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思想中的每个人都是一只鸟。
我拍打着两只翅膀
人们想把你剪掉
但绝不会得逞。
他们说你是幽默的无底黑洞
而你根本不这样。
他们说你病入膏肓
而他们的判断错了。
你却象学校里的小姑娘在欢唱。
你没有被拔掉。
可爱的重量
为赞美我就是这个女人
我就是这个女人的灵魂
我就是这个生命的主体和快感
我为你歌唱。我敢于生存。
哦,灵魂。哦,酒杯
扣紧的盖子,封住了容器的盖子。
哦,田野的土壤,
欢迎你,繁茂的根须。
每个细胞都有一个生命。
这里有足够的生命使一个民族兴盛。
百姓拥有丰富的物质,
任何人,任何国家都会这样说,
“今年太好了,
我们又可以种植并考虑未来的收获了
一场预测的枯萎病被驱祛了。”
许多妇女为此聚会狂歌:
一个是在鞋厂诅咒这里机器的妇女,
一个是在水族馆看管海豹的妇女,
一个是在她的福特牌汽车轮胎旁发呆的妇女。
一个是在收税卡把门收费的
一个是在亚利桑那系牛蹄扣的
一个是在俄罗斯拉大提琴的,
一个是在埃及移动火炉上的锅罐的,
一个是在寝室墙壁刷白漆的,
一个是即将死去,但又想起一顿早餐的,
一个是伸展四肢躺在床上的泰国妇女,
一个是正在给孩子擦屁股的妇女,
一个是怀俄明中部向列车外眺望的妇女,
任何地方的妇女
尽管某些人的语言不同
而实际上妇女们到处都在歌唱。
可爱的重量,
为赞美作为女人的我,
让我带上十尺长的围巾,
让我为十九岁咚咚地敲鼓,
让我为这件祭品带上碗募捐,
(如果它是我的一部分)
让我来研究这新血管组织
让我来测量这颗流星的角距,
让我来吸吮花茎。
(如果这是我的一部分)
让我来查清宗教的人物。
(如果那是我的一部分)
为了身体的必需品,
让我们歌唱吧,
为了这顿晚餐,
为了吻,
为了正确地说一声:
是的。
(赵琼 岛子 译)
《赞美我的子宫》选自一九六七年出版的诗集《离开你十八天》,是塞克斯顿的代表作之一。
塞克斯顿和普拉斯的创作,在某种意义上已成为七十年代美国女权运动的前奏,她们以清醒的女性意识,以极度的疯狂和勇敢面对死亡的精神将女性与男权专制的世界的冲突推向了极端。这种与男权世界的深刻龃龉使她们的创作转向对女性生命的发掘,从而导致了她们诗中狂热的自恋情结。她们大胆地暴露、眩耀和礼赞女性生命的最隐秘的内容, 并以此表示对男权世界的藐视和对抗。《赞美我的子宫》便是这类诗作的代表。
诗由五小节组成。第一节中,诗人仿佛以人类生命的载体的形象出现,每一个人在这个载体中都是一只鸟拍击着翅膀。这让人联想到人类本是从一个共同的巢穴中飞出来的。诗人隐约地在暗示这巢穴永远牢不可破、健康而欢快;第二节诗人直率地歌唱女人的灵魂, 歌唱这生命的核心和主体,诗人因之而敢于生存。第三节诗人热切地用酒杯、紧扣的盖子、土壤、根须来隐喻生命的繁衍。第四节诗人暗示了民族的兴盛, 人类赖以生存的希望以及人类的创造力的本原是女性生命,女性每时每刻都在以旺盛的生命力在世界的各个角落歌唱自己的存在。第五节中诗人唱出了为女性生命的价值和这种价值的被确认而击鼓、而募捐、而歌唱的饱满激情。
诗人以自己奔放的歌喉,赞美女性生命的存在,唱出了女性生命对人类的土地般的意义,并以此粉碎了“女人除了子宫一无所有”的世俗观念,以及来自某些男性的廉价的同情和怜悯。
这首诗真切、直率、大胆,但又不失含蓄; 富有现代女性对自身价值的深刻思考,却又不落于概念化和理性化。诗人大胆采用即兴口语,大把大把地挥霍想象,信手撷取日常画面和意象,使诗既深刻而又随意、既陌生而又熟悉,具有从多种层次欣赏的可能性。此外,诗人通过繁复的视角变换和奇特的隐喻,增加了诗的神秘感,这一方面使诗更加含蓄、隐晦,另一方面也增添了我们欣赏的障碍,需要我们仔细意会“我”、“你”“他们”这些不同的入视角度的含义和某些隐喻的神秘的难以道破的底蕴。
(李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