红楼梦》第九十八回是“苦绛珠魂归离恨天”。描写林黛玉在贾宝玉和薛宝钗成婚的时刻凄惨地告别人间,结束了她清白干净的一生。描写到这里,续作者写了这两句叹息的话,总括了对于林黛玉泪尽身亡的场面的描绘。
这是对死亡场面的正面描写。平时,整日价多愁善感、哭天抹泪的林黛玉,在她即将泪尽身亡,自弥留之际到停止呼吸的一段时间里,守在她身旁的李纨、紫鹃、探春等都哭得如同泪人一般,而她本人却没有一声哭泣,竟没流一滴眼泪。她忍受着疾病的痛苦折磨,已经昏死过去,仅“心头口中一丝微气不断”,但当她刚刚缓过一口气,在“回光返照”的瞬间,她“一手攥了紫鹃的手”,“使着劲说道”:“我是不中用的人了。你伏侍我几年,我原指望咱们两个总在一处。不想我……”这位不肯“随分从时”的贵族小姐,平时流泪,是对自己孤独悲凉身世的一种自怜,是对爱情和幸福的想往和执着追求,是对封建礼教的不满与抗争;也含有对包括外祖母、舅母、舅父在内的封建家长的渺茫的希冀与幻想。如今,这些封建家长已经撕破了平日慈祥、和善的面纱,显露出其狰狞的本来面目;她寤寐以求的幻想也已成为泡影。因此,她一扫过去的娇柔纤弱,显得异常严肃冷峻,竟没有一滴泪水、没有一丝哽咽抽泣。她觉得自己没有亲人,唯一的亲人就是与她朝夕相处的紫鹃,于是将自己的身后之事托付于她:“妹妹,我这里并没亲人。我的身子是干净的,你好歹叫他们送我回去。”在这里,她以决绝的口吻斩断了自己与贾府一干人包括外祖母、舅父母的亲缘关系;表现并实现了她在《葬花吟》一诗中“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流。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的谶言!但是,她唯一舍弃不下的还是她所爱恋的贾宝玉,在“手已经凉了,连目光也都散了”的时候,还“直声叫道”:“宝玉,宝玉,你好……”“说到‘好’字,便浑身冷汗,不作声了”,“两眼一翻”,告别了人世。于是,续作者发出了悲天怆地的慨叹:“呜呼!”并且用这两句话概括了这一震撼人心的死亡场面:
“香魂一缕随风散,
愁绪三更入梦遥!”
续作者对于这个泪尽身亡的死亡场面的描绘,将林黛玉的叛逆性格推向了高峰,引人遐思,耐人寻味。这一段震颤人心的描写,大体上与曹雪芹原作的形象描绘相合,而且也已经为广大读者所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