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臂宽环,纱衫缓扣。纱窗针线无心久。豹头枕冷麝兰轻,虾鬚帘静尘埃厚。 紫燕风头,黄梅雨后。柳条乱拂长江口。但言幂历柳如烟,谁知摇曳愁如柳。
这首词写人状物,写景抒情,意境优美,朦胧含蓄。虽是民间无主名词,却多文人加工过的痕迹,结构安排很精致。
上片写室内。由人到物,由主观到客观,一字不言情却句句含情。
“玉臂宽环”,写出了女主人公,早晨刚刚醒来,雪白的双臂在头上形成个宽松大大的环状。像是伸懒腰却不是,她在沉思中。她家境不困窘,体肤保养得好,显然不是为生计而思,不是替身体多虑。那么她在想什么呢?“纱衫缓扣”,写她起床后,动作仍然不慌不忙,一个一个慢慢地扣衣衫扣。以一当十,想来她起床后的一系列活动:梳头、洗脸、画眉等等也都是这样不紧不慢的样子。是生就的懒散、慵倦?还是别有所思?显然是后者。这不禁使我们想起了温庭筠的 《菩萨蛮》: “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确实如出一辙,都是富贵人家女子的孤独寂寞之愁。不过温词对环境的描写在词首一句,而此词的环境渲染烘托却移到上片结尾两句,而在词首一开始就突出了人物形象。比较而言“鬓之欲度”句写的是睡中无意识,而 “玉臂宽环” 却是醒后有情思。
当然有一点也相同,两词都写了女主人公以刺绣做针线活来打发时光。古代富贵人家女子既不干地里农活,也不做洗衣、做饭之类家务劳动,她们除了梳洗打扮、游戏享乐外,也有读书下棋的,多是做女功,在娘家当姑娘时如此,出嫁到婆家也这样。可是此时此刻,这位女子守在挂着绣有漂亮图案窗帘的窗前,手里拿着针线活,却已经好久好久没动了。她无心做针线却久久地陷入沉思。心哪儿去了?含而不露,耐人寻味。温词说: “新贴绣罗襦,双双金鹧鸪。”还是透露了一点消息的。
以上三句以人物为中心,以下二句由人到物,以环境为描写对象。豹头枕,是枕名,据说具有避邪气作用,此处泛指卧具。麝兰指麝香和兰花,合起来泛指香气。虾鬚,是门帘的流苏。卧具因无人就寝而冷,香气因时间长而轻淡,门帘因无人进出而静,室内器具桌椅上因长时间没人擦而积上厚厚一层灰尘。薛道衡《昔昔盐》“暗牖悬蛛网,空梁落燕泥。”也是写独守空闺的女子,同样用细节描写的方法,借环境烘托,把女主人公孤寂情怀表现出来。比较起来,这首词写的更细致。
下片写室外,由景到情,融情入景,情景交融。春燕呈蓝黑色,故称紫燕。梅子成熟而为黄色,故称黄梅。刚刚返回的紫燕在春风中飞,是微风。小燕飞翔带起了风,所以叫风头。梅子成熟的季节是暮春四月,细雨绵绵俗称梅雨。和风细雨是春时,紫燕黄梅是春景。“柳条乱拂长江口”,写景含情,“乱”字有意。“春风杨柳万千条”,婀娜多姿,婆娑起舞,何故而乱?暗示风大了。以上三句写春风、春雨、春燕、春梅、春柳、春江,一派春光,朦朦胧胧,满目春色。下二句从“柳”出发,以之为中心,先说“柳如烟”,后说 “愁如柳”,直说到愁,全词落脚在 “愁”上。亦烟亦愁亦柳,朦胧一片,一片朦胧。“幂历”,覆盖分布的样子;摇曳,摇荡不止的样子。“但言……谁知……”前后呼应。“柳如烟”淡而远,“柳如愁”深而近。两个比喻,三个意象,“柳”字相联,情、景相融。
“愁”字在全词最后一句的后半句中,恰好揭示先前“无心”、“缓扣”之因。前后呼应,结构精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