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柳虬,字仲盘,河东解人也。虬年十三,便专精好学。时贵游子弟就学者,并车服华盛,唯虬不事容饰。遍受《五经》,略通大义,兼涉子史,雅好属文。孝昌中,扬州刺史李宪举虬秀才,兗州刺史冯俊引虬为府主簿。樊义为扬州刺史,乃以虬为扬州中从事,加镇远将军。非其好也,并弃官还洛阳。属天下丧乱,乃退耕于阳城,有终焉之志。
大统三年,冯翊王元季海、领军独孤信镇洛阳。于时旧京荒废人物罕存唯有虬在阳城裴诹在颍川信等乃俱征之以虬为行台郎中诹为北府属并掌文翰时人为之语曰:“北府裴诹,南府柳虬。”时军旅务殷,虬励精从事,或通夜不寝。季海常云:“柳郎中判事,我不复重看。”四年入朝,周文帝欲官之,虬辞母老,乞侍医药。周文许焉。又为独孤信开府从事中郎。信出镇陇右,因为秦州刺史,以虬为二府司马。虽处元僚,不综府事,唯在信左右谈论而已。因使见周文,被留为丞相府记室。追论归朝功,封美阳县男。
虬以史官密书善恶,未足惩劝,乃上疏曰:“古者人君立史官,非但记事而已,盖所为鉴诫也。伏惟陛下则天稽古,劳心庶政,开诽谤之路,纳忠谠之言。”事遂施行。除秘书丞。旧丞不参史事,自虬为丞,始令监掌焉。迁中书侍郎,修起居注。时人论文体者,有今古之异。虬又以为时有古今,非文有古今,乃为《文质论》。
虬脱略人间,不事小节,弊衣蔬食,未尝改操。人或讥之。虬曰:“衣不过适体,食不过充饥,孜孜营求,徒劳思虑耳。”恭帝元年冬卒,时年五十四。赠兗州刺史,谥曰孝。有文章数十篇,行于世。
(选自《北史•柳虬传》,有删改)
译文:
柳虬字仲蟠,是司会柳庆的兄长。十三岁时,便专精好学。当时贵族子弟上学的人,都车马衣服华盛,惟有柳虬不加修饰。学完了《五经》,能理解其大义,同时博览子史等书籍,喜欢写文章。孝昌年间,扬州刺史李宪推举柳虬为秀才,兖州刺史冯俊举荐柳虬为府主簿。不久樊子鹄为吏部尚书,其兄樊义为扬州刺史,以柳虬为扬州治中,加镇远将军,他不喜欢,于是弃官回归洛阳。此时天下动乱,归耕于阳城,想终老于此。
大统三年,冯翊王元季海、领军独孤信镇守洛阳。当时洛阳荒废,没有什么人才,惟有柳虬在阳城,裴詉在颖川。独孤信等将他们征召来,任柳虬为行台郎中,裴谶为都督府属,都典掌文书。当时人说:“北府裴诹,南省柳虬。”当时军务繁多,柳虬勤勉处理,有时通宵不睡。元季海曾经说:“柳郎中判定的事务,我不必再看。”四年,入朝,太祖将授予官职,柳虬以母亲老迈而推辞,请求回去侍候医药。太祖批准他。很长时间之后任为独孤信开府从事中郎。独孤信镇守陇右,任秦州刺史,因而委任柳虬为二府司马。虽然是最高的僚吏,但不管府中之事,只在独孤信身边参加议论而已。因为出使而见到太祖,被留下任为丞相府记室。追论归附朝廷的功劳,封为美阳县男,食邑二百产。柳虬认为史官秘密书写善恶,起不到惩劝作用。于是上疏称:
古时人君设立史官,不仅仅是记事而已,也是用来作为鉴戒。行为举止由左史记录,言论由右史记录,表扬善行批评恶行,以树立风声。所以南史抗节,书表崔杼的罪行;董狐书法,载明赵盾之愆。由此得知直笔书史,由来已久。但是汉魏以来,却秘密记注,只是后世得知,却对当世无用,不是所谓赞扬其美,匡救其恶。而且著述之人,秘密撰述其事,就是可以直笔,别人也不知道。何止人们恣意议论,也自起异端。因此有人说班固受金,陈寿求米。著作汉魏历史的,不是一家;著作晋代历史的,也有数家。后代纷纭,没有人知道什么是正确的。陛下以天为法,治理天下,考察古事,勤劳政务。可以广开进谏之路,接受忠直之言。各史官记事,都是当朝明言其实情,然后交给史阁。这样才使是非一目了然,得失无隐。使闻知善言善行者日修养,有过失者心中惧怕。大胆以浅陋的见解,轻率地冲犯,向皇上呈报。请求将此不明事理之言,咨询众议。
此事便依柳虬建议施行。十四年,委任为秘书丞。秘书虽然管辖着作,但是不参与撰写史事,而从柳虬任此职,开始监掌撰写史事。十六年,迁任中书侍郎,撰修起居注,依然兼管秘书丞事务。当时人讨论文章体裁,有古今文体不同的意见。柳虬认为时代有古今之别,文章没有古今之分,因此著文《文质论》。文章太长而不载。魏废帝初年,迁任秘书监,加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
柳虬为人轻慢不拘,不拘小节,穿破旧的衣服,吃粗淡的茶饭,未曾改变操守。有人讥笑他。柳虬说:“穿衣不过是合体,吃饭不过是充饥。刻意追求,徒劳费神。”魏恭帝元年冬天去世,终年五十四岁。获赠兖州刺史。谧为孝。有文章数十篇流传于世。