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冬天之夜,天降大雪,林中的豪猪冰冻不堪。后来大家寻到一间破屋,一齐进去。
起初,大家觉得寒冷,所以围做一团,大家分暖。只 因豪猪只只身上却是刺,一碰之后,不得不大家分开。分开之后,又觉得寒颤,又想团聚分暖。如此分后再合,合后再分,往返数次,才找到一种适当的距离,既不相刺,又可稍微分暖,就此相安无事,一夜过去。
——叔本华寓言(转引自林语堂《我的话》)
《冬天的豪猪》是德国19世纪哲学家叔本华的著名寓言,它表达了作者对人类社会本质的认识。
寓体包含两部分:天降大雪的林中破屋和一群为寒冷所迫挤在一起取暖的豪猪。前者比喻人生活的外在环境压迫,它威胁人类的生存,使人们产生合群建立人类社会的需要;后者比喻个体的人。豪猪是有刺的动物,它用刺保护自己,伤害敌人,求得生存。然而,豪猪们挤在一起,互相刺伤的却是同类。这种利害冲突必然导致群体的分离。反复分合的结果才使人们找到一种相安无事的距离,保持人类社会的稳定。但是,故事的结束并不意味着矛盾的解决。这则寓言的精彩之处还在十它的未尽之意和它给人们启示的逻辑思路。
人们可以想象,这“一夜过去”之后的另一夜, 和此后无数的冬天之夜,豪猪将如何生活?它们不是仍然将在“分后再合,合后再分”的往复矛盾中寻找着那种“相安无事”的距离吗?显然,作者暗示人类社会中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和谐稳定只是暂时的, 由于外在环境压迫产生的合群需求与由于内在利害冲突所产生的分离趋向的斗争将永远继续下去,这就是叔本华对人类社会命运的认识。
叔本华寓哲理于形象之中。他通过这则寓言揭示了人类社会的两种基本关系:人类群体与外在环境的关系和群体内部个体与个体之间的关系,这是具有高度概括性的。他还进一步揭示出人类社会内部既互相对立又互相依存的矛盾统一形态,这种认识也有深刻的真理意义。然而,叔本华究竟是个资产阶级哲学家,他不可能真正认识人类社会的本质。马克思主义认为, 人类社会与动物群体生活有着根本的区别,它是以生产劳动为基础按照各种关系(在阶级社会中,主要是阶级关系)结合在一起的人们的总体。而叔本华却把人类社会看成是抽象个体集合的动物群。他以豪猪为喻,说明他认为人的本性是自私的, 人与人之间根本上是利害关系,“人便是吃人的狼。”(叔本华语)人们需要联合也只是为了互相利用。因而, 人类社会不可能实现真正的群体团结, 而只能永远处在暂时的安定与根本的冲突之中循环往复以至无穷, 人也就永远无法摆脱生存的痛苦。这样, 他就对人生和人类社会得出了悲观结论。他实际上是把当时德国资产阶级自由竟争中表现的互相争夺、倾轧、损人利已的丑恶本性当作普通的人性,当作他所谓的“生存意志”。这是我们在阅读这则寓言时必须注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