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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宣》人物形象及性格特点分析

  许宣是清人方成培《雷峰塔》传奇中的男主人公。这是一个在人妖之恋的悲剧中牺牲了别人,也毁灭了自己的可怜、可恨、可悲的形象。许宣在《白蛇传》故事的演变中,其身份由原来的《西湖三塔记》中的官僚公子变化成市井青年,其遭遇由原来的猎艳得灾变成与白娘子的婚姻悲剧,其性格也逐步丰满复杂起来。

  《雷峰塔》中的许宣,原是一个“一身落魄、百事无成”的青年,父母早已谢世,一个出嫁了的姐姐无力帮助他,小小年纪便去铁线巷生药铺当了伙计。凄苦孤单的身世和寄人篱下的生活,形成了许宣善良老实、胆小怯弱的性格。他虽然“风流俊雅”,“相貌不凡”,但深知自己的处境,对婚姻爱情不敢多做非分之想。因此当许宣清明扫祭归来巧遇白娘子主婢,虽动了点企慕念头,招呼她们上船,搀扶她们下船,去友人家中为她们借伞,但对于白娘子的进攻、小青的挑逗,一直处于防御的守势。直到许宣发现白娘子真心诚意地愿嫁给他,手捧着白娘子馈赠的两锭定婚银,除了感动外,一股侥幸得妻的狂喜充满这个小市民的胸间,他终于与白娘子订下终身之约。

  然而,正当许宣兴高采烈地准备结婚时,做官差的姐夫告诉他那两锭银子是官府失盗的赃银,这恶耗如同一桶冷水浇顶,顿时熄灭了他心中的喜悦,小市民怕官惧祸的心理使他惶恐起来,一种强烈的自我保存欲望压过了对如花似玉女性的追求。他说道: “咳,那小姐待我情分不薄,只是于今也顾他不得了。”急急忙忙地远遁苏州,压根儿没想到去向白娘子告别报警。但是当风平浪静,危险过去之后,许宣又怀念起多情貌美的白娘子了。这时,白娘子主婢追寻到苏州,许宣虽然犹豫、动摇,但仍然凭借着白娘子编造的理由,说服自己、安慰自己,收留了她们,并与白娘子结成夫妻。婚后的许宣度过他一生中最美满、最幸福、最惬意的时光。白娘子的贤慧体贴使许宣感到满足,而白娘子的经营才能更使许宣体验到事业成功的快乐。许宣开的生药铺“不上一个月,货物尽已卖完,打发客商起身,倒余剩利银千两”。对于一个长期帮人开店的小市民来说,内有娇妻外有店铺资本,还有什么比这些更令人神往呢?此时的许宣沉浸在对白娘子的感激、依恋和爱欲中。许宣与白娘子把酒赏月,互相盟誓时,他触景生情唱道: “不要说卑人爱你,嫦娥也移花影。斜簪你云环低亸,玉梗香唾,斗牛私誓,缓蹴凌波。”真是伉俪情深。

  但是,许宣的本性是怯弱、动摇、自私的。哪怕在他与白娘子情好意笃之时,他内心深处仍隐藏着不可清除的恐惧,他一直在两难的艰难选择中左右摇摆。许宣知道白娘子是妖精,预感到日后的祸变,但他又更现实地感受到白娘子的柔情蜜意和带给他的生活好处。许宣既爱又惧的心理,促使他既想忘怀现实又渴望早日了解真象。于是一听到道士徐飞霞说: “客官面上一股黑气,定被妖缠。”便立即承认: “家中妻妾二人,其实来历不明,每每生疑。”甚至是迫不急待地拿回镇妖灵符。然而,徐飞霞的法术无验,被逐出庙,许宣又真诚地感到高兴。因为他此时又能欺骗自己的理智,在温馨的生活轨道上继续走下去。端阳节惊变,是许宣思想转化的关键性情节。他亲眼看到爱妻白娘子“蟠身掉舌”的可怕妖形,在极度的惊悸和失望中,他昏死过去。虽然他被白娘子盗取的仙草救活,但此时的许宣已心灰意懒,他开始寻找摆脱白娘子的机会。后来他碰到佛法高强的恶僧法海,便主动躲避到金山寺,引起白娘子、小青与众神的恶战。最后,又在许宣的配合下,法海用钵盂罩住白娘子,并压在雷峰塔下,留下孤独的许宣和他的儿子。他自己酿成的苦酒,毒害了可怜的白娘子,也毁灭了他自己。

  许宣在与白娘子的爱情悲剧中的两难心态,给自己造成了许多痛苦。他不得不常用谎言欺骗自己、安慰自己,正如小青骂的那样: “总是假慈悲、假小心,可惜辜负了娘娘的一点真心。”许宣固然怯弱自私、薄幸负心,但他还不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他性格中的善良和本份往往令人同情。如他被法海从金山寺送还杭州,在西湖断桥边碰到遍体麟伤、腹疼难捺的妻子,不禁悔恨万分,哭道: “阿呀娘子,为何这般狼狈?” “娘子受此苦楚,实非卑人之故㖸。”此时许宣的感情流露是真实的,因而打动了震怒中的白娘子,反过来帮他向小青求情。后来法海要许宣趁白娘子梳妆之际把钵盂合在她头上,许宣凄伤地回答: “禅师呵,此妖一时无状,水漫金山致遭天谴,理所应该。但弟子夫妻之情,不忍下此毒手。”许宣目睹着妻子被毁灭的惨景,深感良心的谴责。他最后怀着幻灭悲观的沉重心情,弃世出家,也意味着许宣对自己负心行为的追悔和否定。

  许宣形象在古代戏曲中有典型意义。他不同于过去剧作出现过千百次的既有才情又有身份的士子书生,也不同于那些追欢买笑、粗俗无聊的衙内舍人。作为封建末世新兴市民的代表的许宣,在他身上更多地体现了店伙、小业主、中小商人等城市居民的思想性格。他的软弱、动摇、自私,一方面是由于对所爱对象本性的不了解造成的;另一方面又是那个邪恶社会的压迫所致。许宣作为一个平凡的小人物,与犯戒蛇妖白娘子所营构的爱情乐园,是无法抵御官府三番五次的威逼破坏、僧道联合的挑唆进攻的,在这个意义上说,许宣的毁灭与其说是性格悲剧,毋宁说是一个可怕的社会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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