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住一乡妹一乡,
山高水深路途长;
有朝一日山水变,
但愿两乡变一乡。
会飞鸟儿不怕高,
郎妹相恋不怕刀;
为了结对比翼鸟,
生在一处死一道。
——商礼群编《古代民歌一百首》
这两首畲族情歌的题目是我们加的,因主题同为表达男女相爱的决心,故用了一个题目。
第一首写郎与妹不畏险阻,坚信彼此一定能够结合。表面上说自然环境与爱情的矛盾,实际上说的是社会环境与爱情的矛盾。所谓“山高水深路途长”,其实暗示郎、妹相爱过程中的重重障碍。这障碍或者来自父母,或者来自家族,或者来自官府。但是,郎与妹对前途满怀着信念, “有朝一日山水变,但愿两乡共一乡”,以执著的等待,期盼着新的转机。他们的信念或许过于单纯,但这种柔韧的精神却获得了有意味的价值。就如西方的西绪福斯,他永不能把巨石推上山顶,但他坚毅地推着;他们也许永远完成不了爱情,但他们满怀信心地渴盼着,而在这渴盼中,他们也就超越了现实分离的痛苦,在精神上进入到“两乡变一乡”的理想境界。
如果说第一首着重表达的是精神向往,那么第二首则着重表达无畏的追求。郎和妹相恋遭到了恶势力的反对,为了相爱到底,他们决心作拼死斗争。短诗中的“鸟”是个突出的意象。一、二两行由鸟不畏高飞起兴,抒发为了相恋不怕杀头的情志;三、四两行以比翼鸟作为生死不渝爱情的比喻,表达生死与共的决心。高飞之鸟,是何等自由,何等英勇,比翼之鸟,是何等亲密,何等坚贞:二鸟化一鸟便成了郎、妹心目中理想爱情的象征,他们要让这个神圣、亲切之鸟生存于共同缔造的爱之殿堂。与鸟的意象相对立的是“刀”和“死”。刀,残酷之物,血淋之物,杀头之物;死,表示着与人世间一切联系的彻底断绝,是人类一大永恒之悲哀,在诗中,它是对“刀”的承诺,二者构成了郎、妹爱情的障碍。然而,有那“鸟”在鼓舞着郎、妹,为了真实、永久地赢得那鸟,这对恋人果敢地正视着“刀”与“死”:“郎妹相恋不怕刀”、 “生在一处死一道。”于是,在“鸟”的面前, “刀”和“死”的力量显得那样的苍白和软弱。这样,在两组对立意象的比较间,郎、妹迎接恶势力挑战的英勇形象便活现在人们面前,使我们仿佛看到了一对比翼之鸟高高地在“刀”与“死”的世界奋勇搏击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