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个人/无法摆脱他母亲。 /她好比是大树,他是她顶端的小枝。 /于是他编造出数字、 公式和法律/并称之为真理, /对她乱敲乱砍。 /他调查、控告/并对她进行处罚, 好象自己是托尔斯泰。 /禁止, 尖叫, 加上谴责, /他向她举起了刀, /用尽辱骂、 恐吓甚至除垢剂, /强行命令和集中供暖, /还有步枪、 威士忌酒和乏 味的昏睡。 /
她怀抱自己所有的婴孩, /在鬼神般的哭泣中/死去 了。
他的头象一片叶子落了下来。
——特德·休斯(余宁平译自慕尼黑威廉·芬克出 版社1978年版《寓言集》)
本文是一篇以象征手法讲述的寓言故事。其中的主要形象是一个人和他的母亲。他们分别被比喻成大树顶端的小枝和大树,代表了所有的人与他们的母亲之间的这种依赖、养育关系。
寓言的意思可以有三层。
最表层的意思是通过一个对自己母亲施暴的人的下场来表达的:一个人和他的母亲的关系是末与本的关系。母亲虽然位处于下,但她是基础,是支撑的力量。失去母亲就等于失去了自己的基础, 即使本来身居高位,结果也只能象落叶一样,丧失生命,丧失价值。这一层意思讲的是客观规律对不肖子孙的报复。
第二层的意思既可以看成是恶有恶报,又可看成蠢人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这个人为了达到他摆脱自己母亲的目的,不惜无中生有,捏造罪名并动用暴力置母亲于死地。看起来这个人似乎是很能干,知道“创造”并运用法律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可他唯一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下场。在他为别人掘坟墓的同时,就已经为自己也掘好了坟墓。他的下场是对所有恶人和蠢人的讽刺。
寓言的第三层意思比前两层更凝重。这个位居大树顶端的小枝,是“现代人”的代表。他占有现代科学发明:数字、公式、除垢剂、集中供暖, 又操有法律这一文明的武器,厉行调查、控告、甚至文学(托尔斯泰)等有效方法,伴之以辱骂、步枪、威士忌和乏味的昏睡等现代巫术,终于毁灭了自己的母亲——大地、 自然和历史的化身。母亲没有作出任何抵抗。报复自然发生:背叛大地,背叛自然,背叛祖先和历史,只能加速现代人自身的灭亡。这一点只有到现代人末日来临的时候才能体现出来。 这一层意思可以看成是对现代人的讽刺和警告。
诗人休斯的这一寓言故事不同一般。它的特点是集寓言的含蓄和诗歌的明快于一体,用形象、节奏和明暗喻完整地叙说了“报复的故事”。诗中的形象,动态多于静态,“人”与“树”交融。如:在塑造“这个人”时,使用了大批动词: 编造(数字、 公式、法律), 谎称,乱敲乱砍, 调查、控告、处罚,禁止,尖叫,谴责,持刀相逼。这些动作词,勾划出了这个迫害狂的内心世界。在塑造“母亲”时,动作词只有“哭泣”与“死”,这体现了“母亲”的无辜与被害者身份。诗中的主要形象是“大树”与“树枝”。诗人描述“人”的行为时,特地选择了与树有关的词。如,“恐吓”一词在英文中又是“推土机”的意思。它的两重意思正好适用于诗中“对母亲用尽恐吓”与“对大树用推土机来毁坏”这两种形象。再如,敲打与劈砍这两个词,既可以对人,又可以对树, 而诗中则两者兼而有之。类似的词还有: 强行命令,集中供暖,禁止。除垢剂等。诗人所用之词,大都象“托尔斯泰”的名字那样耐人寻味。联想所得,为诗,也为寓言增加了更丰富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