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柯如何①? 怎样砍个斧柄?
匪斧不克②。没有斧头不成。
取妻如何? 怎样娶个妻子?
匪媒不得。哪能没有媒人。
伐柯伐柯,砍斧柄呀砍斧柄,
其则不远③。斧柄的样子在手上。
我觏之子④,我看见了那人儿,
笾豆有践。她把餐具排得一行行。
(采用金启华译诗)
[注释] ①伐柯:砍取斧柄。柯,斧柄。②克,能。③则:法则,标准。④觏(gou):看见。
[赏析] 在《诗经》中,我们看到郑国三月上巳节,青年男女在溱洧岸边自由交游,互诉心曲,互赠礼物,多么活泼欢快(《郑风·溱洧》);卫国的孟姜主动邀约男子幽会于桑中、上宫,何等热烈钟情(《鄘风·桑中》);《东方之日》中的女子则大大方方地去男子家留宿,更是大胆直率! 但同时我们又看到:《将仲子》中的女主人公因“畏我父母”、“畏我诸兄”、“畏人之多言”而祈求她的恋人“无逾我里”、“无逾我墙”、“无逾我园”,《鄘风·柏舟》中的女子也因为父母之命违背了她的心愿而痛苦呼喊;《卫风·氓》更明确说“匪我愆期,子无良媒”。这说明春秋时代,在婚姻制度上也向着严酷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过渡,青年男女自由地、无拘无束地交往、恋爱、结合,已越来越不可能了。《伐柯》这首男子新婚宴尔时所唱的歌,就记录了这一历史轨迹。
《孟子·滕文公下》曰:“不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钻穴隙相窥,逾墙相从,则父母国人皆贱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遂成为封建社会男女结合必须遵循的准则,建立家庭的前提。这首诗,男子叙述他的美满姻缘,首章说:“伐柯如何?匪斧不克。取妻如何?匪媒不得。”明白告诉我们:媒妁是斟酌两姓好合的人。男女双方的结合,一定要有媒人按一定尺度从中料理,婚姻才得以成功。作者说得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其道理就像砍个斧柄要以手中的斧子做样子那样简单明白。兴中有比,比喻浅显易懂。正如黄焯《毛诗郑笺平议》所说:“伐柯宜斧,取妻须媒,与后世俚语‘耕当问奴,织当问婢’意同。”
诗的第二章表达了对新婚妻子的赞美,但奇怪的是,一不赞其年轻貌美,二不言其和顺温柔,独独说“笾豆有践”,赞赏其善于料理祭祀宴飨事宜这是很值得注意的。豆,是古代木制食具,雕刻花纹,涂饰油漆,有盖,贵重者饰以美玉,祭祀宴飨时,用以盛菜肴。笾,为竹制古代食具,祭祀时以之盛果品脩脯。即严粲《释器》所说:“竹豆谓之笾,木豆谓之豆。”践,成行成列之状。“我觏之子,笾豆有践”,男子高兴地看到,他的新婚妻子料理宴席祭祀有经验。《礼·祭统》:“祭者,所以追养继孝也。”封建社会里,娶妻是以祖宗“血食”、绵延家族为目的,因而理想的女人不但貌美、健康,而且要能生儿育女,要能够辅佐宴飨祭祀。《唐风·椒聊》:“椒聊之实,蕃衍盈升。”“椒聊之实,蕃衍盈掬。”暗示这位女子的外貌,是一副多子多孙的宜男相。诗中的男主人公因能娶这样的女子为妻而感到满心欢喜。《陈风·宛丘》中的小伙子竟至爱上了一位以祭祀为业的美丽女巫。“坎其击鼓,宛丘之下。无冬无夏,值其鹭羽。”在鼓声喧闹的祭典上,只有那位插着美丽的鹭鸶羽毛而轻摇曼舞的巫女引起他的注意。上举诗例,使我们知道了当时青年的择偶标准。那么,对于本诗男主人公的行动也就不难理解了。他郑重提出“笾豆有践”这 一点并因此而满心欢喜,宣布其婚姻的美满。认为只有懂得笾豆之事,才真正“宜其室家”。这都有力地从侧面说明,封建的伦理观念、宗法观念已渗透到婚姻生活中,成为衡量爱情是否美满的准则了。
歌者采取了设问的方式,从最浅显的比喻入手,言简意赅,形象鲜明,把娶妻必须行媒的道理说得很明确、很具体,给人一种不可置疑的印象。诗意单纯明朗,语言朴素自然。在一问一答的陈述中,歌者那喜形于色的情态也跃然纸上。由于“伐柯”的比喻朴素明朗,浅显易懂,后世遂以“伐柯人”称媒人,称替人作媒为“作伐”、“伐柯”、“执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