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在黑夜里来打劫羊棚, 却落入了狗舍,狗舍立刻象白天一样的骚动起来;猎狗嗅到敌人老灰狼就在近旁, 涌到狗舍门口,逼上前去迎战。
“喂,伙计们,有贼! 有贼!”管狗的人喊道。 院子的门关上了,立刻都上了门闩;这块地方顿时乱得象个地狱。这一个拿着硬木棍儿来了,那一个提着枪来了。
“拿火来,”他们嚷道。“拿火来!”于是有人跑去拿了火把。狼在角落里坐着,它的硬硬的灰色背脊躲在那儿正合适, 它露出可怕的牙齿,竖起硬毛,瞪着眼睛,好象当场就能把大家吃掉似的。然而,跟猎狗们打交道,可得放聪明点儿, 可不能来这么一手。 总而言之, 这是十分明白的,今儿个夜里可没有不花钱的羊肉好吃。狡猾的老灰狼觉得应该进行谈判,它油嘴滑舌地开口说道:
“我的朋友们,何必这样吵吵闹闹呢?我是你们的老朋友,你们的长久失掉联络的同胞兄弟! 我是来签订和约的, 你们何必这样气势汹汹呢?让我们大家把往事一笔勾销吧。我们来订立同盟,我不光是不再来惊动你们的羊群,而且情愿替羊群打抱不平,我们狼有的是信用,我发誓……”
“对不起, 可没有那样便宜的事儿。”管理猎狗的头儿打断它的话,说道,“如果你是灰色的,我可是白发苍苍了。我老早有根有据的看透了狼的本性,我对付狼的办法已经屡试不爽:绝对不跟狼讲和,除非把它的皮撕掉!”
于是他立刻放出一群猎狗, 向狼直扑上去。
——《克雷洛夫寓言》(吴岩译,新文艺出版社1954 年)
一个伟大的作家,在他的作品里应该记录历史的风云,留下时代的投影。“创造了俄罗斯寓言”(别林斯基语)的杰出作家克雷洛夫的作品就正是这样。1812年俄国爆发了反击拿破仑的抗法战争,克雷洛夫就以此为题材,创作了《分红》、《乌鸦和母鸡》、《货车队》、《梭鱼和猫》以及《狼落狗舍》等五篇寓言。
1812年拿破仑大军渡过涅迈河国境线,沙皇不得不任命老将库图佐夫(1745—1813)为总司令。库图佐夫采用“诱敌深入”的策略,下令放弃莫斯科,坚壁清野,困死法国侵略者。拿破仑占了一座空城, 自知中计,连忙派人求和;但库图佐夫没有跟他和谈。俄军同仇敌忾,痛击法军,给侵略者以沉重打击。克雷洛夫当即写了《狼落狗舍》以示庆贺。
作品着重刻划了两个性格鲜明的形象:“狼”(影射拿破仑)和“管狗的头儿”(影射库图佐夫)。“狼”,贪得无厌,“黑夜打劫羊棚”,“想吃不花钱的羊肉”。它陷入困境之初,还是一副穷凶极恶的嘴脸。然而它清醒地意识到“跟猎狗打交道可得放聪明点”,于是它马上改变了主意,油嘴滑舌说道:“……我是你们的老朋友,是你们长期失掉联络的同胞兄弟!我是来签订和约的,你们何必这样气势汹汹呢?”久经锻炼、老成练达的“管狗的头儿”并没有被狼的花言巧语所迷惑,他连忙打断狼的话,说道:“如果你是灰色的,我可是白发苍苍了。”“绝对不跟狼讲和,除非把它的皮撕掉!”这既是一位老将军(库图佐夫)长期鏖战的经验总结,也是俄国人民在卫国战争中一致对敌的战斗宣言。库图佐夫认为这则寓言很确切地表达了他的思想和战略。在克拉斯诺城郊战役大获全胜后,他曾向全军朗诵了这篇寓言。当读到“你是灰色的,我可是白发苍苍了”,将军摘下军帽,指了指自己的苍苍白发,于是全军都欢呼起来。一篇短短的寓言,简直成了热情奔放的祝捷书。文艺作品同人民生活斗争结合得如此紧密,显示出克雷洛夫创作强烈的战斗性和鲜明的人民性。正如普希金指出的,在当时的俄罗斯,克雷洛夫是“最具人民性的诗人”。
除了人物性格刻划的鲜明突出外,语言的简劲有力,也是这篇寓言一个令人瞩目的特色:
“喂,伙计们,有贼! 有贼!”管狗的人喊道。院子的门关上了,立刻都上了门闩。……这一个拿木棒来了,那一个提着枪来了。”字里行间洋溢着俄国人民同仇敌忾的爱国热情,使人看到了一个民族坚强、伟岸的高大形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