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发,台湾作家王祯和一九六七年所创作的小说《嫁妆一牛车》中的主人公,一个愚昧而无知的小人物,一个不得不屈服于命运的卑微者。
从懂事以来,万发就一直被钱困住。娶上老婆阿好以后日子过得愈加困难。祖上也曾给他留下三、四分园地,可他无论种什么,什么都不长。那年无知的万发栽种肺炎草,竟用它的水来洗身,污水进入耳朵。一位妇科大夫又用治妇女那地方的方法大医特医起他的耳病,结果治得个八分聋。因为不重听,所以万发每回找到职位,不久都让人辞去。万发就不得不给人拉牛车,聊补无米之炊。而阿好既爱赌又每赌必输,把三个女儿都卖了。这样,万发他们的生活似乎是越来越回到原始中去。万发心中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有一辆自己的牛车,如此,日子或许会好起来。
不久,他们隔壁来了个成衣贩子,单身汉简先生。从此,万发的命运就和简先生纠缠不清,摆脱不掉了,他的更大的悲剧也揭开了序幕。阿好非常热心,而万发起初毫不理会简先生。可毕竟是邻居,常常见面,万发逐渐地也有些关心起简先生的衣食起居了。接着,或许是讨厌简先生身上那股浓厚的狐臭味,他又有些憎恶简先生。后来,由于简先生常向阿好借些诸如针头线脑的东西,更向阿好回送些沾有油渍难以卖出去的衣服之类,使得原本只有一件衣服的万发也能有衣服可换,万发重又开始与简先生友好。殊不知,简先生下的是诱饵,目的是勾引他老婆阿好。
更大的诱饵来了。简先生籍口他的生意忙,让万发十一岁的孩子老五去给他帮忙,每月连吃带喝还给二百块钱,这几乎抵得上万发一个月的收入了。这等好事,万发还能不答应吗?这样,简先生和阿好的关系更密切了。先是简先生和阿好一起去赌博,接着“他们俩在茔地附近,在人家养猪的地方的后边,很不大好看起来”。村里议论纷纷,不过,待传到耳聋的万发那里已经是一个半月后了。万发将信将疑,但也开始时时处处地注意着,提防着。在月亮圆圆的那天夜晚,处心积虑的万发终于看出了简先生与阿好的破绽,抓住了他们的某些把柄。男人的尊严促使着万发斥责了简先生。这是万发的第一次挣扎与反抗。
几天后, 牛车主因牛要犁田不让他租用牛车。正在这时,简先生也突然宣布他要赴鹿港到台北去采办衣货,当然万发家老五得住回吃自家。一下子少了这么多钱,万发家的生活又变得困窘起来。万发和阿好常常为此而吵架。两个多月后,简先生回来了,万发家老五也去帮忙了,简先生又送来了米面。万发虽然严正地对阿好说: “莫老缠他麻烦,该有个分寸”,但他心里却有些让步了,生活毕竟是严酷的。因此,当房主准备收回万发隔壁家寮舍时,简先生就以四百块的食宿费为代价并不太费难地住进了万发家。这分明是引狼入室。但在万发又是不得已为之的,他太需要钱了。不过,他防范得更紧了。他男人的尊严并未完全泯灭。因此,借着别的什么事,万发再次发怒,搞乱了简先生的行李物品。简先生被迫离开万发家。这可算是万发的第二次挣扎与反抗。
日子更乞缩起来,更艰难起来。命运似乎又总是同万发作对:且不说他的番薯地又被人以村公所的名义强行廉价租去,老五又患起了严重的腹泻,至于他本人更是运交华盖,驾着的牛车,不知怎的竟然撒起野来撞碎了一个三岁男孩的头,万发被判了很有一段时间的刑。住狱期间,简先生当仁不让地又住回了万发的家,照应着万发的家,当然,他也更与阿好凹凸上了。等到万发从监狱归来,简先生很“慷慨”地顶给他一台牛车。条件是出让他的老婆。可卑啊可卑,居然用老婆去换牛车。可是生活的重负已经彻底压垮了万发,他没有力量继续挣扎、反抗了。于是便发生了下面的一幕: “几乎是一定地,每礼拜姓简的都给他一瓶啤酒着他晚间到料理店去享用一顿,颇能知趣地,他总盘桓到深夜才家来。有时回得太早了些,在门外张探,挨延到姓简的行事完毕,出来到门口铺席的地方和睡熟了的老五一同歇卧,万发才进家去,脸上漠冷,似乎没有看到姓简的,也没有嗅闻到那浓烈得非常的腋臭一般。”是的,万发实现了他有一台牛车的愿望,但这却是个连修伯特都无以言对的悲哀啊!
三次挣扎,三次让步,万发与简先生的抗衡,实际上是万发与“命运”的决斗。万发斗不过“命运”,只得屈服和认命,卑下地苟活着。作者认为“人生本来是可怜的,很可笑的,人类的一生都在挣扎——让步——挣扎——让步”。因此,他揭示小人物的苦难和悲剧,但他往往将其原因归结为“命运”的播弄和他们自身性格的缺陷,也包括其生理上的缺陷。万发形象的塑造充分体现了作者的这一观念。但万发形象的悲剧意义却要比这深远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