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阿波罗多罗斯
〔梗概〕 据说伊卡罗是第一个试图飞起来的人。他的父亲名叫戴达洛,是个有名的发明家和艺术家。他设计和制造了身上装有灵巧机械的木偶人,能像真人一样行走。由于得罪了国王,只好带着他的工具,同儿子一道,乘船逃离雅典,历尽千辛万苦,才来到米诺塞二世统治的克里特岛。戴达洛非常有名,所以当他到达的消息一传开,国王就把他召进宫去为自己塑像。
可是不久,巨大的灾祸降临了米诺塞王国。原因是皇后得罪了神,神把一个长着牛头、专吃人肉的巨人米诺塔乌罗放到岛上。为了阻止这个巨人不闯进城来残杀居民,每天都得送一些人去喂饱他。因此,国王米诺塞命令戴达洛造一套特殊的房子,使巨人走进去后再也别想走出来。
戴达洛在都城附近挑中了一片山地。那里丛林密布,激流众多。戴达洛首先建起围墙,然后才造房子。他设计的房子有许多进出口,还有许多地下室、走廊、隧道、晒台和阶梯。房子结构非常复杂,谁要是走了进去,休想再走出来。
戴达洛把这套房子叫做迷宫。巨人被关进迷宫,整个国家便从这个怪物的魔爪下解救出来了。
戴达洛造好这套迷宫后名声大振。但不久、米诺塞国王听说雅典工匠参与了一桩阴谋,就下令把戴达洛和他的儿子关进迷宫。戴达洛自己设计建造的杰出建筑,却变成了囚禁自己和儿子的地方。迷宫是如此的复杂,即使是设计它的人,忘记了其中迂回曲折的结构,也甭想出去。
伊卡罗跟着父亲在丛林中东奔西跑,从迷宫的这个房间穿到那个房间,在隧道中摸来摸去,想找寻一条出路。但是,他们任何的努力都是徒劳的。他们跑不出丛林,走不出隧道,要不然就是被那堵爬不过去的高墙挡了回去。
这位天才的巧匠,一想到囚禁将没有尽头,就剜心般的痛苦。他只要一看到儿子那张年轻英俊的脸,绝望的泪水就堵住了喉咙。自己如果死了,伊卡罗就将孤独地留在这荒山中,作伴的只有野兽和飞鸟,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为了摆脱这种痛苦,戴达洛整天搞机械。他造自动的木偶人,雕刻塑像,同时也苦苦思索逃跑的办法。伊卡罗却不然,他已经成了一个漂亮勇敢的小伙子。他每天早上背着弓箭去打猎。
一天,一只鹰在他头上盘旋,并在一块岩石上面转来转去,因为那里有它的窝。这只鹰长得很漂亮,黑黑的羽毛,一对很大的翅膀,它那强劲有力的爪子正抓着一只羔羊。
伊卡罗盯着鹰,心想,我要是能像鹰一样飞起来,飞得高高的,那么,就可以飞过迷宫的高墙,越过大海和城市,就可以像空气,像吹拂树林的风一样自由自在了!我就可以把世界当成祖国,想到哪儿就飞到哪儿,跟神一样!
想到这里,伊卡罗的心头燃起了一线希望:能不能造一对像鹰一样的翅膀装在身上,像鹰一样自由自在地飞翔呢?
伊卡罗兴奋而焦急地等待着,当鹰进入了他的射程,就放出了箭。箭射中了鹰的胸部,它拼命地挣扎着,尖叫着,翅膀在空中乱动乱拍,最后没了劲,才像一颗陨石似的扑通一声掉了下来。
他用脚踩住死鹰,拔出箭后,就扛起它跑步去见父亲。伊卡罗一面用脚尖翻动着扔在地上的鹰,一面对父亲说:“爸爸,你看,今天我的收获可不小。你的手那么巧,为什么就没想到仿造鹰的翅膀呢?我们不是可以用仿造的翅膀像神一样地飞起来,飞离这个囚禁我们的地方吗?”
