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儿多似猛松雨,既要相交那在乎一时!要是要,你有情来我有义,再别拿着丹田的话儿在我心坎上递。也自是柴重人多不凑咱两个的局。也罢了,另择个日子把佳期续。
这首民歌中的主人公,当是一位爽利、憨直的小伙子。对待爱情,他是想得出,拿得准,快言快语,说得有情有理。曲子截取了这位憨小伙儿说与情人的一段话。这段极富个性色彩的情话,使人们从正面认识了这个憨厚朴实又诚挚热情的农家后生,同时,又从侧面隐约看到了这后生面对的一位多情而缠绵的姑娘。该是他们的“相交”中有了一点点的不如意,那姑娘难忍了,对小伙儿撒娇使嗔,百般埋怨起来,于是,小伙粗声粗气,却满怀深情地劝慰她,这段劝慰的话,有四层语意。像爱情小溪的四个漩涡,它翻卷激荡之后,小溪潺潺地向前奔流了。
首先是小伙子劝姑娘,不要为前一次的相约不谐而难过: “日子多似猛松雨,既要相交哪在乎一时!”以“猛松雨”比喻时日之多,形象而新颖,有浓厚的生活气息。既然日子这样多,那么,那短暂的“一时”就十分轻微了。小伙把姑娘郁结于心并深深为之伤痛的事,轻轻地抹去了,可这绝不会使姑娘难过,因为他正说明,在以后那些多似“猛松雨”的日子里,多少次幽会不能实现呢?那幸福将是无穷的。姑娘听了他的话,定会喜出望外,对自己的爱情,又多了一分美好的憧憬。
接着,他又劝姑娘: “要是要,你有情来我有意,别再拿着丹田的话儿在我心坎上递。”这话乍听似乎寡情。可稍加玩味,便觉它热烘烘地,灼人心肺。他要的是情与意。恋人之间,有什么比这更可贵?在真情真意面前,任何言语都会苍白无力。他要这样的真情,那么,他自然是先有了这份真情,这劝慰,未尝不是一种发露。而下面的话,更是热得烫人,他说姑娘的情话是出自 “丹田”,而他听了,又觉句句都递上了 “心坎”。两颗心在碰撞,那爱情之火怎能不烈烈地燃烧?所以,虽然他口中说着 “不要”,可他实际上已经道明,他把姑娘深情的话语全都放在了心坎里,听了这些,相知的姑娘定会在心中暗自欢喜。
可这姑娘也许还故意缠着他,怨他那一次砍柴回来,在人群里面看见自己没有显出亲昵。于是小伙儿又作解劝:“也自是柴重人多不凑咱俩的局。”谁说他不想同姑娘亲近?他不是还记着那桩不巧的憾事吗?他想在那里多多停留,等待与姑娘单独接触的机会,可是,背上柴重,他坚持不了。他也巴不得同姑娘说上几句心里话,可是人多眼杂,难有这样的好时机。
小伙子这样半是说解,半是剖白,姑娘心中会更加甜蜜,因而,又向他撒娇使气,偏对他不饶不依。小伙子对倾心的姑娘,既疼爱,又无奈,所以,又粗憨地说: “也罢了,另择个日子把佳期续。”这里已经是如胶似漆,又拟定了日后的佳期再续。那么,那密约的佳期又该是怎样的意浓浓,情切切!这时姑娘不再要求,小伙儿也不必说明,他们有了共同的期盼。
这首民歌构思很是奇巧,它有明、暗两条线,明里全以男子劝解女子的口吻,自言自道。由始至终,既无叙事,也无写景,又无女子的插语,暗里却连贯自然,层层相应地写出了女子的思想、情感、行为、仪态,而且还隐写出男女双方小小的冲突和这矛盾化解的经过。一个率真憨直的男子,同一位缠绵执拗的姑娘,相对相应,又像苍松和藤蔓一样,紧紧地盘结在一起。细细玩味,有种种意趣,难于尽道。诗句看似直白,表达尽致,实则以直为曲,含蕴多重。一句胜过数句,笔墨精练,表现力极强,有着平铺直叙绝不能具有的奇情异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