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阴呓语——沱茶好
“听罢笙歌樵唱好,看完花卉稻芒香”,世上真有这样的情理。何以知这?请证之于我的品茶。
我之喝茶,那是出了名的。而我喝茶,又是明清小品式的,喜欢冲淡。这只有六安瓜片,杭州明前,洞庭碧螺,最为合适。在四川九年,这可苦了我。四川是喝沱茶的,味重,色浓,对付不了。我对于吃平价米,戴起老花眼镜挑谷子,毫无难色,只有找不着淡茶,颇是窘相毕露。后来茶叶公司有湖北的淡茶输入,倒是对龙井之类,有“状似淞江之鲈”的好处。但四川茶,也并非全不合我口味。我还记得清楚,五三大轰炸这夜,在胡子昂兄家里晚饭,那一杯自制沱茶,色香味均佳,我至今每喝不忘。又逛灌口的时候,在二王庙买了两斤山上清茶,喝了一个月的舒服茶。“当时经过浑无赖,事后相思尽可怜。”我不知怎么着,有一点“怀古之幽情”了。在北平买不到好茶叶喝,你将认为是个笑话。然而我以北平土话答复你,“现在吗!”前晚我亲自跑了几家茶叶店,请对付点好龙井,说什么也不行。要就是柜上卖的。回家之后,肝气上升。我几乎学了范增的撞碎玉斗。但我不像苏东坡说的“归而谋诸妇”。可是她竟仿了那话“家有斗酒,为君藏之久矣”。她把曹仲英兄早送的一块沱茶,给我熬了一壶。喝过之后,连声说过瘾。仲英兄休怪,这并不是比之于樵唱稻芒,或是“渴者易为饮”。原因是我喜欢明清小品的,而变了觉得两汉赋体的“大块文章”也很好了。
“一粟中见大千世界”,而我感到我们是一种什么的生活反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