戴达洛用疑惑地眼神望了一下显得十分焦急的儿子,又看了一下张开翅膀躺在脚下的鹰,沉思起来。
他抓起长满羽毛的翅膀,拿在手里仔细地琢磨着鹰翅膀上的骨骼、筋络以及一层一层的羽毛,突然,他拍了一下额头,恍然大悟地说:“有了,有了,有了,我找到其中的奥妙了!米诺塞国王不让我们从地上跑出去,但我们却可以从天上飞走。”
他又对伊卡罗说:“你听着,从今天开始,你的任务就是射大鸟、射兀鹰、苍鹰和黑鹰,看见多少就射多少。然后,把它们的翅膀和尾巴上的羽毛通通扯下给我。再过几个星期,我们就可以飞上天,永远离开这个令人不愉快的岛。我要是飞不出这块地方,我就不叫戴达洛。”
戴达洛在仔细研究了鹰的翅膀以后,也开始仿造起翅膀来。他从树林中砍来一些既有弹性又结实的榆树和榛树;从橡树的树洞中掏来蜂蜡,又把蜂蜡同从松树和杉树上采来的松香搅拌在一起,使它们变成又粘又能凝固的胶。然后,用榆木做成像鹰的翅膀一样,能够灵活张开的架子。它是用蜡打过的又结实又细的亚麻线和蚕丝牢固扎起来的。最后,又涂上烤热的蜡,并把鹰翅膀上的羽毛,一根一根地插上去。
机械翅膀终于做好了。一天早上,戴达洛装上了机械翅膀在山谷中试飞。试验的结果非常理想,不仅能在空中飞,而且还很容易驾驭和操纵,看起来就跟一对真翅膀一样。
离开迷宫的日子到了。黎明时分,戴达洛同儿子已飞到了一座高山顶上。在即将飞越大海之前,他把伊卡罗叫到跟前,紧紧拥抱了儿子,郑重地对他说:“我的孩子,你看,我们正做着前人从没做过的、最勇敢的事情。为了使我们能安全地到达目的地,我们飞行时必须非常谨慎。我们应该在天空的中层飞行,不能飞得太低也不能飞得过高。飞得太低,地上的水气会使你的翅膀加重,你就会摔下去;但如果飞得过高也有危险,因为翅膀上有蜡,靠近太阳就要变软,羽毛就会脱落,到那时,你就要栽到大海里去。你一定要记住我的话,不要因为能在天空飞翔就忘乎所以。伊卡罗虽然点头称是,但根本没有把父亲的话听进耳朵里。
太阳已完全跃出海面,驰人光彩夺目的云幕,两个囚徒张开翅膀也已越过高山、森林,正飞到广阔的海洋的上空,就像两只翱翔的雄鹰一样。
早上清新的空气,使伊卡罗格外精神,他飞在父亲的前面,不断发出兴奋的喊叫声。
他对大地再也没有兴趣了,他感兴趣的只是天上,是像磁石一样吸引着他的太阳。他猛地一使劲,扇动着翅膀向高空飞去,把父亲抛在了下面。
戴达洛看到这一情景很害怕,他没能追上儿子,急得高叫:“伊卡罗,我的孩子,不要冒失,不要飞得太高!”
但是,父亲的话对伊卡罗来说,已经成了耳边风。他还在不断地向上飞,像一只发了狂的鹰,像一只云雀,直朝太阳飞去。戴达洛怎样呼唤也没有用了。因为伊卡罗已经飞得极高,再也听不到父亲的喊声了!
伊卡罗越朝上飞,越感到有劲,也就越用力地拍打翅膀。他想不惜任何代价追上太阳车,看看手持巨大火把,站在太阳车上的太阳神阿波罗;他想张开自己的翅膀同四匹闪光的太阳马比试比试;他想看看太阳马喷射火焰的鼻孔、金色的马具以及吐着白色炽热泡沫的嘴巴。
“喂!太阳神!太阳神!”青年发狂似的叫着。他穿过云彩,飞近了星座。
他已经飞得相当高了,大地在他眼中已变成了一个小黑点。太阳光是那样的炽烈,刺得他连眼睛都睁不开。光线就像一条条熔化了的金色的带子烤热了空气。这时,伊卡罗已经听到了高处传来的太阳车的隆隆声,看到了神马马蹄溅出的金星,以及它们带着火的翅膀在天空闪闪发光。令人窒息的热流包围着他。忽然,他看到了一点影子在他翅膀周围飞舞,最后飘落空中,接着又一点,又是一点。同时,他也奇怪地感到自己越飞越吃力。于是,他稍微放慢了一点速度,想看一看这小黑影究竟是什么。
突然,他怔住了!他看到自己翅膀上的羽毛正一片片往下掉。伊卡罗已经接近了太阳,已经可以看到太阳车的的车轮在他头顶上旋转。可是这时,他翅膀上的蜡软了,羽毛像雪片一样脱落下来。
惊慌失措的伊卡罗,想到了自己的命运:由于拚命追赶太阳车,想看一看太阳神的容貌,带来的却是死亡。
但是,他没有哭泣,仍然发狂似的喊着太阳神,拼命地再飞高一点。突然,他看到了头戴金冠的太阳神,看到了太阳神正弯腰看着他并朝他微笑。接着,他感到一阵头昏眼花,开始往下掉,朝着云和离他很远的波光粼粼的大海落下……
正当伊卡罗可怕地往下掉时,他突然看见了父亲望着自己的那双绝望的眼睛。他使出最后的力气向父亲喊道:“爸爸,不要为我哭泣。我虽然死了,但是我是一个英雄。”
接着,他感到一面蓝色的镜子闪电般地迎头扑了过来。伊卡罗栽进了他曾经飞越的大海,被卷入海底。海面上只漂着片片羽毛。
热情的大海不愿让英雄的遗体浸泡在水中,几天后,就把他的尸体托出了海面,并把他冲到附近的沙滩上。伊卡罗的尸体没有腐烂,眼睛睁得大大的,仿佛在寻找太阳。他的脸上还留着惊讶出神的表情,那是他看见太阳神弯腰对他微笑时的神色。
为了纪念这位追遂太阳的人,人们把他厚葬在那里,并且把这片海域叫做伊卡里奥海。
〔赏析〕《第一个会飞的人》以瑰丽的浪漫色彩塑造了伊卡罗的英雄形象。他酷爱自由,同父亲一起制造了机械翅膀,冲出了囚笼;他不听父亲的劝告,张开翅膀,直冲太阳,要同太阳神比个高下,即使面对死亡,他也在所不惜。在他的身上反映出古代人类征服自然、支配自然、追求自由、追求光明的美好理想。宏伟的场面、细致的心理描写,使得人物形象显出更为夺目的光彩。
〔作者简介〕阿波罗多罗斯,生活于公元前二世纪的希腊,相传汇集了希腊神话的《神话全书》即由他编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