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文别集。十一辑。清龚自珍撰。王佩铮编校。原为撰者于身前选定,编校本成于一九五九年。
龚自珍,字璱人,号定庵,晚年又号羽琌山民。生于乾隆五十六年(1792年),卒于道光二十一年(1841年)。浙江仁和(今杭州)人。出身于诗书之家,是清代著名古文字学家段玉裁外孙。自幼受到严格的经学和文史训练,早年就具有渊博的学问,古文、诗词誉满东南。二十七岁中举,三十八岁中进士,历任宗人府主事、礼部主事祠祭司行走、主客司主事等。四十八岁辞官南归,五十岁暴卒于江苏丹阳云阳书院。是我国十九世纪上半纪杰出的思想家和文学家。著有《龚自珍全集》。有吴昌绶编《龚定庵先生年谱》(《全集》附)。
本书按文章体裁和各体诗编年,分为十一辑:一辑为政治和学术论文;二辑为碑传和纪事;三辑为书序和题录;四辑为金石题跋;五辑为表、启、笺;六辑为佛学论著;七辑为韵文;八辑为语录;九集为编年诗;十辑为《己亥杂诗》;十一辑为词。
龚文现存约三百余篇。除属于经学、佛学、金石学的学术论文外,其他大部约可分为三类。一是所谓“经世致用”之学,“以经术作政论”,“往往引《公羊》义讥切时政,诋诽专制”。如《农宗》、《平均篇》、《乙丙之际箸议》、《上镇守吐鲁番领队大臣宝公书》等,此类政论文与一般议论文不同,它们只是概括现象、指出问题,而表现含蓄浑括。另一部分是借题发挥、寓言式的小品文,如《尊隐》、《捕蜮》等。它们形式多样,内容广泛,主要是对现实社会之庸俗现象作讽刺,语含“酸辣”。此外还有一般记人、记事、记物、记名胜形势的记叙散文。如《杭大宗逸事状》,简单地直录事实,揭露清统治者的专制淫威和冷酷。《书金伶》通过对一个名伶声技的描写,反映上层社会的奢侈生活。《己亥六月重过扬州记》,通过扬州的盛衰变化和世态风习,反映所谓乾嘉盛世士流社会的庸俗和醉生梦死,暗示一个历史时代的衰落。《病梅馆记》反映作者在专制社会的压抑和束缚下,对人格自由、精神解放的渴望。
龚文既不象当时桐城派散文的迂拘,又不象选派散文的偶俪,更不象考据学者散文的朴拙,乃是一种汪洋恣肆,纵横驰骤,豪放跌宕,諔诡谲怪的文章,表现方法和形式非常特殊,或直率,或奇诡,散行中有骈偶,简括中有铺陈,语言瑰丽古奥。如《已亥六月重过扬州记》和《病梅馆记》,其文辞的瑰丽,叙事的委婉多致,写景抒情的生动感人,简直就是散文诗。龚自珍为文尤喜用寓言与象征的写法,前者如《捕蜮》,后者如《尊隐》。
龚自珍在文学上成就最高的是诗。其诗表现方法曲折隐晦,内容上广泛复杂,绝少单纯地描写自然景物,而总是着眼着社会形势,抒发感慨,纵横议论,是一个历史家或政治家的诗。
龚自珍大量诗作均已失传,今存的六百多首诗,绝大部分是他中年以后的作品。其中重要一部分是对现实政治的批判,谴责外国势力的侵略,对民生疾苦表示了深切同情。如《己亥杂诗》之一:“不论盐铁不筹河,独倚东南涕泪多。国赋三升民一斗,屠牛那不胜栽禾!”龚自珍写得更多的,是一种具有复杂思想感情的抒情诗,抒发其深沉的忧郁感、孤独感和自豪感。在庸俗的官僚士流社会的包围中,他成为“狂不可近”的人物:“欹斜谑浪震四坐,即此难免群公瞋。”“苦不合时宜,身名坐枯槁。”整个社会已是日暮西山,却只能抱着深沉的忧郁、孤独以及特有的清醒而无可如何,“四海变秋气,一室难为春。”“天问有灵难置对,阴符无效勿虚陈。”除了抒发感慨、纵横议论之外,回忆值得留恋的往昔,幻想现实之外美妙的境界,成为诗人思想中必然的发展和出路。因此,在许多抒情诗中,他既热情地歌颂少年朝气、侠客、义士或豪杰人物,同时又不断地艳羡“老辈”或“乾隆朝士”、隐士或“读书官”,留恋母爱和童年,企求纯洁的爱情,向往湖山胜境,甚至作了大量逃佛学禅之作,如“狂禅辟尽礼天台,棹臂琉璃屏上回。不是瓶笙花影文,鸠摩枉译此经来。”以此作为对那种无可奈何的现实环境的极端厌恶和否定。但是他并不悲观逃避,仍然热烈盼望打破令人窒息的局面:“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材!”
纵观全集,龚诗具有以下艺术特点:一、政治思想与艺术概括的统一。他的许多诗,是一种“清议”即政治、社会批评的形式,饱含社会历史内容。但作者的兴趣,并不在于具体地、详细地描写现实政治事件,而只是把现实政治的普遍现象,提到社会、历史的高度,指出问题,发抒感慨,表示态度和愿望。二、以丰富奇异的想象,构成生动有力的形象。即由于着想奇异,使习见的景物变得虎虎有生气,令人惊诧骇叹。如“叱起海红帘底月,四厢花影怒于潮。”“西池酒罢龙惨语,东海潮来月怒明。”三、往往运用象征与寓言,隐晦其词,寄托一些惊世骇俗之想,如《伪鼎行》。四、语言上清奇多采,不拘一格。有瑰丽,也有朴实;有古奥,也有平易;有生僻,也有通俗。有些篇章由于用典过多或过生,或含蓄曲折过甚,不免失于艰深晦涩。
龚自珍词作不多,抒发感慨,爽朗自然,也创造了自己的特点。由于过分强调词的抒情作用,把词当成消愁遣闷的工具,因而内容较为单纯,不够深广,成就不如诗文那么大。
本书由中华书局一九五九年出版。此前,龚自珍自写定文集三卷、续集四卷,后人于七卷外更为《补编》四卷。《四部丛刊》据此刊印称《定庵文集》、《续集》、《补编》。又有清光绪二十二年万本书堂校刻本《龚定庵全集》;清光绪三十三年四川官书局重印本《龚定庵全集》十五卷;民国年间上海文明书局铅印本《龚定庵文》等等。中华书局上海编辑所据龚氏自刻本、吴刻本、朱刻本、风雨楼本、娟静楼本和稿本、抄本及海内诸家旧藏佚文等整理编辑而成《龚自珍全集》。为目前最完备的本子。又有孙文忠、王世芸编《龚自珍研究资料集》,黄山书社出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